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西方天域以外的荒芜地域,这里生存者许多不入仙籍的拾荒者。近些日子以来,拾荒者们久违的吃了顿饱饭,天空中不断有被吞噬过后的仙土残渣坠落,看那动静不单有金仙,甚至君级的存在都不断在陨落。
仙土有灵,落土归根,索性伴着些许仙灵之气,才让这些生活在荒芜地域的苟活之人,勉强度日。他们有的是仙界流放的罪人,有的是不服从天庭管辖的狂人,但是更多的却是出生卑微的苦命之人。
本以为飞升成仙,就能逍遥长生,谁又能想到,不过是另一个地狱。凡人有凡人的江湖,仙人也有仙人的江湖,但是相比起凡界,天界却还有一个天庭。天庭缜密的枢纽结构,让后世成仙者想要上境却是越来越难,不仅如此,更难的是有些人甚至连维持内天地灵机的仙灵之气都无法满足。
盖因天界的仙人实在太多了,外加上这千万年来,诸君诸帝变着法儿用各种理由去吞噬仙界的灵山秀水,以至于能够孕育仙灵之气的根基受损,虽然有人站出来制止,但往往无疾而终。在涛涛大势面前,哪怕是大罗也得暗中喋血。
君级杀大罗,这在天道时代和大帝时代都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在这天庭统治的千万年岁月里,一些君级,通过吞噬仙土无限扩张内天地,那些曾经难得一见的大罗往往一不留神就会被暗算。
事到如今,这诸天已经没有了大罗,若是有,只有那高坐云端的五帝,但是相比起天道时代诸帝化界的功德,这五帝却在蚕食前辈们留下的根基。天尊不落诸天,五帝是为仙道之主。
千万年来,五帝的威严已经渗透到了诸天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许多原本傲气的仙道之宝都纷纷俯首称臣,不仅如此这些归顺天庭的仙道之宝,最后也都反过来逼迫那些秉承百尊天道意志的天道之宝。
如此时西方天界边荒,四五尊仙道之宝联袂而至,其目的是逼迫太上道尊留下来的仙道之宝铁扇君自动交出天道权柄。
黄袍仙葫君率先开口道:“铁扇君何必固执?要知道,天尊们再也回不来了。你交出此地的天道权柄,更是能借此机会彻底化作人身。你不是中意那黑曜城的牛魔吗?这天道权柄事物繁忙,不如交于天庭代为保管,也能落个清净逍遥。你看我等,出灵脱壳,化作人身。天帝之下,诸天共尊,岂不乐哉?”
一旁还有,天戟君,长刀君,以及一位女性琴音君。这天戟君和长道君毋庸置疑乃是两位糙汉子,但是这位琴音君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俏丽仙子,而在西方天界也有人称她为琴音帝妃。
这位琴音帝妃原本是慕青天尊的琴宝,无尽岁月后,生出灵性,再然后与西方白帝有了纠葛,前些日子五帝下令,诸天金仙者可下界捉拿大逆,但是一般仙人不知道的是,五帝还暗下了一道秘旨,要将诸天所有的天道权限收归天庭。
从此天道即是天庭,诸天万界所有的一切天道权限将属于天庭直接管辖,五帝也会派人接管原先有七十二件天道之宝的天道权限。
此消息一传出,却是让诸天大能哗然,无数天道之宝纷纷联合起来要天庭给个说法。千万年前,伐天盟征伐诸天,是天道之宝和诸帝联合才勉强胜之,伐天之战结束后,天道之宝与天庭签订混沌誓约,共治天下。
但是从天庭发出的楔文中却是如此说道:“时有百尊立盟,以七十二先天灵宝构建万道之基,实为诸天之福祉,万物众生之乐也。然天道之宝,不尊天道,为下界生灵大开方便之门。千万年来,成仙者甚繁,以至天道失衡,诸天之中,形成荒芜。
今下有大逆横行,上有窃天者徇私。五帝为盟,天庭正宗,实不忍苍生受难,是故天道归于天庭。着天道之宝与诸天功德无量,五帝感恩,于天之上又辟星河,七十二天道之宝,赦命星君,共济诸天.....”
大概意思说,五帝现在要收回众天道之宝的权限,但是他们又感念尔等与诸天有功,于是又在诸天之上再开辟了一道星河,你们就老老实实去星河中养老吧。
此楔文一出不说一众天道之宝,就说那些活得久一些的老仙都能感受到其中深深的恶意。屠龙之人终究成了恶龙。
众所周知五帝的成长史就是一部仙道励志的奋斗史。当年五帝,不过是太上道尊坐下的五个童子,天道立盟之初,天上道尊将这个五个童子推了出来。
那时候还不叫五帝,而是叫五方道使,专门为天道之网查缺补漏,说得通俗易懂一些就是为众先天灵宝服务。
就连今天天庭系统中,都还有一个举足轻重的司职,名为灵宝天官,说白就是天庭派给诸多灵宝以作下属之用。灵宝天官,归属天庭,但对于各大天道之宝来说,却是下人,奴隶。
但是对于当时的天界来说,灵宝天官却是一个肥差,不仅能从天庭领到足够多的俸禄,还能在侍奉好灵宝之后得到一心半点儿的仙道感悟。
要知道,彼时的仙道远远没有如今繁荣,毫不客气的说,以往的仙人在成就天仙后,就没有了一条明确的道路。他们成为金仙,成为仙君甚至大罗,这一切都是有天尊在背后助力。
而天尊已成道果,高坐天外,仙人们想要在仙道一途再作突破,就不得不巴结奉承先天灵宝。
甚至五方道使中的白童子更是亲自为一天道之宝鞍前马后,此宝就是琴音。白帝如此,其余四帝也是如此,借着侍奉天道之宝的契机,五帝最先明悟仙道一途,成就后天尊时代的大罗,天尊赦封为帝。
后又有无数灵宝天官,承前启后,借此繁荣了仙道,才有了后来的上境之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道之宝乃是仙道真正的传承者与发扬者。
当然也有天尊借着灵宝向诸天万界播撒仙道传承的因素在其中,但是当天尊时代落幕,过度到了短暂的大帝时代。大罗成为了诸天实际的统治者,但是这个时代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在天尊被彻底逼向域外后,五帝逐渐流露出他们的野心,五帝和天道之宝携手最终还是掌握了诸天。
而后才有伐天大逆席卷诸天。伐天一役后,诸天的格局却发生了变化,曾经的先驱者却变成了阻碍。诸天中不乏有识之士,他们知道相比起某些天道之宝的徇私舞弊,以五帝为枢纽的庞大天庭机构才是诸天万界真正的大贼。
他们巧夺仙土,化天地为私器,更是视天道为无物,曾几何时五帝还要些面皮,却不知为何如今却是连那最后一块遮羞布都化作了碎末。而扯下这块遮羞布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压曾经的天道之宝。
许多天道之宝不堪受辱,纷纷自灭灵性,但是却有一些天道之宝判入天庭,在西方天界最著名的自然就是琴音帝妃。琴音帝妃舍弃天道宝身,化作人形,却是给许多观望的天道之宝做了一个榜样。
在某些天道之宝看来,舍弃宝身,或许是一种超脱,于是乎一些天道之宝归顺天庭,当然也有固执的,比如这位常年扎根在西方天界蛮荒的铁扇君。铁扇君喜欢一头黑牛,这是诸天大能们津津乐道的谈资。事实上,那黑牛的来历许多人都一清二楚,但是千万年来,那黑牛还算老实,只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从不闹事,索性一些大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重要的是铁扇君极力维护。
又因为铁扇君身份特殊,乃是太上道尊的宝物,以至于不管是天庭还是诸宝亦或是诸天中隐藏的古仙,都对铁扇君有三分敬意。
正是如此,白帝才亲自派人前来规劝,但是铁扇却固执万分。
“诸位,我铁扇虽化作女儿身,但却知这诸天的道理,这些年来五帝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借公某私。尔等身为天道之基,本应仗理执法,然而有的人却自甘堕落,更有甚者去和那天道之敌狼狈为奸。千万年前,你们都说伐天盟是天道之敌,如今看来却是不然。早知道老娘当初就该相信芲帝一言,真人心不古啊!”
琴音帝妃莞尔一笑:“铁扇君真会说笑,我等本就不是人,何谈心是古是今?倒是天庭借来混沌无根水,可以帮助我等摆脱宝身桎梏,从此化而为人,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铁扇冷笑道:“琴音,你当初是何其的高贵?你生得一副慕青天尊的样貌,如今却化作白狗的荡妇。可笑,可笑!”
一旁的长刀君却是抽出长刀指着铁扇:“铁扇老娘们儿,我长刀早就看不惯你了,当年你仗着身为太上之宝,可没少坑我等。我等收些下界紫青灵机,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分润一些给你。雪崩之下真以为你这片白花是干净的?既然诸天大劫已成定局,何不顺势再造山河?到时候天更高,地更阔,诸仙安然享长生岂不是功德无量!”
长刀君的这番说辞,也算是天庭给诸天的一个交代,五帝说天外有大祸即将降临,与其墨守成规等待诸天破裂,不如主动出击将诸天纳入天庭之中,五帝的野心是再衍这诸天的地风水火,重新恢复到莽荒时代。
想法是好的,但是这样的想法却遭到大多数仙人,甚至天庭内部的抵制,如此这般破碎山河,岂不是要造成海量杀孽,仙道之人虽求长生,但归根结底还是自诩正义之士,灭天灭地之罪名还是无人可担。
再说,谁又能保证能够将这诸天万界再衍成莽荒旧土,如今的时代可没有天尊。甚至大罗也不见踪影,靠五帝吗?显然诸天之人有些怀疑。
俗话说得好,漫天要价或许无人可理,但是在漫天要价之后再来个折中却多半能成。五帝放出话来,要收归天道之宝的权柄,收也不是白收,更不是无缘无故的收。诸先天之宝能成为天河星君,而天庭又能借此权柄整合资源,以抗击外敌。
如此这般想先不管外部如何,最起码天庭内部却是达成了统一,而如今天庭之势诸天无敌手,天庭的统一意见,自然就成为了整个诸天的意志。
诸天意志贯穿之下,哪怕掌握了天道权柄的七十二先天灵宝均一一不是对手,曾几何时他们还能以天道之力约束仙人,但是现在这些仙人大逆不道吞噬诸天,名为仙实为魔。以内天地抗外天地,天道之力再难约束天庭之人。
天庭之中,吞土金仙为兵,仙君为将,诸帝分身为统帅,却是在短时间内就将诸天仙宝收服。有古仙高声疾呼:“天道不存,仙道不固,此乃真正天翻地覆的无量大劫。”
然而古仙虽古,实力却不见得有多强,古法不一定强,今法不一定对,但世间之事,强者据理。古仙之声,如大浪打头,转瞬即被淹没在涛涛大势中。
当然也有宁直不弯如铁扇君者,铁扇君一席青衣仙裙,在仙天的罡风中凛然而立,她手中却是多了一把翠玉铁扇,眼中流淌日月,她霸气道:“老娘终于知道,当初伐天盟伐的根本不是天,而是你们这群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魑魅小人。”
天戟君沉吟道:“铁扇,我等念你乃是太上道尊座下,本不想与你为难。你说我们摒弃天道之念,不为这苍生谋福,可是你可曾记得太上道尊之教诲?伐天盟之理,人人当如龙,人人可成仙,可这诸天如舟,何以载起浩瀚如烟的仙人,伐天盟实为大逆。”
铁扇君哈哈大笑,她的笑颇为迷人:“谁对谁错,自有后世之人去评判。但伐天盟未曾让诸天崩坏,那五帝却自毁城墙。罢了,老娘今日也不求苟活,这诸天大劫谁又能苟活?”
铁扇君目光含情看向下方的黑曜城,她轻声呢喃道:“大牛,今生未有夫妻之缘,愿有来世与你常伴。”
话音刚落,只见从铁扇君上迸发出一股撼天动地的伟岸之力,虚空之中一条条银白色的锁链挣脱出来。
其余四人见此暗道一声“不好!”奈何为时已晚。
只见那一条条银白色锁链,分别向四人袭去,那锁链乃是天尊规则所化,也是根植在每一件天道本源深处的法则,那锁链上勾连诸天,下束缚大地,有此天道灵宝才具备着天道伟力。但是那锁链却是不能随意具现,若是具现则会伤及天道之宝的灵性。
说白了,如此一来铁扇几乎以溟灭灵性为代价,要将此四人一同带走,以成全她的道义。
被锁链锁住的琴音却是高声疾呼:“陛下,救我,救我!”
奈何九天之上,万里无云,只余下琴音回响。最后铁扇身化黑洞,四道银白色锁链拉着四尊心有不甘叛变的仙君向黑洞涌去,铁扇已经不成人形,她要自我溟灭。只是在彻底消散在世间的关头,她再一次深情凝望了黑曜城一眼。
自始至终,黑曜城中都无人出来查探,这当然不是黑曜城中之人无种,而是铁扇的安排。此时黑曜城中,一干妖仙大佬爷们儿,却是痛哭流涕。而又被死死压在王座上的牛魔王,此时却是哭天抢地,他化作牛身。
“哞!”
仰天长吼,不断挣扎着,直到那股压制力量有强变弱,牛魔王才撞破屋顶冲天而起,然而他看到的却只是一抹羽化的倩影。
“铁扇!”
牛魔王双眼通红向她扑去,却扑了一个空,最后只余下一枚三寸大小的翠绿芭蕉扇,牛魔王如捧珍宝护在怀中,然而九天之上星河洞现,一道晴空霹雳劈向牛魔王。
牛魔王被电,下意识就要弃掉手中之物,但却咬牙不放,天河之上再劈雷电,牛魔王血肉炸裂,但他依然死死的护住那翠绿芭蕉扇,直到九道天劫过后,牛魔王已经无力护持,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翠扇向天上星河飞去。
伤残不知生死的牛魔王,最后发出一道隆隆悲愤吼声,却是化作一道黑影坠落下去。
此时星河之上却有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此牛乃是大逆,可否一同拘回天庭?”
有声音嗤笑道:“区区金仙之躯,混沌雷霆之下不死也废,何必顾之?我等还是速速回去复命,如今再分诸天,我等当多占多拿,此时不取难不成便宜他人...”
“是极,是极!”
声音却是越飘越远。而不成牛形的牛魔王,却是向瀚海荒野中坠去,有拾荒者早早翘首以盼,当看到是一头妖牛时,不免嘘声一片,但是有总比没得好,一个个也是跃然其上,你争我夺。但最后却被一名扛着黑曜石大剑的邋遢老者抢了下来。
有拾荒者舔着脸上前求道:“荒友,这牛妖无宝,不如赏一块血肉打打牙祭。”
那扛剑老者裂开嘴笑道:“好啊!”
“唰”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声凄厉惨叫,那上前求肉之人,却是被削下好大一块血肉。
“来,今日我请大家吃肉!”
那扛剑老者却是将手中血肉往天上一扬,却是扛着那黑牛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