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8-04
关城两百里外有座山峰,名叫观风口。
这里常年盘踞着一伙马贼,恶名昭彰,附近乡村百姓无不恨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接受了朝廷的苛捐杂税,还要屈服在马贼淫威之下。
观风口坐落的地段很到位,正好横在关城通往河北两地的官道旁。
上面马寨眼皮子底下,有条乱石小道,从这里过路,可以节约半天的赶路功夫。总有些不知根究的过往商贾,携带财物蒙着脑袋图个方便,点儿背的碰上马贼拦路,识相聪明的,留下六成买卖大可安然无恙走过。不识抬举?马贼可不讲回头客,做的是一次性买卖,杀人劫货动作娴熟的很,尸体往乱石沟里一丢,三天两头恶狼叼走,一队商贾就这么从此销声匿迹。
从关城到观风口半里外的歪脖子树林里,一列马队浩浩荡荡闯了进来。
这列马队前后高头大马,共有二十多名大汉扛着刀跟随。
中间有五辆牛车,上面载着满满的货物,旁边傍着三辆马车用铁皮子将车厢封的死死,里外露不出丝毫光景儿。
布老虎就在这么一辆马车内!
这厮迷迷糊糊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全身被绑了个结实,嘴里还塞了个布团。周围黑漆漆一片,耳边响起噪杂的呼吸声,鼻子猛的吸口气,入嘴的全是汗臭味,心中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布老虎发现身体颠簸的厉害,隐隐听到皮鞭落下的马叫声,确定自己身处车厢内,至于为什么被困在里面,他脑海中浮现出发生在梅园的种种事情。
马贼,杀人!
布老虎昏迷前,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伙横空出世的马贼,稍有不服者,立地斩杀。而第二个画面,就是自己挥刀劈了恶狼,那具死尸瞪大的眼睛,布老虎现在想想,从脚底钻出一股凉气,蔓延全身,让他打了个激灵。
“老子没杀人,老子夺的是一百两银子!”
布老虎发着癫狂,想要挣脱身体的束缚,大声狂叫。奈何身上绑的绳子实在结实,嘴里又塞着布团,他的挣扎倒像一头挨宰的野猪,发出嗷嗷的呻吟,很快引发了周围同样被绑起的娃娃响应。不多久整个车厢呜嚎声彼此起伏,马车咔嚓拉了个声响,停顿下来。车厢用铁皮包好的车门被拉开,强光从外照射进来,倒映出一个彪悍的身影,布老虎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张怒急了的面容。
“他娘的,老子让你们叫唤!叫唤啊,给老子叫啊!小兔崽子,告诉你们,前面就是观风口,在不老实,你们一个个等着下油锅!”
那是一位手持皮鞭的马贼,咒骂着挥舞手中家伙,跳进车厢就是一阵猛抽。
布老虎在光线迷眼的时候,就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死命的往车厢角落里钻,见马贼冲进来,更是用着一股蛮劲,将旁边的娃娃挤开挡在自己面前。这厮倒好,一鞭子没挨着,那个被挤出去的娃娃可倒八辈子血霉了。凭白无故脸上抽了一鞭不说,想拽着脑袋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陷害自己,模糊中依稀看到布老虎的影子,车厢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光线,漆黑可怕。
这次车厢内的娃娃老实了下来,先前的嚎叫,取而代之是低声的哭泣。刚才他们都听到了这里是观风口,身为关城老百姓家的孩子,有谁不知道那是个阎罗地府,进去了就是有死无生。
闭上眼睛一脚将压挤自己身体的娃娃踹开,布老虎紧靠着角落平坐了起来,思绪万千。
刚才那人布老虎肯定是个马贼,这人当初在梅园手刃了三个护卫,凶残的摸样布老虎一辈子都忘不了。听到前面是观风口,鼎鼎有名的马贼围聚地,布老虎没想过自己会死,他想的是如何活的比其他人更好!
从刚才惊鸿一瞥的明亮,布老虎看清了车厢里头,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娃娃。依照马贼的习性,如果是绑肉票,那些凉棚下的大老爷才是目标,他们不杀了自己反而绑了回来,多半是拉些苦力,修葺马寨,操办者日常劳作。既然是这样,布老虎有必要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做些安排了。
....
砰的一声巨响!
车厢铁门被人用大力踹开,强光将布老虎从小睡中照醒,这小子也强横,身处绝境还睡的香甜。当他眨巴眨巴眼睛,看清面前模糊的人影是那个持鞭的马贼,这才知道自己睡的不是土地庙里的干草棚,而是马贼的吃人窝。
这时车厢里头跳进了两个持刀的汉子,他们凶神恶煞狞笑的亮亮手中匕首,将车厢里十来个娃娃脚下的绳索割开,大步掉头下了车。
“给老子一个个下来,排好队,只准看,不许吭声,谁他娘的给老子放个屁,今儿就是一顿皮鞭炒肉伺候。”
持鞭马贼肆意狂吼,在他的指示下,娃娃们心不甘情不愿,颤抖着身子爬下车厢。有一人或许盘腿久了腿脚麻痹,从车厢摔了下来,忍不住出了声。立马有两个汉子一拥而上,拳脚猛揍,哀嚎不止。等布老虎下车厢后,那个娃娃活生生被揍死,成了具惨不忍睹的死尸,抛进山沟子石道里,晚上估摸着就成了野兽一天的口粮。
深吸了口气,布老虎乖乖站好,左右环顾,发现有三辆马车,两辆上面载着十到十六岁不等的少年娃娃,另外一辆下来的全是那晚梅园听戏的富家老板。
按照持鞭马贼的吆喝声,身份不同的两批人排好两条长队,布老虎抽空审视了下,“肉票”十三个,“苦力”算上自己不多不少正好三十。等列好了队,布老虎站在倒数第二个,惊诧着眼,瞧见车厢里被拖出来的一位大汉,正是那晚梅园战力悍勇的青年护卫铁峰。
此时这位铁打的汉子完全没有那晚的英气,被人像死狗般拖在地上拉走,浑身上下伤口不下百道,面目全非,鲜血淋漓。如果不是布老虎对他手持短刀,五步杀一人的盖世豪情所震撼,乍一瞧这堆“烂肉”还真认不出他是谁。
目送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被人拖走,布老虎惋惜了会,扫视周围,眼神定格在了二十步开外。那里坐着位手捧砂盖儿青瓷壶的老大爷,摸样惬意的咬着壶嘴眯着眼。布老虎猛然心里一震,暗道那不是梅园看门的青衣老头么?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个老马贼了?
仿佛察觉到布老虎的眼神,那老大爷咧开嘴朝着他身后乐呵了声,布老虎诧异转过头,映入眼帘是张充满愤怒的“鞭痕”脸。
这少年估摸着十五六岁,生得一副马面,眉粗儿怒眼,乍一瞧有着几分狠气。不过那脸上的鞭痕看起来滑稽的很,估摸着正是刚才替布老虎挡了场灾祸的倒霉蛋。如今四目相视,布老虎察觉到这厮眼中的仇怨,不屑的撇撇嘴,在次转过头瞅向抿壶儿大爷,却发现他和持鞭马贼交谈了起来。
“仇老爷子,您看咱是在这等等三当家的,还是直接回马寨?”持鞭马贼恭敬的摸样,让布老虎确定了青衣老头身份的不凡,他还不知道那晚不是老头的发话,自己小命早已魂归西天。
浅饮了口茶水,仇老爷悠悠道“你们年轻,我老喽,受不了等,还是凉棚舒坦,喝口热茶,摇摇蒲扇,多自在。”
老爷子发话,马贼们不敢怠慢,鞭子凌空一抽,连连炸响,横鞭往前面山坡一指,大吼道“全给老子往上爬,半柱香时间见不着马寨,全都等着吃老子皮鞭炒肉。”说完,横立在侧的十几个马贼活络开了手脚,几人将马车开往别处。七八个留下卸货搬运,剩下不足十人捏着手骨,分开站在两条长队左右,带着上下一干人,踩着坚硬的乱石子,攀登起一条崎岖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