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17
三更天,月朦胧,多风。
满嘴流油的布老九,搀扶着烂醉如泥的布老虎出了高府大门,卫泊还在后头跟送客的刘群拱手拜别,等叶毛赶着马车摇铃而来,高府里头熄了灯,黑漆漆一片,今年梅雪宴彻底宣告完结正式闭幕。
三人上了马车,待进了车厢,里面坐着马三放正擦拭着手里金背砍刀。
烂醉如泥的布老虎这时身躯一震,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失仪的酒态荡然无存,眼眸中精光闪烁,仿若暗夜中璀璨的星辰。
“哥,这会还老没到家你咋就这么精神了?”
相对于卫泊的惊诧,布老九抹着嘴角油腻仿佛意料之中。
记得小时候布老虎带他钻妓院的狗洞去厨房找吃的,那时候布老虎贪杯,捞上好酒总要喝上两口。一次两次醉醺醺回家碰上丑娘还好,有次被秀才老爹抓的正着,两人屁股被揍开花。从那以后,布老虎像是得了魔怔般,凡是喝醉酒,上了西河桥立马酒醒的跟没事人一般。
不过这次布老九倒是猜错了,布老虎其实一直都没醉,他撩开车帘看了眼外头大街,黑漆漆不见人影。轻轻打了个响指,外头叶毛勒了马缰,顿时车轮子嘎嘎做停了下来。
“老九,你跟卫泊下车沿着小路不要回头,直接去王屠夫那边,我还有些事要办。”
布老虎边说边把身上的袍子脱下丢给犯迷糊的卫泊,从马三放手里接过一套夜行衣穿上,布老九扁扁嘴道“哥,今儿过小年你大晚上不回家,小心老爹骂你啊。”
“哪来那么多屁话,卫泊,把老子衣服穿上,记住,一路上别回头,直接去王屠夫家。”布老虎再三嘱咐,这时候卫泊看他装扮心中已经知晓布老虎要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二话不说,他麻利的穿上袍子,又在车厢找了顶帽子压低帽檐跳下车。
布老九还在车厢里磨磨蹭蹭,布老虎起了些烦躁,一脚把这厮踹下车,随后叶毛挥着马鞭,金顶儿马车慢悠悠朝城外驶去。
“老虎哥,按你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车厢里,马三放沉声道。
布老虎点点头问道“小艺那妮子怎么样了?”
“关在家里大轮子看着了,对了我说老虎哥,你不常说小妮子就是你的贴心小棉袄,怎么今儿自打醒了后,这孩子像发狂的野猫,洋子想要阻止还被她卸了手臂勒。”马三放皱着眉头道。
布老虎笑而不语,只是靠在壁上养神,心中却是百念交汇,推演着今晚即将发生的种种。
金顶儿马车摇摇晃晃开进了一条巷子,与此同时,跟布老虎那辆马车擦肩而过一辆马车,出了院子继续沿着街道在城里行驶。
等快到了巷尾,赶车的叶毛敲敲车厢,布老虎跟马三放穿着夜行衣跳下车,这时候从巷子里的一个侧门钻出个人影。他呼噜一声窜上车,顶替了叶毛车夫的位置,布老虎三人进了侧门,里面是个黑漆漆的杂货店。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布老虎从前门走出去,重回大街,三人蹑手蹑脚在黑夜下疾行到了西河旁。
那边停着乌篷船,等三人钻进去,穿着蓑衣做船夫打扮的莫桑槐仔细环顾了四周,划动桨扳,小小的乌篷船如黑夜下的幽灵来到了三里桥。
重回三里桥,不远处就是高府,打斜面拐角有处户院就是刘群刘捕头的家,同时也是布老虎此行目的。
乌篷船悄悄停在了岸边,莫桑槐三回首,又在附近打了几回眼,确定没人跟踪这才进了船舱里。
“老虎哥一切妥当!”
莫桑槐进了船舱,里面端坐的布老虎点点头,这时候叶毛有些不解道“哥,不就是杀个刘群替大妹子报仇嘛,咱们是什么身份?用得着拐弯抹角吗?”
马三放跟着附和道“是啊,就那歪眼儿野狗,老子只消一刀劈下去,就是十条狗命照样也给他送阎王老子那去。”
摇摇头布老虎深吸了口气望向他二人道“猫儿你家里还有周建这个亲戚,老马你家老爹也是个清白人,行,真像你们说的那般老子直接带人灭了刘群全家,你们想过没有,高驴子会是什么反应?”
“刘群他亲姐是高驴子正房,自己弟弟被马贼抄了家底掉了脑袋,就是高驴子睁眼闭眼想要息事宁人,这老小子总要为自己脑袋想想吧。”
“在者,这城里远的不说高雄驻扎的两百兵马,咱真跟高驴子闹翻,嘿嘿,你猜其它五家马寨作何反应?行,咱就不说黑山、白马、台子口、射口寨,今儿老子忤了左寅那小子的脸面,杀了江胖子一条手臂。青竹帮是铁定闹翻,天北崖表面上不会起什么动作,这暗地里,嘿嘿...”
布老虎连消带打一番言辞憋的三人无话可说,从目前形势来看,叶毛三人很清楚此时不是杀刘群的好机会。
无论先前多番布置如何周密,刘群一死,入城的六家马寨皆有嫌疑,一查二抓,纸,终究包不住火。
可是明知道刘群杀不得,在场三人却是不敢勃论。
一来布老虎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动摇,二来嘛,凡是观风口布老虎一系人马,谁不知道关小艺的灭门仇人正是刘群那厮。
“杀,咱们今晚准备了这么多是不可能放弃的,不过嘛,哥,咱们要想个法子,让高驴子怀疑不到我们身上,而且还要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做深究。”叶毛扼住要害分析着,布老虎赞同道“不错,所以我们得想个法子,看看在刘群家里安置点啥东西,来个栽赃陷害,一举定论。”
猛拍脑门,许久不曾说话的马三放忽然道“老虎哥,咱不如找些兵器运他家去,戏里不常说窝藏军械那就是谋反的大罪么。到时候高驴子拉开刘群家门,一瞧,嘿嘿,满院子的刀枪,他怎么着也不会声张吧。”
马三放得意的翘着腿,叶毛二话不说一巴掌想要抽他脑门,转念想到这厮可不是布老九,悻悻然摆下手,没好气道“亏你这脑子能想出这个馊主意来,老子这把刀都用两年没换个崭新的,成,你老马有能耐现在给老子变一院子刀枪出来。”
莫桑槐估摸也是憋的久了,冷不防出声道“刚才我去刘群家附近看了眼,那边轮流的有三人把守,就算咱运来一院子刀枪,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运进去,还得靠小神棍修成他师父那境界,来个五鬼搬运大.法。”
像秧了的茄子松垮垮倒船舱壁上,马三放不乐意瞧叶毛打趣的摸样,狠狠一锤船底,皱皱鼻子不禁骂道“他娘的,啥味啊。”
布老虎这时候也闻到了味道,起身他摸到船舱后头,叶毛拿起桌子上的油灯过去照面,就见乌篷船后尾有堆高高耸起的干草。布老虎把干草抹开,露出里面的麻布袋子,用手指往上一抹,轻轻捻了起来,眉毛一挑道“这是私盐!”
“私盐?”
叶毛跟马三放同时看向了莫桑槐,这船是他搞来的,那这私盐?
“这船本来停在西河桥那头,我看四周无人便搞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是谁家的。”莫桑槐摊开双手作无辜状道。
这时候布老虎用匕首挑开遮麻袋上的干草,看这船私盐,怎么着也有个几百斤,这时候叶毛在船舱里四处搜寻,终于在桌子底下找到被众人踏的破败不堪的白马威字旗。
“这是白马帮的船!”叶毛仿佛发现宝贝般大喜道。
布老虎跟他交汇了个眼神,同时嘴角高扬了起来。
人吃盐才有力气,马三放是猎户出身打小对这玩意特别珍惜,瞧瞧堆成小山的私盐,他咋咋嘴道“这玩意用来嫁祸是不是那啥,咱要不换个别的法子吧。”
“成啊,你老马能耐,大夜晚能变出满院子刀枪,咱这一船私盐全给你了。”叶毛笑呵呵打趣道。
在布老虎打个眼色后,寒天冻地,一伙人开始干起了脚夫的活,辛苦的把一船私盐卸下,朝刘群家门外那个小巷子运去。
.......
“俺说大妹子,你这样扛着总不是个办法,俺有个主意哈,你勒就先答应那刘群,不就是个小妾嘛。等咱吃饱了有力气,嘿嘿,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凭俺们的手段没人追的上。”
屋里,劳保靠着墙角虚弱叫喊着。
在他身边,青蛇儿脸色惨白环抱着双臂,她低着头,屋子里昏暗的烛光只能隐约看到她眸子尽是森冷。
“苍天啊,大地啊,俺是遭了啥孽啊。你说,当初大老虎找俺加入马寨,放着好好的把手俺不当,俺跑来城里自甘下贱当个跑堂。行啊,跑堂被人当骡子使,就为了五两银子,俺又去找你,你说,顺顺当当俺们回去多好。就算不回去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俺说大妹子啊,俺求你啦,当小妾不委屈,你就从了吧,俺这肚子实在挺不住了。”
劳保颤颤巍巍从身旁抱起一个花瓶,举到嘴边,他咕噜灌了两口水。
离他不过五步的青蛇儿忽然抬起头,挪移着身子伸手把花瓶夺了过来,劳保双手一空,伸手乱抓急道“大妹子,别,别碰我的水。”
青蛇儿冷着脸瞪他一眼,捧起花瓶想要往嘴边凑,忽然眉头大皱,怒急了把花瓶朝前一丢,砸的地上粉碎,顿时满屋子一股淡淡的尿腥味弥漫开来。
“俺,俺的水啊,大妹子,你,你赔俺的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