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紫萱又起身往那罗汉床边沿坐下:“左手。 .”
那周景看了傅紫萱一眼,又看了站在边上满怀希冀之色的祖父,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
这次傅紫萱探的时候很长,长得周景皱了一次又一次剑眉。傅紫萱放下他的左手,又在他全身各处穴道反复按压,连脚底的几个大穴都没放过。
周景一阵羞恼,苍白的眼色浮起少见的红晕,当他脾气好不成?怎奈祖父杵在旁边,他也只好按捺了下来,只胸膛一阵阵起伏。
“无忧,怎样?”
周老太爷看着傅紫萱在铜盆里净手,忙凑到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紫萱净好手,又用棉巾擦拭干净水分,才回身说道:“周大少爷的病症我大致了解了。”
看周老太爷一脸希翼,不忍吊人胃口,遂坦白说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生即有死,有起就有灭。东墙破了拆西墙补,终不是正途。”
看两人一脸不解地望着她,心里终是沉沉地叹了声。
怪不得师父不喜与高门大户打交道,迫不得已之下也要收贵得吓人的诊金,这不是贪财,只怕是不想惹麻烦吧,那高得吓人的诊金确实能让很多人却步。而自己目前还有求于周家,而且还是师父命自己来救治的,看来这浑水不得不淌了。
傅紫萱沉了沉思绪,才问道:“大少爷小时候中过毒吧?”
周景不由一惊,这都能知道?
周老太爷则一脸喜色:“对,对,景儿小时候是中过毒,不过那毒已经清了。当时还是请的好几位大夫一起诊的,后来云州的几个大夫又复了诊的。都说没事了。这都十多年了。怎的,难道说这毒……”
傅紫萱看了他们一眼才又说道:“这毒说是清尽了,其实不尽然。从表像上看,的确是清了。而且从脉像上看也并无不妥。这毒也并不难解,一般大夫都能解得了。不过一般大夫并不知晓这毒还有另一霸道之处。”
“我方才说了万物相生相克,这毒最见不到大补之物。吃了大补之物,这毒就算清了还会在体内产生新的毒素。只不过脉像并不能探出来。只以为是体虚。毒清了之后,大少爷进了不少大补之物,而且都是世间罕见之物,就更显霸道。”
“这毒短时并不见得会怎样。只慢慢地一年一年地沉淀在体内,年年大补,年年添新伤。你的身体也就越来越弱。风一吹就倒。天一凉就卧床不起,旁人看来也不过以为体虚而已,于是越发大补,越补越坏。只再补一两年,你也就不需要再补了,因你已没命再享用了。”
周景和周老太爷听得傅紫萱这一番话大吃一惊!
这毒到底是何人所下?心思竟如此缜密?
本以为毒已清,不想只解了一半。没想到这最珍贵的大补之物竟也能杀人?而且旁人绝看不出来。这真真是杀人于无形。不留一点痕迹。
周老太爷脸阴沉地可怕。双拳捏得死紧,指头啪啪做响。
周景一脸哀伤,面如死灰。
好一会之后,周老太爷才上前拍了拍周景的肩膀,说道:“景儿,不怕,你还有祖父呢。”
周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湿润:“祖父。”
周老太爷把这命运多舛的孙子揽在怀里,对傅紫萱说道:“无忧,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一定要把景儿治好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就是要我周家一半的家财我都双手奉上,我只要景儿好好活着。”
“老太爷客气了。多的我也不要,我只要我该得的。大少爷这病并不难治,难的是发现它。目前从脉像上来看,确只是体虚不足之症,所以大少爷的病也才耽搁了这么多年。”
“我师父喜欢到处游历,西南瘴气之地他也常去,除了一手精甚的医术,对各种毒他也了解一二。这种相生相克的毒师父的医书上列了不下数十种,我虽然不太精通毒术一门,不过师父著的医书我还是通读过的。大少爷这病倒不难治,不过最初的三个疗程会有常人不能忍的痛楚,大少爷要是能熬过去,将来就会跟常人一样了。”
“有劳君大夫了。这么多年来,我跟个废人一样,只要能让我跟常人一样,我什么苦都能吃。”
傅紫萱看着他一脸的坚毅赞许地点了点头。
转身从随身的医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丸药让周景吞了下去:“这是清心丸,能帮你清清肠胃。如今你身体各处已积累了各种大补之物,这对别人能延年益寿之物,对你无一不是要命的,非一朝之功能清除。”
周老太爷有些紧张,问道:“那要如何做?时间是不是很长?”
“解毒之期倒不用太长,三个疗程之后即可。不过可能要三个月至半年期的调养,方能跟常人无二。”
“别说三个月半年,就是几年我也能熬过去,只要能让我跟常人一样,我什么苦都能吃。”周景一脸坚定地对傅紫萱说道。
“好。大少爷请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会治好你再走。这病要分三步走,第一步先停了你目前所进之物,包括目前吃的药、补品、及吃食全部都停了。我会重新列一张适合你吃的食物,一日三餐还要以清淡为主。第二步是放血清毒。这一个过程可能会让你虚弱地连现在都不如,只要你能挺过去就无事了。第三就是养。清完毒还要养三个月到半年。之后就能跟常人一样了。”
“君神医,我这孙子就全拜托给你了。”周老太爷听完向傅紫萱深深鞠了一躬。
“老太爷折煞小子了,我一定会尽全力,请放心。”
“祖父,他是君神医?”周景有些激动。
“景儿,这是君神医唯一的徒弟君小神医。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恩,景儿知道轻重。”周景心里激动不已,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他有救了,他再也不用像废人一样躺在床上了。
傅紫萱伏案写了一张饮食单子,让周景按上面所列的每日进食。
又画了一张可收缩可升降的竹榻、一个像浴桶的圆桶,把两张图纸递给周老太爷,让他命人加紧去做了。先养三天,三天后自己再来为他做清毒的第一个疗程。又留了一瓶清心丸给他,让他每日睡前服一粒。
这才告辞走了。
老太爷送她从悠然居的后门出去,并让傅紫萱以后每次来时也都从后门进来。傅紫萱很满意这种安排。在周老太爷的目送之下带着清风云霁告辞走了。
当天中午,三人在会宾楼用了膳。
会宾楼不愧是第一酒楼,未到用饭时间一二楼就坐了个十成十,来晚的,听说雅间都没了。
三人为了听八卦与当地风土人情,选了一楼靠中间的位置。点了会宾楼几道招牌菜,边吃边竖着耳朵听旁人大声交谈。
菜上来后,傅紫萱发现装菜的器皿做得很是精致。菜的味道倒不至于比醉仙楼强出很多,反而傅紫萱觉得还不如醉仙楼。而且菜的份量实在太少。
盘子够大,但是菜只卧了盘子的中间一点。若是五六个人吃,还得再点一盘。这生意能不好吗?
只不过这回头客怕是不多。敢怒的人怕也是不敢言,人家靠山硬着呢。有硬实的靠山,再紧抓住本地大户乡坤,只拉拢这部分人,怕也是赚不尽的银子。
醉仙楼若有一硬实的靠山,再加上菜好量足,怕是还要盖过会宾楼。
饭毕,三人赶回客栈把东西收笼了,跟着谢掌柜派来的小厮去了谢掌柜安排的小院。
院子不大,就是一进半的院子。正屋是四间正房,左右厢房各三间,院中有水井,还植了两棵石榴,如今还挂着一树的灯笼果。院中还砌有一厨房,后院有三间耳房及牲口棚,正好可以安置马匹及马车。
小院不大,但五脏俱全。谢掌柜也亲自送来了柯姓一家子,柯大,四十不到,妻子柯大娘,一十五岁的女儿柯灵及一十八岁的儿子柯岩。
谢掌柜说是让她们给傅紫萱三人看门做饭、洗衣并做些杂活的,那家儿子是个嘴皮利萦的,对云州府也熟,可以给傅紫萱跑跑腿。
傅紫萱谢过了谢掌柜把那一家子留了下来。
安顿好之后,当天傍晚傅紫萱又同清风云霁柯岩三人择了一间口碑较好的洒店进去用饭。
饭毕又在柯岩的带领下逛了云州的夜市,及一些热闹场所。
次日四人仍是又走又逛,似乎没个目的,逛累了就找酒楼吃饭,专找名声响亮的酒楼进,专点招牌菜。
这样连吃三天,又吃又买又拿的,柯岩有些咋舌,悄悄地跟自家父亲说这少爷怕是个败家的。被其父狠弹了几个脑瓜崩,让他听少爷的话,多做少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四天一早,傅紫萱早早就起了。叮嘱云霁带着柯岩去找牙人买庄子买田地,又叫柯大在醉仙楼附近查看一下可有房子辅子可买。她则带了清风去了周府。
悠然居的后门周老太爷的随从正等在那里。一见到傅紫萱喜出望外,大步迎了上去,点头哈腰,极为客气地迎了傅紫萱二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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