想到这种可悲的现实和可能,李振海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就在不久前,集团总部会议已经通过了扩充公司的版图,在普洱、临沧、楚雄、版纳四地成立新公司的相关事宜,虽然有部分股东保留了意见,但总体却通过了。
如果现在红河出了极其严重的人事结构问题,那么新公司的成立必然会延后,也会重新放在股东会上讨论。
也一直到现在,李振海才恍然大悟,这些年,集团公司的人才储备其实做得并不是太好,或者说对人员结构的管控和管理,他李振海已经失控了。
而失控最为明显的后果就是:腐败的滋生、权力的膨胀、忘却了初心......
这些年以来,李振海已经很少过问具体的事务和工作,更多的时候,他都将精力花在了财务管理和人事结构的宏观建设上。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花费精力和时间最多的两项工作,非但没有取得傲人的成绩,反而漏洞百出,问题重重,这仿佛一条带刺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的耳光。
李振海一手创立道玄科技,从一线一步步走来,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因此在有些事情上,只要不是太过火,他一般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没有想到,他的这种放风筝的行为非但没有改变公司的风气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反而滋生了一些人的腐败行为,让他们在集团公司的制度下,公然做出有损公司整体利益的行为,并且选择欺上瞒下,上通下气,暗度陈仓,当真可恨至极。
“栗明,你休得胡说,血口喷人。你说的这些完全是子虚乌有,根本没有的事......董事长,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付鸣海的自我辩驳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
栗明轻哼一声,既然选择开口,他定然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目的,不将付鸣海彻底拉下马,那等待着他的结果,并不会比付鸣海好。
“子虚乌有?付鸣海,看来不到黄河你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完,栗明从怀中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音频,而这个音频中出现的声音赫然是付鸣海如何和外界勾结,如何谋划,损害公司的利益的交流过程。
听完后,付鸣海脸上变得青白,汗水溢满额头,整个人的身体都不受控制般微微颤抖起来。
“付鸣海,这段录音的真实性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不要试图辩驳和怀疑这段录音的真实性,那样只会让你显得极其可悲和可怜。”栗明火上加油说道。
如果刚才许玲和栗明所述,已经压倒了付鸣海这只骆驼,那此时栗明的录音就是将他这只骆驼彻底压死的最后一根稻草,再没有任何可辩驳的余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栗明什么时候留了这样一手?自己这些事已经做得极为隐秘和隐晦,他是怎么知道的?”付鸣海心中不断问着自己,脸上却露出了怪异的扭曲,他目露凶光,仿佛毒蛇一般死死盯着栗明。
在今天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会出事,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如此之快落于马下……这仿佛虚幻,充满了不真实感,让付鸣海一时间无法接受和相信。
“栗明,你好卑鄙,无耻,下作……”付鸣海震怒之极,死死盯着栗明骂道。
回应他的是栗明不屑一顾的眼神。
李振海闻言,心中虽然震怒,但极尽可能收敛情绪,沉声静气,最后缓缓道:“坦白从宽,我希望涉及利益相关的个人,能够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公司不想一巴掌拍死,也愿意给这些人一个机会,但这是最后的机会,希望你们能把握住。”
李振海已经明白了一切,这句话是说给付鸣海听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付鸣海眼中目光复杂,似是挣扎,又似快要泄气,他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他没有想到,也从来不会想到,将自己踢下去的居然是栗明和许玲,这两个在他认知和了解范围内,完全不可能的两个人。
但是他错了,过于异想天开和自以为是了。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许玲说出那些话,一切的出发点,并不是非得将付鸣海揪下神坛,更多的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以及心中那仅存的正义感和不忿。
而真正将自己的罪行彻底暴露于众人眼前的是栗明,这个老狐狸,这个平日唯唯诺诺,畏手畏脚的老油条。
付鸣海暗恨不已,其实在近三年,他有无数方式方法将栗明弄走,但最后他心软了,也正是因为他自认为所谓的“怜悯”彻底将他踢下神坛。
接下来,如果李振海安排人彻查,毫无意外,一切将被彻底揪出,而自己将极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现下,为自己赎罪的最佳途径就是李振海口中的“坦白从宽”,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尽可能洗清自己的罪责。
付鸣海准备彻底豁出去,便也道:“董事长,栗明任职公司销售副总四年,但成绩平平,能力一般,红河分公司的业绩年年垫底,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不懂得团结同志,力争上游,干好工作,每天都是所谓的韬光养晦,不得罪任何人,也不牵扯任何的公司斗争......这样的人,有时候,比之所谓的‘蛀虫’更为可恶和可怕。”
付鸣海的声音落下后,栗明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是干净的,身上没有任何的经济问题......但付鸣海所言,也大部分是事实,正是因为他的个人能力和性格的原因,红河分公司的业绩才年年垫底,他不思进取,混吃等死,想的只是如何更好的保住自己现在的位置和利益,可谓鼠目寸光。
栗明刚想要辩驳,付鸣海没有给他机会,道:“董事长,我坦白,我和李度两人都入股了几家私立学校,但这一切都是李度的注意,我是被他怂恿的,我冤枉啊,董事长要为我做主。”
“李度看好现在私立教育机构的市场前景,因此以利益妥协的方式将我拖入其中,也是在他的带领下,我才入股这几家私立学校的,真的和我无关。”
李振海冷冷道:“这么说,你和李度两人都入股了私立学校,而入股的前提就是以利益交换的方式,用公司资金,购买设备,并免费给这些单位使用?”
付鸣海道:“是的,董事长,公司除了我和李度外,还有汪东来,不过汪东来因为个人资金有限,仅仅入股了英华学校。”
汪东来心头猛的一惊,他想到了这种可能,本以为可以侥幸逃脱一劫,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不能如愿。
他闭上眼睛,无视众人投过来的目光,算是默认了付鸣海所言。
李振海啪的一声重重拍打在桌子上,最后却是长舒一口气,心中早已愤怒万分,但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火气,而这时贾青鸾的脸色也是一阵青和白,她不知道是否应该主动向董事长交代一些事情?
因为这些事情只要一暴露,不管是李度还是杜明海都将面临检察机关的问责,极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但现在的情况,如果不主动交代,届时董事长派总部财团下来查近几年的账目,届时也是纸包不住火,李度等人私挪公司资金的事情也将彻底暴露,而自己也极有可能落得个包庇罪。
想到这里,她的身躯微微颤抖,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站立在董事长身旁,为李振海整理合同对应每笔应收款。
似乎看出了贾青鸾的变化,李振海回身看了她一眼,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贾青鸾紧咬双唇,脸色难看,下意识道:“没......没有!”
栗明却道:“贾经理,你就如实交代吧,都到这个时候了,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些事,你只是执行者,并不是始作俑者,和你没有关系,在董事长面前交代,也是坦白从宽的表现,你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被栗明如此怂恿和鼓励,贾青鸾似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执念,抬头,看了李振海一眼道:“近五年中,李度从公司账户以借款,招待费,客户维系费等方式从公司前后拿走了220万元,累计次数21次。”
“什么?”任李振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时,也被深深震惊,他双目瞪大,一脸不可置信。
最后咬牙一字一句道:“李度拿走了这些资金事后有归还吗?亦或者有对应的发票报销凭证吗?”
贾青鸾不敢隐瞒,摇了摇头,道:“没有。”
“一点都没有?”
“没有,李度在外消费的应酬费用,从来不自己付钱,而是签字后,公司的财务上门结账。”贾青鸾如实交代。
“好啊,好啊!”李振海连说了两个‘好啊’,随即自嘲般笑了起来,笑容阴森之中带着诡异,又似极度的不忿。
本想问,李度拿了这些资金后干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通下气,你们一个个真是好样的,红河的市场真是让我李振海大开眼界呀,没有想到,真是没有想到,你们为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事情到这里,后面的即使不说,李振海也已经知晓了基本全部的事实,而这些事实让李振海心寒的同时,又痛心疾首。
“休会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全员参会。韩飞林,你和柴助协调配合,以最快的时间拿出一个处理结果,杨峻宇,杨总,我们去你办公室聊聊吧!”
说完,便当先离开的会议室,显然,可以看得出,当李振海喊出‘杨总’时,内心是如何的不满和气愤。
李度到死都不会想到,他会如此之快被付鸣海告发,也不会想到,付鸣海为了明哲保身,将他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