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鹿蜀翘着二郎腿笑看贺平川:“哎,我觉得你很奇怪。”
贺平川俯视着舒服躺在他床上的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奇怪?我哪里奇怪了?比起你们这些行为莫名其妙还能变来变去的……我觉得我是最正常的。”
鹿蜀啧舌:“我说你奇怪是因为你好像什么都不懂。你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说,珈蓝珈里出来的都这样?”
“行了,叽叽歪歪的。这还不是被我老哥关出来的。”
贺平川拉了拉被子,用脚踹着鹿蜀的腰嫌弃道:“你要不说就给我下去睡地上,你要能好好说话咱们还能和平相处。说起来现在我是你的雇主,你得听我的!”
鹿蜀铁打不动仿佛在床上生了根,他把头枕在臂弯上懒懒的道:“南鲛北类你应该听过。”
贺平川停止动作:“我知道她是鲛人。怎么了?”
鹿蜀咧嘴一笑:“反正你也睡不着,我就跟你说说这南鲛北类的事。”
贺平川:“那不错,我允许你睡这儿了!”
鹿蜀白了他一眼徐徐道来:“说是‘南鲛北类’并不是指它们原本生存的地方。类呢,原本的故乡是在南荒枏(音南)域的一处名为亶(音胆)爰山的地方,他们就在那里世代繁衍后来筑了个落霞城。而鲛人族,你想想都知道,老窝肯定在水里……”
贺平川点了点头:“这我知道。我哥说过它们住在东海那片区域一个叫邑(音译)伯海的地方。他曾经去过几次,那里也有很多不同的人,好像都是去开采什么东西的……”
“开采东西?”鹿蜀奇怪道:“邑伯海我听说是个不太平的地方,能开采什么呀?”
贺平川:“这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不是在邑伯海吧,反正东海又不止邑伯海那一片。”
“……行,你别打岔。”鹿蜀摆摆手:“你现在知道他们原本的栖息地了?那你猜猜他们又不住南北为何会有那什么‘南鲛北类’的说法吗?”
贺平川看了他良久最后说了句:“你让我别打岔,你别吊人胃口!为什么?”
“因为圈养者发现类适合在北方生活,鲛人适合在南方啊!”鹿蜀感叹:“我们习惯把这些圈养者称为‘饲主’。很多年前,类族和鲛人一族的守护神与力量之源被封印、盗窃后,他们就逐渐的失去了话语权沦为奴隶。
后来,有人发现他们比普通的奴隶更有利用价值,因此就变得比奴隶更为不幸。因而那些以此取乐的人就创造出了‘玩宠’和‘侍宠’这样戏谑的阶层。”
“这是这两个词汇的由来?”贺平川皱眉。
鹿蜀:“是啊。不过现在这两个词汇已经不仅仅用在鲛人和类身上了。但凡有姿色的又是奴籍的,随时会转变成这种身份。看他们主人的喜欢。”
“我很好奇一个问题。”贺平川索性躺下。
鹿蜀:“什么问题?”
贺平川:“我们这边把你们这些可以驾驭自然之力的种类通通分化到了‘妖’这个大类别里,而且按照你的意思,类和鲛人原本应该都是有自然之力的。
这种力量很强大,我见过。他们既然能够独立成为一个群体,那么这种力量也不会弱。所以,我想问的是,他们为什么就这样轻易的被毁灭了?
比起你们来,脆弱的应该是我们……或许我不应该这样说。可被迫站在这个位置的也许人族更合理些?”
鹿蜀侧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挑了挑眉:“我觉得你真是太有趣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贺平川:“说正经的。我可没食欢之癖,你要是个母鹿蜀我兴许还能考虑一下。”
鹿蜀莞尔:“类的覆灭起因听说是引狼入室导致的。类之一族好动、好客、善还报。听传言是有一天它们邀请了一个不该邀请的人。
那是一个商人,而这个商人独具慧眼,早就看破了类族与生俱来的价值。因此勾结各方势力乘虚而入。
传言,它们守护神被暗算的时候这群好客的类还在热情的款待来宾。我估计,它们到覆灭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对方会恩将仇报吧。”
贺平川:“真可恶!怎么能这样……”
鹿蜀嘿嘿一笑:“至于鲛人。听说好像是内讧。不知道什么缘由有人携力量之源筱珠出走。”
贺平川不敢置信:“什么?! 一个内讧,就,就把整个鲛人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啊,应该是他们王室内部出什么问题了。听起来挺滑稽。”鹿蜀翻了个身对着贺平川:“所以鲛人,我打心底里不喜欢。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看现在就有那么几个又要步鲛人后程的。啧,不过想想,好像也跟我们鹿蜀没什么关系。”
贺平川:“呵,听起来你们鹿蜀倒是很自在嘛。”
鹿蜀得意:“这你就不懂了。有家有有家的好处,漂泊也有漂泊的乐趣。咱们这是生存之道,天饿不死我们,地也框不住我们。”
贺平川凉嗖嗖的道:“行吧,到处坑蒙拐骗倒成正途了。”
鹿蜀剑眉倒竖:“你说啥?把话说清楚谁坑蒙拐骗了?我这是公平交易,你让我干活还想不给口饭吃?”
贺平川连忙打住对方话头,言归正传:“南鲛北类说法的由来你普及了。咱说回之前的啊,你说让我离那个鲛女远些还是离鲛人一族远些……为什么?就因为你不喜欢人家?”
鹿蜀哼了一声:“我有这么小气?那鲛女可不一般。你知道‘天艺阁’吗?”
贺平川正要开口,鹿蜀就摆了摆手道:“算了,我看你八成不知道。就你这样也敢出来混?”
贺平川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鹿蜀接着道:“‘天艺阁’是南方最大的红楼很有名气。不过这个天艺阁真正的名气不是它里面的美人、歌舞而是一个叫做‘私教房’培育地。”
贺平川:“私教房?听起来像是专门教人歌舞书画的地方?”
“哎哟喂,我说老弟你真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鹿蜀差点笑岔气:“什么教人歌舞书画啊,红楼你搞清楚,又不是学堂!”
“那……是教什么的?”
鹿蜀不怀好意的一笑:“榻上功夫。”
“……”
“私教坊这个地方主要教的就是榻上功夫,不过你说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们也会顺带的教些。
你别说这私教坊它不是个正经地儿,但人家门口还特别高。除了不分男女外,首先进去的就得摸你根骨,根骨不够柔韧的不要;其次还要看你体格,胖瘦一份、高矮一份什么的也不会要,同时还得看脸蛋,不俊不美的也不要。”
贺平川啧舌:“没搞错吧!这是选美还是教人啊?敢情还排着队去?”
鹿蜀:“不。进这个私教坊的可没几个自愿的。多是被绑去的。”
贺平川皱眉:“绑过去的?那不会跑吗?不跑也不会好好学吧……毕竟是学那种东西,不是自愿的谁乐意?”
鹿蜀:“所以人家厉害就厉害在这儿了。不论进去前有多不乐意,甚至有人还想要自尽的,可从那儿出来后一个比一个温驯……就除了一个。”
“什么除了一个?”
“嗯,自私教坊建立几百年来就这么一个例外。”鹿蜀眼里有了些许赞叹:“对,就出了这么个例外。而这个例外也把私教坊付之一炬了。”
贺平川:“你是想说这个例外就是那个鲛女吗?那她确实不简单。”
“不是。据说那是个男人并不是女人,听闻他在里面被折磨了一两月后不堪受辱奋起反抗,巧的是也成功了。事后这人把整个天艺阁连同地下的私教房给烧了,并且把私教房里的几乎所有的教官都杀了。”
贺平川点头:“那真是个人物了,一两个月的折磨还能杀出来……不过不是那个鲛女你跟我说他干嘛?”
鹿蜀:“这不是刚好提到私教坊就顺便说了嘛!那个男的是个人物,不过这女的也不简单。她和大多数人相反,她是自愿进去的。”
贺平川:“自愿?是想要学成后讨好谁吗?”
鹿蜀:“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我就只知道她是自愿的,在私教房里满打满算的学满半年出师,然后就在天艺阁那种挥金如土的地方当了宠姬,仅仅两年的时间就成了天艺阁里的头牌。
你想想,整个南边最大的红楼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单凭一张脸肯定不会到这个位置。”
贺平川好奇道:“听起来是好不简单。那你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咯?”
鹿蜀:“当然知道。艺名飞花折,真名我不清楚也没人在乎。”
“‘飞花折’……?”贺平川淡淡的笑:“名字挺好啊。没有风尘女子的脂粉气,好像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哎哎哎你打住啊!”鹿蜀推了他一把:“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小心他,不是让你对她念念不忘!”
贺平川:“她主动去那种地方学那什么榻上之术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都说了,鲛人和类总被人不看好,那他们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不好过了为了讨个生计……很不容易。”
鹿蜀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这人很奇怪。给我的感觉吧,你一会儿能把事情看得通透明白,给我一种你知大体的错觉;一会儿吧,你这说出来的话又像是三岁孩童的。”
贺平川佯怒:“我这叫做实话实说,难道不是?我怎么像三岁小孩了?!”
鹿蜀:“啧啧,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贺平川:“奇怪什么?”
鹿蜀无奈:“嘿!大少爷。我说了,飞花折是天艺阁里的王牌宠姬。天艺阁失火后她就下落不明,今天你就在这儿见到她了,你可以说是巧合。但为什么你的送信对象偏偏是她?
一个普通的宠姬背景不会复杂,当初她能自愿去私教坊的原因无非是家徒四壁付不起茶米油盐,或者是不堪忍受被买卖易主的痛苦。
如果她进私教坊的原因不是我说的这两项或者是类似的情况呢?”
贺平川跟鹿蜀四目相对了一阵,然后才疑惑的开口:“你是说有人指示?”
鹿蜀吁了口气:“所以让你送信的是谁?”
贺平川摇头:“我不知道。那天在岩溶林天很黑了,我没看见人就听见声音。是个女的说自己是游魂。”
“游魂?”鹿蜀瞥了对方一眼。
“嗯……她自己说的。”
“呵。看来人家是故意盯上你的。”鹿蜀感叹。
“你……什么意思啊?”贺平川陡然觉得后背汗毛有些倒立。
鹿蜀:“游魂这种东西不是你们人族能看见的,确切的说,不是像你一样的人族能看见的。”
贺平川:“啊?那我……”
“人族要看见游魂这种东西,除非修过念力,并且还得到达一定程度。”鹿蜀上下打量着贺平川:“你应该没修炼过?”
贺平川老实回答:“没有。我连防身的招数都没精通。”
鹿蜀:“我看出来了,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贺平川:“你能不要一逮着空就嘲讽我吗?!”
“咳咳。总之,你,被骗了!”鹿蜀拍了拍贺平川的肩膀:“有人以如此隐秘的方式骗了你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只为给飞花折送封信。你猜,哪个爱慕者会这么无聊?”
贺平川一把打开对方的手皱眉道:“好了,别在这儿冷嘲热讽。我也没想这么多,听见人家答应的条件想着就跑个腿的事……”
鹿蜀:“嗯?人家还答应了你条件?什么条件?”
贺平川:“我本来是要找我哥的。克我不知道上哪儿找他我就答应了!”
鹿蜀白眼一翻:“哟,敢情那个自称游魂的人是你哥肚子里的蛔虫?你都不知道你哥在哪儿她知道?”
贺平川:“不是。她会测面观星啊!她测出来的。”
鹿蜀惊道:“等会儿!你说什么?她会测面观星?!”
贺平川:“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鹿蜀蹙眉看着贺平川,身子往外挪了挪:“那你怎么知道那是‘测面观星’?”
贺平川:“那不就是测面观星吗?我感觉那是的,那人也承认了我是对的。”
鹿蜀紧紧盯了贺平川一会儿,贺平川不明觉厉的反看过去。
一时间,空气凝固,安静得不像话。
过了不知多久,正当贺平川以为面前的鹿蜀可能已经石化的时候,那个鹿蜀突然从床榻上跳起来,这举动吓了贺平川一跳。
“那个……天,天色差不多了。咱们说话算话,送你到这儿交易完成。”
贺平川莫名其妙的看着面有惊慌的鹿蜀奇怪的问:“啊?你之前不是还想赖着不走蹭吃蹭喝吗?”
“玩笑,我开玩笑别当真。”鹿蜀讪笑道:“我们都是一单的买卖。送人到点上,交易完成。那个……就到这儿了,这段时间感谢老板的照顾。我先走了啊!”
“哎,哎?你等一下!”
贺平川还没说完,那鹿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了。
“奇怪了,怎么突然就转性了?”贺平川有些怪异的看着窗户口,那就是鹿蜀逃出的地方。
那模样,真的可以用一个“逃”字来形容。
贺平川细细回想着是不是自己什么举动或是什么话说错了才引得鹿蜀如此失措。
……难道是……“测面观星”四个字吗?
他想着。
贺平川还在思索间,突然敞开的窗户口又翻进一个人来。
他定睛一看居然这慌忙出逃的鹿蜀又回来了。
当下万分好奇,想要问他进进出出的发什么神经。
不料,这话还没问出口,突然“嗖”的一声,不等他反应头已经被人按到床上,他就感觉一阵冰寒刺骨的冷冽质感贴着他的左颊飞过去。
接着,就是“啪”的一声重响,贺平川眼角看去,只见一根三尺长的羽箭死死钉在土墙上,箭身没入几许,此刻还在墙上微微颤动。
什么情况?贺平川有些懵懂而错愕的看着那支箭。
“别出声!”
耳畔鹿蜀轻轻提醒,随后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一阵微风过后,屋内烛火熄灭陷入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