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霜心情忐忑的去向无锋请罪,可不知今日是左权使心情太好还是人家已经放弃他了。
在墨霜简洁道出所发生的事情后,他甚至还来不及找个借口,他的叔父就以不咸不淡的口气说了句“知道了。”
三个字过,没有下文。
墨霜颇为诧异的看着面前漫不经心的左权使,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什么岔子了。毕竟,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应该说的是“自己去领罚”而绝不是“知道了”。
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墨霜没敢走,只安静的在一旁站着。
见人不走,无锋反倒奇怪的看了男人一眼道:“在想什么?”
墨霜嘴唇抖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句:“没什么。”
无锋:“校场不可私斗,但这是他们招惹你,你还手不可厚非。”
墨霜看向他。
“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论如何也不该越举。你既然破坏了它,就要想好如何把痕迹掩藏干净。”无锋笑道:“这样才能让我没有罚你的理由。”
墨霜看向对方的眼神有些复杂。
无锋又叹了口气:“不过这招数实在用得太烂。明眼人都知道是你们杰作。”
墨霜垂目:“我,以后会处理好。”
“这几天除了日常训练外,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多去后山走走和同窗多熟络。将来他们达到下山的资格后,你们会有很多机会合作。”无锋眼眸一转,“到时候可不要被人小看了。”
“不会。”
“有空也去琉玥那里帮帮忙、听听教诲。虽然他有些啰嗦。”
“……好”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无锋看了他一会儿下了逐客令。
墨霜顿了一下,转身离开。
一路上面无表情却在苦思冥想,他不知道这个人又在搞什么鬼。怎么历来薄情寡义的个性,突然让他到后山跟同窗叙旧了?甚至还主动让他找琉玥听训?
墨霜记得,无锋和琉玥虽然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但这两人的行为方式从来就不在一条线上。以前琉玥稍稍在墨霜面前一顿如沐春风的言语都能让无锋不痛快一整天。
原因很简单,无锋觉得琉玥会把墨霜带偏,养成不好的性格。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他居然没避讳自己找琉玥的这件事。
还有后山同窗,墨霜与他们多数人的关系如何,他不信无锋不清楚。怎么可能让他主动和人亲近?
难不成这人又想整他,让他出什么岔子好公报私仇?
墨霜思索半天依旧得不出个结论,干脆不想。因为想来想去,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正好,后山校场他还得再去几次。那件事情,如果真的要他放弃,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而明滅现在又算是被自己得罪了,他也暂时想不出什么挽回的好办法,当下能够想到的就只有投其所好做他的药人。
一晃眼几天过去。
墨霜依旧按照以前的作息时间,早晚练习基体能力,中午修习自身的术法。再刨去吃喝拉撒睡,剩下的时间就去琉玥那边帮着药奴采摘草药和磨晒,偶尔再在旁边闭塞的小村镇里帮着年长的人族干点免费的体力活。
当然,如果还有时间,他就会偷偷摸摸的在明滅住所的附近徘徊,想着如何旧事重提。
徘徊的是附近,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不知道怎样主动与人沟通,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几天明滅的住所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不管他什么时候到这儿,总会看见几个人进去又几个人出来。那些人面色十分平静,既不像来找茬的也不像来求人的。
墨霜以前到过明滅住所附近,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等他观察两三天觉断定确实不是偶然后,便将此事说与朱雀,同朱雀一同躲着观察形式。
“他没事,应该。”
墨霜二人此刻躲在一处峭壁背后,时不时的偷瞄一眼,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朱雀“啧”了一声,小声道:“我真想进去问问,要不你在这儿等着。”
“敢动明滅的人只有一个。”墨霜一语道破,他按住朱雀的肩膀制止对方乱来。
朱雀稍微一想明白过来:“你是说尊主?难不成他忍师父太久,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墨霜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朱雀焦急的往那边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些人实在是各个刻板、表情肃穆,举止投足间没有丝毫破绽。
“都是暗影。”墨霜又道。
朱雀思量:“那咱们怎么办?要真是我想的那样,咱进去不进去用处都不大,这里可是尊主一手遮天的地方。要不咱们走吧?”
墨霜转头看向他,颇为不解。
朱雀解释:“老头儿去了生死涧赴了黄泉路,咱还可以给他烧柱香。如果现在进去救,人别想救出来,咱们还得先搭条命。”
“……他是你师父。”
“那也不能做没有胜算的事啊!”
墨霜看着他。
朱雀脖子一缩:“你这样盯着我很瘆人。”
“我记得你说过,他那条手臂是因你而断的。”
“……是啊。”
“你欠他一条命。”
朱雀看着墨霜的眼眸,漆黑深邃得看不到底,仿佛一个巨大的深渊要将他吞噬。他连忙用手虚挡在墨霜眼前,语气轻松:“你这严肃得让我害怕。我开玩笑呢,别当真,别当真!”
从墨霜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气息终于收回去,他淡淡的道:“这些人里有几个面善的之前见过,是无锋的心腹。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就算触犯什么条例,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朱雀一把抓住墨霜胳膊:“心腹都来了不就很严重吗?你就不怕掉层皮?”
墨霜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死不了。”就往前面窜。
“你等会儿!”朱雀阻止:“刚你还让我别轻举妄动,现在怎么比我还冲动?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去找琉玥大人。
尊主跟他走得近,他那边一定会有消息,而且琉玥大人温厚好说话,我们还能求一求他。特别是你,帮我师父说说情,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
琉玥一定会知道无锋的行动计划,这个不大可能;但若是无锋做事太过偏激,让琉玥规劝倒确实是个法子。
也是,先礼后兵。
那么他们就先去找琉玥,实在不成再来硬碰硬。
于是墨霜点头:“你守在这,我去找他。看他们的样子,明滅应该还无大碍。”
“好,有事我通知你。”
墨霜二话不说转朝琉玥住所跑去,然后又简明扼要的道出所见引琉玥上山插手。
二人各怀心思的过去,来到那座黄土山洞口琉玥颇为不给面子的硬闯府邸,那些暗影倒是不敢拿他如何。
墨霜、朱雀见状立马浑水摸鱼的跟进去。
三人急行不久就听到一声大喊,“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
那是明滅的声音,愁苦而无奈。
“怎么回事?”琉玥问一直死跟不放试图阻止他的一个暗影。
那暗影朝声音的方向看了眼又看看琉玥闭口不答。
琉玥几人绕过暗影一路向前,不过几步的空隙就看到前头站了三个人,三人正对着一张简陋的石床,而明滅此刻则是跪在石床上双手作揖眼巴巴的看着那三人,表情是既想哭又想笑。
琉玥见状颇为不解,上前查看;明滅见来了个救星,也不管之前有什么嫌隙现在只当是根救命稻草,掀开裹做一团的被子左脚绊右脚的就朝琉玥冲过来,那样子倒是把琉玥惊了一跳。
“老头……你这是……?”
朱雀东看看西看看,之前在洞外看着那些暗影的表情还以为自家师父在遭什么罪,可进来一瞧,明滅整个人都完好无损的在这儿,只不过表情着实精彩了点。
那明滅听见有朱雀的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伤春悲秋的说:“不枉我白养你这么久,终于办了件正事。你们再来晚一步,我就打算吊死在这算了!”言罢死抱着琉玥的腰不放,如一只受了惊的土鸡。
朱雀见人确实屁事儿没有,不由翻了个白眼,心里松了口气。
琉玥本来想要避让,但没给让开只能由着明滅;他疑惑的看着面前神色有些局促的暗影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无锋有什么事吗?”
一个暗影恭敬回话:“我们是听旗令大人的命令在此轮班的。具体缘由,属下们并不知晓。”
琉玥点头:“旗令?黄岳么?”
暗影:“是。”
琉玥环顾一周四围的情况后微微含笑,声音温和而有力:“明滅曾是右权使辽戈的亲信,算下来也与你们的几位旗令是共患难、共生死的战友。如今右权使不在了,各位活下来的旧相识不是应当珍惜彼此、共进共退。怎么反倒难为起自己人了?”
众暗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这点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空闲不如去做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想必暗影的训练,都很辛苦吧。”
一句话又让那群严肃立正的人表情微变,他们的眼中出现了某种向往和矛盾,这两种情绪在交替的闪烁;但不到眨眼的功夫众人又恢复了本源。
之前那个开口说话的暗影再次出声:“这是黄岳大人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
话音刚落,已不知何时窜到琉玥身后的明滅吼道:“放屁!这馊主意我不相信黄岳那小子能想出来!铁定是无锋!就是他!”
众暗影:“不可对尊主不敬!”
明滅脖子一缩,蹲在琉玥身后。看得朱雀心里大喊“丢人!”
琉玥依旧嘴角微翘,仿佛天生长了张笑脸:“黄岳也好,阿峰也好你们都不用管。这件事情交给我,不会让他们为难你们。”
“可……”
“好啦,你们这几天都在这里轮守;平日里的训练强度也不见少。都辛苦了,散了好好歇息吧。若是不精神,哪里还有体力保护你们的尊主呢?”
暗影们又互相看了一眼。
琉玥:“信不过我吗?”
那之前说话的暗影见得弟兄们的眼神,立刻对琉玥道谢,众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轻轻离开。
见这些附骨之蛆终于走了,明滅才舍得放开琉玥的腰,丝毫不顾形象的瘫在地上用手扇着风像是在驱赶什么虫子似的感叹:“这一堆苍蝇在我耳边直叫唤,你说我这好瓦都没一块的破地儿,怎么就能招惹这些来?”
这句话,不仅骂了那群暗影,顺带的也把琉玥三人给骂了。
朱雀是习以为常,而墨霜听罢下意识的去观察琉玥的表情,但并不见对方有何异样的神色,仍旧是嘴角含笑、散发着如春风和煦的暖意。
明滅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仰望着如青松般站立的琉玥。他以为对方会问他些问题或者对自己的行为举止表示不满。但观察了盏茶时分之后,他才猛地发现,这人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对什么事都从容得一塌糊涂!
“嘶……看样子他跟无锋也不是很亲近,这件事居然都没告诉他。那他不问我这些人来干什么吗?他难道就不奇怪吗?还是想让我先开口?哼,这个装腔作势的咿呀子(小白脸),你不问我还就偏偏不说了!”
这么想着明滅继续在地上丢人现眼,三番五次推开朱雀伸过来想要扶他起来的手。
“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让朱雀找我。”
最终,站了一会儿的琉玥说出一句客套话后轻飘飘的离开。
“地上凉快啊?你还要躺多久?咱们这脸今天真算是被丢干净了!”朱雀嘀咕一句,好不生气的一把将明滅扯起来又道:“你什么时候得罪尊主了,我看他是故意整你呢!”
“我得罪个屁!”明滅怒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让我得罪谁去?”
朱雀一本正经的猜测:“指不定就是尊主白养你那么久,结果你没有一点感恩戴德的样子所以让他生气了?”
明滅戳了他的脑瓜子道:“你几岁了?三百岁有了没?这一天到晚想的事情怎么还那么嫩呢?什么狗屁的感恩戴德,我需要感恩戴德吗?他玩这套不过就是想要我的一梦……哎,你怎么在这里?”
等话说到一半,明滅才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