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21
夜深如魅,小雨沥沥。
高府,书房。
除了一身便服在房里走动的高县令,白马帮司徒遵义端坐椅上闭目养神,整个书房里被股诡异的气氛萦绕着。
“杀刘群的凶手是谁?”
沉默了良久,高县令忽然在窗前驻足沉声问道。
司徒遵义嘴角难掩一抹笑意,缓缓而道“你是官,我是民,杀人缉凶是你份内,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又岂会知道。”
猛的转过身,高县令修长的驴脸充满恼怒道“据本官所查,那些大闹县衙的刁民都是苏洗玉找来的!”
“那又如何?”司徒遵义耸拉着眼皮,淡淡道。
胸膛剧烈起伏,高县令手捂胸,眉宇冷厉道“好,本官就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苏洗玉是你白马帮扶植起来的事情,在本官面前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你扶持的夫子庙李涛,来压制我白马帮在城里的影响力,这事我也猜到了。”司徒遵义仿若广阔的大海,深邃、让人无法窥探虚实。高县令望着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举动的司徒遵义,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怒气上涌,反而越发冷静了起来。
深呼吸来到书桌旁坐下,高县令语气平和些许道“依本官所想,刘群之死不是你白马帮所为。”
嘴角微扬,司徒遵义笑而不语。
“本官希望东桥苏洗玉联合夫子庙李涛协助官府,缉拿凶手!”
见司徒遵义不动声色,高县令继续道“谛秋已经带一百卫兵,将桥洞困围了起来。”
骤然发厉,高县令脸色山蝎般阴冷道“本官怀疑桥洞苏洗河,跟江洋大盗作祟关城一十二条人命案件有关。现令总旗高雄依法进行抓捕,若苏洗河等人敢于反抗,立地斩杀。”
望着图穷匕见的高县令,司徒遵义猛睁双眼,两人深深凝视,直到书房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老妪的声音道“老爷,您要的汤煲好了。”
双眼微眯,司徒遵义见高县令正要斥声,抢先道“端进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满脸长满麻子的老妪,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浆汤走了进来。
那老妪毕恭毕敬把浆汤放在书桌上,抬眼瞧见高县令冷厉的眼神,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好在旁边司徒遵义这是眼角含笑道“退下吧!”
那老妪认得他是高府贵客,忙点头哈腰急步离开。这时司徒遵义微笑的把桌上浆汤拿了起来,放在鼻尖轻嗅,咂嘴舔舌道“这人奶好喝,奈何多人事啊。”
高县令这会儿沉下心,脸色平静如一潭清水。
司徒遵义轻叩桌面道“刘群家里,原本只有六名女尸,一夜之间多了六名,总计一十二名,有人说那晚报更的脚夫看见夫子庙那边的地痞从高府搬出了一些家什,不过仔细琢磨,这似乎不太合乎情理啊。”
心神俱震,高县令压低发颤的眼角,厉声道“司徒遵义!”
起身,司徒遵义轻蔑的瞧了眼高县令,自怀中他掏出一张烫金请帖,重重拍在书桌上转身道“三天后司徒府摆宴,高大人若是有时间,还望赏个面子。”说完,司徒遵义大步离开,待房门重重关上,爽朗的大笑,让书房里的高县令脸色越发阴冷。至于那张请帖,则被点燃在炭炉中,化为焦炭。
等司徒遵义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高县令在书房里努力调节着情绪,这时候房门在次被敲响。好像约定过一般,高县令不做言语的闭上眼,房门同时被推开条缝,一道矫健的身影走了进来,来到高县令身边恭敬道“高大人!”
“坐!”
来人正是李涛,他得了命令,拉开先前司徒遵义坐的那张椅子,距离高县令有半丈的地方坐下。
跟面对司徒遵义那种无力感不同,对于李涛,高县令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淡淡问道“查出来了吗?”
“回大人,还没有,杀死刘捕头的凶手实在狡猾,他们用打湿的泥沙把女尸尸体盖住,一场大火,整个院子烧的干干净净,找不出半点有用的线索。”
或许是察觉到高县令的不愠,李涛急忙又补充道“后来小人把焦点放在参加梅雪宴的六家马寨上面,其中天北崖左寅听说当晚出城,小人后来问过守门的衙差,他们所说的时间那时候刘捕头还在府下。”
“至于剩下的台子口、黑山寨,他们那晚出府后都在司徒府落脚,小人想来,他们也没机会下手,当然除非三家整合在了一起。”
“最后,令小人感觉嫌疑最大的就是观风口的布老虎,此人离府之后便去了流花巷子,听那边的眼线说,观风口的马车一直停在那里,直到第二天正午才开回了西河。”
瞧了眼闭目养神不做言语的高县令,李涛壮着胆子试探道“据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布老虎在那辆马车上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第二天正午,他乘着马车到西河才现了身。”
“你的意思是?”高县令用略带丝疲惫的语气道。
李涛心中一喜,急切道“小人怀疑布老虎的嫌疑最大,而且,之前扣压的几名少妇中,有一个女子好像就是从观风口出来的。据外界传言,布老虎这人十分护短,所以小人肯定,八成是此事露了风声,布老虎睚眦必报,这才害了刘捕头的性命。”
不久前,因为夫子庙想染指西河驴庄,后来李涛派李财捣乱被布老虎严加惩治,为了这事李涛颜面尽失,还赔了几千两的银子。所以自打接到高县令的指示,李涛对于其他几家马寨只是稍微打探,重点将其放在布老虎身上,没想到还真让他把经过挖的**不离十。
意有所指的睁开眼望了李涛一会,高县令轻叩桌面,良久才道“听说观风口跟青竹帮已经闹腾了起来?”
布老虎在梅雪宴上斩了江胖子一臂,这事现在早已传的满城风雨,对于观风口跟青竹帮交战已是必然之举,在关城甚至有些私户开设盘口立赌胜负哪家。
李涛猜不透高县令这话的意味,只能如实道“不错,江胖子被斩了一臂老羞成怒,恐怕这次青竹帮元气大伤,搞不好还会灭亡。”
七家马贼,青竹帮势力最为弱小,反看观风口,兵强马壮,打将众多,两方起了冲突,任何人都有种青竹帮鸡蛋碰石头的感觉。
这时候李涛看着毫无表情的高县令,心中一动,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连忙道“大人,青竹帮势小,观风口做大,江胖子为人还算老实,布老虎却是个咄咄逼人的猖狂性子,所以小人觉得,要不要...”做了抹脖子的动作,李涛又道“况且观风口此时几大把手齐聚关城,高总旗那边有两百人,夫子庙小人可拿三百人,加上衙役,定能剿灭布老虎一众。待之后观风口群龙无首,散兵游勇,当不足以为患。”
李涛越说越兴奋,他跟布老虎的梁子已经结下,这会儿找到机会报复,这刀子自然要扎到肉。
可是在高县令淡淡看了眼他后,李涛一颗雀跃的心,仿佛被人剐出来放进了冰水之中。
“观风口不能亡,他布老虎更不能死!”
“为什么啊!”
李涛声音有些嘶哑问道。
从所处的位置来看,李涛不过是个混混头子,纵然登泰山小鲁,也比不上高县令“望天下”的层次。
高建伟任县令,跟城外七家马贼打交道已久,又岂是城府简单之辈。
从梅雪宴上他就看出来,天北崖对布老虎有降服之心,后者却无屈服之意。
江胖子是个人精,青竹帮是他一生心血,纵然杀妻弑父,在他这种人眼里也敌不过基业的重要。区区一臂,他又岂会鸡蛋碰石头?
略微一想,高县令就知道在青竹帮背后定然有天北崖的支援,而在天北崖跟青竹帮的联合下,观风口纵然不死,也将是一蹶不振,这个形势,绝不是高建伟高县令想看到的。
他想要的是互相牵制的七家马寨,而不是一家独大的天北崖,观风口不能亡,纵然布老虎真的杀了刘群。
听了高县令简明扼要的解释,李涛若有所思,不过他还是没有死心,追问道“那刘捕头的死?”
揉揉发酸的太阳穴,高县令皱眉的摆摆手,李涛无奈,躬身做拜,缓缓退出了书房。
一声三叹,望着书桌上幽幽烛火,高县令起身把那碗温热的浆汤放在嘴边饮下。
闭眼昂头,他感觉着小腹里传来的温温热气蔓延四肢,这时候自后院响起桌椅翻砸和女人尖锐的哭嚎声,高县令愤怒的把半碗浆汤摔倒在地,眼神阴冷望着窗台沥沥小雨,口中喃喃自语道“司徒遵义...”
.....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经过几天的落雨,今儿空气渗着清新,又是个阳春白雪的好日头。
整个关城从早上公鸡打鸣,走街串巷满是卖年货的吆喝声。
走在大街上车水马龙,小商小贩,卖杂货的够置办的络绎不绝,整一副盛世祥和景派。
西河布家老院子,大早上秀才老爹响起三声咳嗽,十几名长工做派的马贼搬起小板凳认真听课。
另一边,布老虎买了隔壁家的院子,给布老九教着锻体功,自家徒弟卫泊则是让给青蛇儿耍些保命的法子傍身。
要说这几天布老虎小班底渐渐成熟起来,布老九这些新人也在被马三放他们结纳。
布老九虽说有些愚钝,可这天生神力着实不是乱盖的。
就拿昨天早晨来说,瞧见雨停了,横岭祁山的把手武堂,携其它大小附庸在观风口的流寇,进城给布老虎拜个早年。
这伙人都是桀骜之辈,近些天观风口跟青竹帮起了折腾,有的人起了点歪心思,想来布老虎这里讨些实惠。
当时正巧布老九没去丈母娘那边帮衬,布老虎索性让这小子露上一手硬功夫。
按照布老虎的意思,横岭那边抽出二十人跟布老九玩“拔河”。
当时正巧豆芽约布老九听戏,瞧瞧时候不早了,这小九儿愣却不傻。知道自己老哥让自己露一手力气震震底下人,他直接把婴儿手臂粗壮的铁链缠在腰身上,待横岭那边二十人用力,布老九爆喝一声,既然把二十人摔倒在地各个断胳膊扭腿狼狈一片。
当时布老九瞧布老虎在屋檐下面无表情,以为自己太过“敷衍”惹的老哥心里不痛快。掂量了几分,他冲到横岭之前叫嚣最凶的一位把手面前,将他拦腰熊抱起来往天空抛去。
那哥们也算倒了八辈子血霉,整个人感受了把离地三丈的腾云驾雾,等下了地整个人疯了似的乱嚎。好不容易嚎了半天功夫这哥们缓了缓喝完汤水压压惊,那会儿功夫布老九牵着小豆芽的手看戏回来,这哥们瞧得布老九,当场连个声响都没有,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就是晚上离开都是小弟扛着回去。
自此,布老九在观风口名号如日中天,深得马三放等人厚待。
至于卫泊,较之马三放等人他更得李江哲器重,现在除了偶尔处理驴庄的基本维持,他隔三差五就上观风口跟李江哲一起聆听仇老爷子教诲,渐渐也在观风口站稳了脚步。
在就是青蛇儿,这是个另类,凭借美艳的容貌,她在观风口还是相当受欢迎。
不过这妮子气质着实冰冷了些,不说成天板着一张俏脸,有时候被人瞧上几眼就差点剐了对方一对眼珠子。不过纵然这样,在崇尚实力,拼拳头的马贼圈子里,青蛇儿出手毒辣,动则要命,还是很快得到了一些支持。
转眼间到了响午,待丫鬟翠芬把饭菜端来隔壁院子,布老九饿极,上去就狼吞虎咽。
倒是布老虎左瞅又看,慢吞吞走过来道“小翠,丑娘了?”
平时送饭都是丑娘亲自过来,布老虎享受惯了衣来伸手,这徒然换了个人倒是有些不习惯。
这翠芬就是先前布老虎在高府柴房解救出来的那个女孩,连同的还有三个少妇如今都被遣送回家。那次刘群家里失火,按照布老虎的意思叶毛刻意引来报更的脚夫去衙门报案。
当时高县令第一时间发现事情不好,当机立断把藏于后院的“奶妈”放走,那些不堪凌辱自尽的少妇则连夜让赶来的李涛把尸体运到刘群家里。
翠芬当时出了高府,她举目无亲想着要回观风口,没想到正巧撞见去驴庄的布老虎跟丑娘,索性便进了布家充当丫鬟,也算给了自己一个归宿。
听得“老爷”问话,翠芬毕恭毕敬回道“小姐在房里帮夫人梳妆,所以让奴婢过来送饭。”
点点头,布老虎起了点兴趣,在他印象里丑娘爱打扮,以前没少惦记着抹脸的“白面儿”“腌菜”,却从未见她往脸上擦过。这次布老虎逮着了机会,二话不说朝自家院子走去,后头的青蛇儿见状,不动神色跟在后头。
卫泊瞧得有些迷糊喊道“青儿,你也不吃饭?”
淡淡丢了句“没胃口!”青蛇儿消失在院子里,卫泊回头接过翠芬递来的碗筷,刚往石桌上的饭菜瞅去,就见布老九张大嘴巴嚼嚼着鸡骨头满嘴流油,深吸了口气压住恶心,卫泊把手里碗筷还给翠芬,默默离开了院子,咱卫家大少果断自己给自己开“小灶”去了。
丑娘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靠着窗户,旁边摆放着老旧的衣柜,中间有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半成品的刺绣,唯一崭新的是床尾那个梳妆台。
此时丑娘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铜镜里倒映的自己摸样,在她身后,穿戴整整齐齐有点闺女样子的关小艺,正全神贯注给丑娘梳着头发。
“小艺,还是让我来吧,你忙了半天坐下歇歇吧。”
“姐,我不累,你放心,这别的我不行,梳头发还是有点功底的,你看着啊,等你跟我哥成亲。这头发得从顶顺滑到尾,这样才能一辈子和睦,甜甜美美直到白头偕老。”
关小艺聊开了话,这嘴匣子就关不住。
丑娘因为打小受的苦比较多,这身子补不上来,头发自然比不过别人的黑亮顺滑,而是有些干枯乏黄。
本来就是个新手,注意力又不集中,关小艺讲着不着边际的话,手上的梳子遇到阻碍直接用力下拉,丑娘心善,纵然疼的眼角抽搐,脸上却总挂着和熙的笑容,坐着认真倾听的摸样。
砰!
房门被重重推开,布老虎兴高采烈冲进来就大声嚷嚷道“阿丑,阿丑,来,让我瞧瞧你脸上挂着腌菜的样子。”
“哥...”
瞧见布老虎进来,关小艺有些胆怯的叫唤着。
丑娘如释重负的起身,把长发上梳子取下来,拉着关小艺的手来到了布老虎身边。
“阿,阿丑,你,你是阿丑?”
布老虎瞪圆了眼直勾勾望着眼前的可人儿,关小艺这时架不住心中惶恐,低着头想要离开,却被丑娘紧紧握着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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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大的雨啊,先前打雷的太厉害,抱歉上传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