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8-19
风高气爽,整夜大雨浇的野人沟,扑鼻打来阵阵清新。
烧红了火将昨晚打来的野味扒拉两口,布老虎他们整装待发,陈丧狗惦记着那头老狼,剥了皮缠在腰身上别提多威风。
等叶毛巡视了周围,天北崖的人不知去向,十四五人翻身上马,原路朝观风口撤回。
路上行至高土坡,这个地界放眼望去辽阔的紧,距离野人沟不过五里,每到秋月草长,清河乡的牧民都爱在这放牧着牛羊。
仗着天北崖的威势,平常流寇匪徒不敢往里撒野,否则被左山雕派来的马贼逮着了。
嘿嘿,那可就不好意思,按照道上的规矩,踩过地盘,你报不出个名头,轻则斩断双肢,重则大刀子脖颈上一抹,明年这个时候,正好给高土坡地面上的草场施施肥。
观风口距离天北崖高土坡说远不远,快马加鞭,不过大半天光景。
布老虎有意放缓了步子,看看路上能不能赶到一头肥羊,毕竟他这伙人下山五六天光景,出来连根毛都没捞着,回到寨子里岂不是落个笑话?
思量到这里,布老虎对大黑天损人不利己的做法越加痛恨,胯下的老马受不住他皮鞭几次痛打吆喝几声,就是叶毛都看不过去,劝道“老虎哥,今儿搂草没打着兔子,怎么说也弄明白是那黑山寨史家兄弟在作祟。上个月歪脖子树林,咱们扒拉了这厮口里的食粮,今儿他们跟着白马威名摆了我们一道狠的。总的来说,今后碰上,老马打断他们七八个兄弟腿脚的事,也算揭过不提,咱们还算捞着了点实惠。”
马三放听了这话有些惋惜,上个月歪脖子树林里,布老虎带队下山寻着痕迹摸到一头“肥羊”。
快马赶去,没想到碰着黑山寨的史家老三正往那插旗,好在马三放手快心狠,五十步打靶飞刀剁了史老三兄弟的手,把旗子给插了,这趟买卖名正言顺也就成了观风口的食物。
事后黑风寨史老三畏惧雷豹的威风撂下话,带着人就此罢手。
早知道今儿闹出这档子事,马三放当初就应该斩了史老三的狗头,区区七八人的腿脚跟今儿受得气相比,教训实在太轻微了。
要说这插旗子,也算是马贼行当里的一大特色。
就好比野狼群出动围食,头狼看准了目标,要先在一里地儿范围内撒泡尿。
过往野狼闻着味道,知道这趟猎物被抢了先,如果你插手,等于公然挑战,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场景。
要说这关城七家马贼的旗面儿,都是有着一定的讲究。
天北崖的雕王令,五寸长的黑铁牌子往那一竖,就是关城县令的轿子都得让路。
观风口的豹子头,红眼儿怒豹,那是犯之必杀!
在就是白马帮的威字旗,行走八方,无人敢欺。
至于剩下的黑山寨镇山碑,射口寨的锁喉儿单扣,野竹帮的铁头子竹箭,还有台子口的三寸长尾巴镖,虽比不上前三家的威名远播,但是在关城这条道上也是响当当的煞气。
布老虎回想起月前史家老三那憋屈的摸样,果然心头舒畅了许多,从马腹上取出花豹子披风搭在身上,昂着脑袋问道“你们说这张花豹子皮丢给铁匠那货是不是糟蹋了,怎么老子感觉还是放在自个身上披着舒坦了。”
瞧他那得瑟样,叶毛不想搭理,倒是马三放乐呵道“头儿,要不咱就把这豹子皮留下,嘿嘿,回头用刀子扯成三份,做成肚兜送给自个娘们穿戴上,绝不比那些苏记绸缎差。”
笑骂了声这货败家,布老虎唯恐马三放这愣头青做出傻事,将豹子皮叠好夹在马腹上。
叶毛忽然问道“老虎哥,咱都跟你这么多年了,还从没听你提到过家里人。如今你好歹能在观风口说得上话,把自个老爹媳妇接上来享享福,岂不快哉?”
“对,是这个理,老爷子不是说过么,叫那啥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前年儿我带了一百两雪花银回到乡里,每家每户派上十斤黄牛肉,全庄都是喜洋洋,那高兴劲差点把我老爹两颗大牙笑崩了出来。”
“是,是,回头你老爹知道你干的是马贼勾当,又差点没把你两颗大牙给揍崩出来。”叶毛拍着马三放的肩膀拆他的台,闹的这厮成了大红脸。
毕竟马贼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行当,他老爹马面老财混迹山林大半辈子,天北崖、观风口、射口寨都曾下过帖子邀请上山,可马老财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坚持了一辈子的原则,没想到老马家唯一的种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好在后来布老虎带着叶毛拜见了马面老财,几番接触下来,马老财瞅见布老虎这小子够情够义,收他为义子让三人拜了把子,也就认了这事。
不然借着马三放一个熊胆,这货也不敢在玩这勾当。
倒是马老财认命之后思想上开明不少,既然混,咱老马家就要当杠杠的人上人,不但将手上拔尖的五十步打靶交给了马三放,连带布老虎也学会不少遛马经验。
一两年的光景,黑心老虎,瘸腿儿老马,叶家老猫,哪个不是马贼行当里的扛旗儿。
话匣子敞开,这路上也不在寂寞,十几号人溜着马拽着缰绳,各自说着回家的趣事。
唯独布老虎心中有股阴霾挥之不去,骑着高头大马离了队伍郁郁寡欢。
他想到了秀才老爹,更怀念月牙儿胎记的丑娘。
这四年光景,布老虎早就想着回关城探亲,可是他不行啊!
有个大黑天如鲠在喉,这厮仇视着布老虎是他的杀父仇人,要知道秀才老爹跟丑娘老九的存在,搞不清会做出什么浑事来。
在者说了,前些年布老虎威风八面,都靠着大柱子一干老兄弟们的依仗。
今儿这伙人全归了天,留下孤儿寡母,布老虎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他都得一一照料着,更是没那个闲心招来自个亲人,犯了大黑天的霉头。
不过话是这么个话,布老虎这人是个要面子的主,正如马三放说的衣锦不还乡,那是锦衣夜行白来世间走上一趟。
丑娘、秀才老爹自个儿当年没少在他们面前吹嘘着本事,如今他羽翼丰满,也是该找个机会行上一遭了。
琢磨着如何让迂腐的秀才老爹接受自己身份,布老虎溜着马行落在后头胡思乱想。
忽然前头百步开外的叶毛在高坡上打了个口哨,身子骨一震,布老虎瞅见他们一伙人按住马鼻子往坡下张望。
布老虎深吸了口气策马赶过去,朝下面陡坡瞧上两眼,只见官道上一辆马车在七八人守护下缓缓而行。
“白马威字旗?”
布老虎瞧清了官道上马队打的名号,心头没来由一喜,这可是他娘的冤家路窄啊。
野人沟里跑了王猛,这会儿白马帮又送上买卖,给布老虎收拾了。
而且瞧那不足二十人的马队,中间守护的马车金顶儿镶花,左右四个轮子看样子是由铁木打的圈,人坐在里头上山过水如履平地,整个关城除了白马司徒,就是县老爷高建伟都享不了这番待遇。
“嘿嘿,白马帮真他娘的够意思,知道老子饿了,逃了只野鸡,这会儿既然送上个乳猪过来。”
马三放眉眼儿笑开了花,他认出这辆马车是白马司徒的座驾。
放眼关城七家马贼,只有挂羊头卖狗肉的马贼商人司徒遵义出行别辆马车,不然就是观风口仇老爷子,天北崖金鲤儿李鱼,正儿八经的秀才出身,都没这个排场。
摩拳擦掌,叶毛朝陈丧狗打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叫上几个兄弟摸出马腹上的弓箭瞄准。布老虎瞧见了仿佛炸到了屁股,忙摆手喊道“放下,全给老子放下,今儿这趟买卖,不准动刀箭!”
各个都丈二脑袋摸不到头,马三放急的干瞪眼。
布老虎跳下马,挺直了腰板,拍着胸口豪气道“今儿咱不当马贼,当回斯文人,跟这位鼎鼎有名的马贼商人好好谈谈心,来个以德服人,让他把家产给小爷全捐出来。”
倒吸了口凉气,马三放、叶毛瞪圆了眼。
陈丧狗乖乖的招呼弟兄们收了弓箭,十几号人崇拜的望着布老虎。
那眼神,就像看到一头野猪爬上了枣树,敞开了肚皮吃个墩圆儿饱。
“金顶儿镶花车,他娘的,老子要是把这马车开进城子里,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想到丑娘、老九震惊的摸样,布老虎忙咽着口水。
到时候自个儿骗秀才老爹说这几年在外头做生意,给高县令那个竹竿儿鬼奉上几个银子,然后大刀往脖颈上这么一架,套个衙门里的虚职给老爹乐呵乐呵。
这叫什么,这叫一朝得志,扬眉吐气!老子是布老虎,老子是大马贼,可不能学着马三放这小子溜了底,被自家老爷子掉在门房抽了个猴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