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
孟芷猝然看向她。
表面上贺明漓只是在说这个奖。
可是实际上,她知道贺明漓不止在说这个奖。
这个奖被她拿回去无所谓,可是如果她要拿回去的,不止这个奖呢?
孟芷嘴角颤了下。
而贺明漓的注意力已经从她身上挪开。
她与男生计算着所谓的学分,如果她也有,那么这个奖又该如何计算。
负责老师将场地安排好之后,总算能够分出心神过来处理这边的争执,她匆匆走过来,一眼便认出了贺明漓,问了声发生了什么事。
男生没有想到老师会认识她,而在他开口之前,贺明漓已经率先将整件事告知。
负责老师本就站在她身旁听着她说,其他人倒也没有插嘴的机会。
等听完事情经过后,老师皱紧眉,她看了那个男生一眼,当着众人的面严肃道:“这个奖的获得者依旧是贺明漓,不作更改。颁奖礼快开始了,我去联系下相关的老师处理下。”
接着,她与贺明漓说:“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后续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个结果,几乎算是将孟芷和这个男生的脸面往地上踩,当着围观的所有人的面说明他所做的事情确实有问题,这个奖也确实不该属于孟芷。
刚才还在议论的人群站在哪边的有,这下子不必再吵,风向直接一边倒。
贺明漓感谢她的公正,并且道:“老师,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我认为事态很严重,并没有和解的打算。”
意思也就是,她不接受他们简单的道歉,也不愿意这件事草草结束。
那个男生的脸色变了又变。
老师明白她的心情,拍了拍她肩膀,“我知道了。先找位置坐下,领导们都快到了,等颁奖礼结束再说。”
她看向那几个负责人,肃声道:“你们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的目光也从孟芷身上掠过,眉心始终蹙着。很显然,对今天的事件很是不满。
孟芷咬了下唇。
明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下午领个奖就结束了,却也会在最后关头被强行改回结果。
就只差那么一会儿,但是贺明漓就是可以抓住最后一隙的时间。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当众拿回。
今天除了各个学院的得奖者、领导老师,还有不少同学也可以来礼堂观看颁奖礼,但孟芷没有再留下,而是转身离开。
贺明漓大获全胜。
苏浣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入座。
陪着她打赢一场胜仗的感觉真的很好。
“要是真叫她拿了这个奖,那岂不是成笑话了吗?我们学院都成了笑话。”苏浣嘟囔着,“贺明漓不拿,第一不拿,被临时顶掉,他们是想说出去笑掉谁的大牙?”
贺明漓终于腾出空来看手机,里面还躺着条傅清聿的未读消息。
【忙完了说一声,我来接你。】
过了一小时,也就是刚刚:【我到了,在外面等你。】
她咬了下唇。身上穿的坚硬的盔甲,好像一下子软化了下来。刚才剑指众人,那么硬气的人,这会子却忽然卸去了力气,也觉得疲倦。
她回说:【可能需要等一会】
傅清聿:【没事。】
她轻抿下唇,笑意终于在嘴角晕染开来。
苏浣探头瞧她。
她一愣,僵硬地敛住。
但是来不及。
苏浣嘿嘿一笑:“在跟谁聊天呀?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简直是火眼金睛,一眼洞察。
贺明漓无奈地点头。
她一副果然的表情:“嘿嘿,我就知道。”
“漓漓,你看起来好像喜欢他。”
情感迷题,不止是在他身上的,兴许,她自己身上也有迷题。
……
领完奖后,贺明漓匆匆出去找他。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一辆黑色迈巴赫。
她站在不远处看了两秒后,才上前去拉开车门,熟稔地钻进后座。
他坐在另一侧,手里正拿着一叠文件在看。只着一件白色衬衣,领口微敞。
俨然是一副上层人士的模样,在这座校园里,与一群初入社会的学生放在一处,差异明显,显得格格不入。
听见她上车的动静,也没有打搅到他分毫,只是吩咐司机开车,随后才淡淡落来一眼:“解决了么?”
自他的眼神里,贺明漓看出了些许矜贵淡漠,好似不以为意,似乎挺笃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认识这么多年,她不止是单方面跟着他走过路,其实他又何尝没有在带着她。
他知道,他教出来带出来的人,倒不至于处理不好这点事。
莫名的,她有一种与他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联系的感觉。
而那种感觉,莫名使人觉得贴切。
事实其实也是如此。她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处理今天的事情,比如她可以私底下找孟芷,孟芷理亏,应对不了她几轮就会败下阵来,也可以找人去处理,对她而言解决这点事情轻而易举,只是她采取了走正规程序、要一个正当解释的方式。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公理本就在她这边,这种方式也比较解气些。
今天这个奖,无论如何她都能拿回来。
她扬了扬唇,点点头,“解决了。”
刚刚苏浣说过的那句话,不知为何,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漓漓,你看起来好像喜欢他。”
这句话,总会引起人的深思。
贺明漓眸光闪了闪,看着前路,没有看他。
只是她也想起了他联姻的事情——和宁城桓家。不知道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傅清念那个小家伙兴许是回了学校,这几天倒是没有消息传来。
他猜到了她忙着那些事情,肯定还没有吃饭,直接带她去了家餐厅。这里环境好,隐蔽性强,圈里人都挺常来。
刚才在久思楼,在温缇紧追不舍的追问之下,他终于还是没有回答。
那顿饭也没有跟他们一起用,他选择了提前离席。
退避温缇过于直白的问题是一回事,也是放心不下她这边,过来看看情况,顺便带她一起去吃饭。
当他走到门口时,温缇在身后提高了音量喊着:“承认吧,傅清聿——你不敢。”
他的脚步有一顿。
但也只是一顿,便继续抬步离开。
温缇要被气死了,偏偏他跑得快,他一走,她的气更是没处出。她抱着手用力靠进椅背,生着闷气:“这个闷葫芦,锯了嘴的闷葫芦,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的嘴锯开。”
有求情劝和的,全被牵连,她小嘴叭叭地发射着子弹:“你懂什么?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你知道吗?因为你不懂。”
那人气乐了:“嘿,你还人身攻击啊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唉,我们好惨。”
这个点这家餐厅的人还是很多,闲闲地说着话,聊着天。
位置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拥有一定热闹的氛围,不会显得太安静。
点完菜后,贺明漓端起手边的百香果汁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能解暑,也能降火气。虽然已经入秋,但外面还是很热。
她问说:“你不是跟他们一起吃饭去了吗?”
他轻瞥她一眼,淡淡道:“过来接你吃饭还有意见?”
贺明漓想想,也有道理,她立马识趣道:“怎么会。当然没意见。”
她很喜欢这家餐厅的菜,能有专车将她从学校接过来吃饭当然是好事。
上菜后,她殷勤地给他夹了一块手边的糖醋肉。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对甜食的兴趣不大,便又伸回去想夹走。
——她的筷子还没有用过,是干净的,不然就算不提礼不礼貌干不干净的问题,她也不敢在他面前这么做。
可是她去而复返的筷子还没碰到那块肉,就被他的筷子打了一下。
“啊。”她怔了下,刚要说话。
他撩眼看她,淡声道:“贺小漓,有没有教过你。”
“给出去的东西,不能往回撤。”
贺明漓:“?”
总觉得他话中有深意。
她解释了声:“这不是觉得你不爱吃甜的吗?他们家这道菜做得很甜。”
只是她的最爱。
他“嗯”了声,夹起那块刚从她筷子下夺走的肉,咬了一口,“偶尔试试。”
这人,还挺能适应环境。
她没多理,也吃起自己的。
吃饭吃至中途,身旁那个位置的几位夫人说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贺家小姐吗?我见过呀,上次贺太太带在身边,我们还一起说了几句话。”
“是啊,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和贺太太不太像,可能是跟贺董像点。”
“贺太太很宠的呀,一幅上百万的画,说买就给买了。而且一看就是掌上明珠,娇养着长大的。”
“过两天那个展会你不是也去吗?贺太太应该也会带女儿一起去,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了。”
贺明漓原先还在与他说着话,渐渐安静下来,倾耳在听。她听见了,他也听见了。
她无意间抬眸时,正好闯入他晦暗的眸光中。
她怔了下。
他说:“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做。”
“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做得太厉害、太过火,也没有关系。就算所有的路都断了,无路可走,”他嗓音依旧淡淡,“你也有我这一方归处。”
贺明漓的心在那一刻攥到最紧。
整颗心脏的空间被急剧压缩,心跳也簇簇跳得失了节奏。
她与他对视着。
知道他已将她看透。
……
他送她到家,在她下了车准备关车门时,他忽然抬手,示意稍等。
贺明漓微微弯腰看着车里的他,不知还有什么话没说。
只听他道:“明天我要出趟差,去宁城,处理一点事情。”
宁城。
这个特殊又熟悉的地点。
贺明漓眸光微动。可她不能说,更不能问。
傅清聿继续道:“大概要一周,有什么事的话,随时给我发消息。”
她轻眨了下眼,点点头:“知道啦。路上小心!”
她利落地关上车门,也切断了相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