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川稍作犹豫问道:“那个声音出现的位置在哪儿?你们说的那条全被染红的路,能指给我看看吗?”
“听起来是在那边。”老妇伸手指了指东面,“可你要过去做什么?你就这么一个人,要是再遇上什么危险可没人帮得了你。听说哪儿死的人太多,阴天的时候都能看见黑气。”
“谢谢你的提醒,可我就想去看看。要是在那儿找不到我哥的什么蛛丝马迹就证明他还是安全的,我也放心。”
老妇见贺平川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说话没个遮拦,可话已经说出且勾起了对方的一些想法,她也无奈。当下只得环眼看了四周的人道:“你们谁去过那条道的?给这娃娃带个路。”
可老妇连喊三遍,硬是无人回应。之前插嘴的婆娘此刻也没有替她丈夫主动请缨,她丈夫此时更不知跑哪儿去了。
沉静片刻,贺平川越发感觉气氛不对,于是立刻给人家找了台阶,他干笑几声:“不用麻烦你们了,我就朝着东面走。一条路都被染红的话,那一定很好找。”
说罢,他迅速吃完了手头的干粮向众人道别,一路往东走。
依旧是随处可见的茂密草丛和杂乱无章的人高灌木与苍天大树。
一路无话,他就参照着太阳的方位走,约摸走了半个多时辰的样子,这四周的草叶上才偶尔出现些被碾压和削砍的痕迹。
不是过路的人干的。
贺平川蹲下身细细打量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因我这些痕迹不在已经被人踏出来的小道上,而是离的挺远。若不是他没有中规中矩的走小道而是选择另辟蹊径的从斜旁穿过,他也发现不了这些痕迹。
除了草叶的损坏,他还发现了不少树木上都有明显的划痕。痕迹形状不一,但都不算浅。
这是什么?黑色粉末?不,是深棕色。
贺平川从一处树痕里扣出一点儿东西,黏在指尖搓了搓,再闻一闻。
当然,他不是狗或者另外的什么嗅觉灵敏的动物,所以什么都闻不出来。但看成色很可能是血迹。
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平川心里一动,加快脚步。
然后他便越走越发现四周的不寻常,越走越觉得好像周围的植物都有了一种萎靡不振的感觉,原本的鸟叫虫鸣也在逐渐的消退。
以至于,当他真正看到那条红色铺就的路时,周围死寂得可怕。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红色的草地、红色的石头甚至是红色的树干。
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偏偏又有更加杂乱的荒草衬托,再加上东倒西歪、被连根拔起的树……他此刻就感觉,吹来的风都带着一种腥臭。
贺平川眼前所见顿时反射到了自己的某个神经上,然后激起了一系列不好的想象。
他终于忍不住下意识的捂住口鼻皱着眉头后退几步。
这里,难道真的和鹰隼的失踪有关吗?如果有应该是会留下线索的。
他这么一想,目光立刻朝四周扫去。但很诡异——地面很干净。
所谓的干净,自然不是指整洁,而是指这块被血染的地方居然看不到任何的残骸,不论是人的、动物的更或者是应该出现的鹰隼攻击痕迹。
他记得贺远舟给他普及过,鹰隼一般是中射程攻击,至于要发射暗箭还是火药飞弹,那要看在场指挥的命令。
可无论是暗箭、火药还是飞弹它都会留下痕迹。就算是把周围的东西给炸了、烧了,那也还得留下点灰不是?
可这里,没有箭头没有弹壳更别提飞灰。至于还想看见什么残肢断手,纯粹异想天开。
这就很诡异了。
贺平川再次细看着那些已经暗得不能再暗的红色,心里产生的一种怀疑。
他怀疑,是不是有谁恶作剧在这儿倒了几桶红漆故意装神弄鬼。
可周围过于惨淡的环境又予他一种: 这个地方是真的发生过什么的感觉。
贺平川收回覆在岩壁上的手指,背上汗毛直立。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天色已在不知不觉中暗淡。
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应该有人刻意打扫过。
这里一定是死了人也一定在避讳什么,所以有人想要掩盖某些东西,于是留下了眼前的诡异。
“真的跟鹰隼有关吗?”
贺平川心里有些退缩了。如此大面积的掩盖,其意义必定非同一般,而背后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他不是螳螂,不想螳臂当车。
他的目标是出来找自己的亲哥,不是出来探索未解之谜。
“到底有关吗?有关吗?如果没有关系,那我……还是走吧!”
他走出几步似乎是想要求得一点与鹰隼相关的线索,可前去不远又往回折返。
就这样在这个范围内来往不休、兜兜转转。
等他确认自己不会发现任何线索后,他开始努力规劝自己往回走,去其他地方找寻兄长。
不过,此刻天色已然大暗,他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
冷风嗖嗖的刮着,吹得周围的草木发出特有的声响,算是给这片死寂的地方增添一抹“生气”。
这回他往回走挑的倒是那条被前人踩出的羊肠小道。
可惜这月不明星也稀的朦胧下也没给他壮个什么胆。反倒,还令他想起了白天那些人说的什么黑影黑雾之类,再仰头看看天——果然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贺平川心里一个哆嗦,十分后悔。
他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急着跑过来,不等明天早上的时候?这样,就不必一个人在这鸟不拉屎、荒郊僻野的地方游荡了!
人就是这样的。你不想事的时候还能走得昂首挺胸,但一想得多了也就开始生出胆怯。
胆怯这东西一出来,贺平川就感觉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确切的说,不是他觉得自己不对劲儿了,是周围的环境慢慢的不对劲儿了。
他走路上,这时候就老觉着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盯得十分悄无声息。他总回头看,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然后他又加快脚步。
他就听到了自己脚步声以外的声响,洗洗漱漱极其难以察觉。
这种声响与周围风吹树摇的动静十分融洽,并且与他的脚步声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他这时候突然由慢加快,导致那声音有一刹那没有合上节拍,他几乎就不会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可能在跟着他!
抓住了这个点,人族源自于血统的好奇心或者称之为“作死”行为让他不由自主的又把脚步突然放慢。
果然,那重合的声音多了一拍。匀速走了一会儿,他再装作一切正常的突然加快;那声音又漏了一拍。
真的是什么东西在跟着他!那会是什么?真的会是他们说的游魂吗?
很应景的,在这种情况下贺平川如同大多数人一样,一边走夜路一边开始胡思乱想。
久而久之,没能琢磨后面的到底是什么,更不敢停或者回头看;脑子里倒是连绵不绝的回忆起各种恐怖传言。
不由的,他就越走越快,然后不知不觉的开始小跑再慢慢变成上气不接下气的狂奔。
出口在哪里?
最后他只想着这件事。
不过,他似乎与所谓的出口无缘。
……他就那样跑,直到在一路狂奔下经历各种磕磕绊绊,变得有些精疲力竭这才又稍微清醒一点。然后最终决定鼓起勇气往回看!
“出,出来!我看见你啦!”
他的手往怀里探去,那里揣着一副曾被他取笑的弩,现在是他的救命稻草。
不出所料,身后除了在月下婆娑晃动的树影外,什么也没有。
“我看见你了!别装神弄鬼!”贺平川咽了口唾沫大喊道:“你爷爷我就是打家劫舍出生的!杀人越货什么事没干过?!逗你玩呢你还上脸了?出来!”
说着,他干脆从怀里掏出百工弩,然后作势瞄准前面的虚无,尽量睁大那黑夜里认物困难的双目,全神贯注。
正在僵持的这一会儿,他的肩膀头上就吹来一阵寒气。那寒气直入骨髓是钻心眼的冷。
贺平川连忙转身,弩口对准。
依旧的,什么都没有。
“你,是来找人的吗?”
突然间,一个女音在他耳畔忽近忽远,这吓了贺平川一跳,条件反射的倒退几步,左右张望。
“别看了,你看不到我。”那女音悠悠道。
贺平川务必紧张:“看不到你?你,你是谁?!”
“我是谁,还是……我是什么?”那女音调笑。“不要怕,我不会伤你。”
贺平川深吸了口气:“也是,我都看不见你,你要伤我容易得很。”他稍微放松下来问:“你是这里的游魂吗?就是他们说的那些黑气里的一个?”
女音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带着一丝哀伤:“是啊,我是他们中的一个啊。”
“你们这儿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鹰隼啊?哦,就是一种木头混合铁器做成的大鸟。”
“……那种东西叫做鹰隼吗?”
“你真的在这里看见过?”
“看见过?不就是这东西把这里毁成这样的吗?”
贺平川心里一动:“就是它吗?你确定?”
女音:“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人族吗?”
贺平川刚开始想要下意识的点头,可脑袋即将要动的时候脖子就立刻僵在那儿。
开玩笑呢!如果对方没有一眼把自己识破,自己干嘛要承认身份?听她的意思,那群人应付是被鹰隼击杀的,而鹰隼这东西只有人族才造的出,当然,也出口过一些需求的小族群。
但无论如何,一提及鹰隼别人就会头一个想到人族。这就难免在他承认自己身份之后被牵累,搞不好这游魂就会拉着自己到巢穴实行报复。
所以,贺平川很坦然的开口道:“夕坦族人。”
“……夕坦族?”对方的声音出现了疑惑。
“啊,对。原属沙漠蝎子的,前不久曼格西尔不太平,几大部族火拼。咱这一支求个太平这不分离了吗?没几天的事。”
“夕坦族”还真没这个族,就算是有这名字,那也纯属巧合。
想这十界无时无刻的风云幻化,这偌大的混乱地,一天生出几十甚至几百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酋族,同时又灭亡几百几千个小群体那都实在太常见了。
到处都是一片乱,要独霸一方的想的都是如何能吞并别人,而普通人想的则是如何能够安稳的活着。
因此,除了个别野心勃勃的主君外,不会有谁把目光放到各个角落观察云起云舒。这也就使得贺平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变得无懈可击。
然后,他不仅说了那名字还顺带的把夕坦族的大致来历给稍作提及,既不显得刻意又十分豁达。
女音还是疑惑:“可你的服饰不像沙漠里的人。”
贺平川低头看了看并不能看清的衣服叹道:“我出来游历,我喜欢这款式就买了。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