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是两个年轻后生,见杨云风、柳云雨、华山二老背叛了屠龙会,贺振存又无逃生的可能,快速装出一副胆小怕事、可怜兮兮的模样,蜷缩着身子,试探着开溜。
白玉天对待恶人虽杀伐果敢,但也从不恃强凌弱,伤及无辜。见两个车夫年纪轻轻,一副惊魂失魄的样子,本就没打算伤害他们,他们愿自行离去,自是不以为意。
当两人跑上十来步远,正要为自己捡回小命而高兴时,谁知杨云风捡起地上的宝刀,追了上去,就是一顿乱砍。
两人为了活命,被迫拔出袖间短剑,回身跟杨云风交战起来。十来个回合过去,因学艺不精,被杨云风极其残忍地砍翻在地,四肢不全。
明智上人看不过眼,一等杨云风走了回来,怒喝道:“杨云风,就两个毛头小子,用得着将其杀害吗?”
面对明智上人的斥责,杨云风不以为意,回话道:“李老,他俩是两个毛头小子不错,可不杀他们不行。”
明智上人动怒起来:“什么不杀不行,难道杀人还能享受乐趣不成?我看你是心无仁善,杀人害命已习惯了。”
柳云雨连忙解释道:“李老,这两人,一个是贺振存的野种,一个是贺振存名义上的传人。你别看他俩年纪虽小,贺振存那一套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本事早已学全,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心慈手软放过他们容易,明日想让他们不在屠龙会总坛胡说八道就难了。与其留此隐患,将华山派数十口人命置于险境,还不如就地铲除,免除后顾之忧。”
明智上人听过,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心想,贺振存被人吊打,生命垂危,两人一个身为人子,一个身为弟子,竟然表现的比路人还要冷漠无情,没显露出一丁点不适,城府之深,真让人胆寒。
躺在地上的贺振存挤出眼泪,朝杨云风大声怒骂道:“杨云风,你这狗贼,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
杨云风听过,走到贺振存的身边,冷言道:“贺振存,你诅咒我也没用,他俩获得如此下场,全由你一手造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打地洞。我虽不相信这样的俗语,但他俩经过你十来年的言传身教,内心早已腐败不堪,除了作恶,早已不知善为何物。”
贺振存想寻仇,却已无能为力,痛苦、怨恨、绝望加在一起,渐渐将他变成了一个可恨又可怜的老者,眼泪和着诅骂声一起喋喋不休,让人见之心寒。
明智上人见事情已成定数,多说无益,便也想着翻篇。见贺振存不仅已身陷囹圄,儿子和传人又都被杨云风无端杀害,怕他不堪受辱,萌生出自寻短见的念头,故意朝贺景荣说道:“贺景荣,贺振存的小命就交给你看管了,千万别让他活的舒坦。就算屠龙会派人来将他救走,你也算出了一肚子的恶气,没白拿下他一场。”
贺景荣见明智上人就一仁慈长者,说这话定是另有其深意,大声答道:“李老放心,此等恶贯满盈之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我巴不得他立刻死于非命,多见一眼都恶心。”
贺振存见自己大限已至,再无逃生的可能,杀子之仇只好寄望于他人来代劳。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为屠龙会效劳了二三十来年,屠龙会有义务帮他报得这血海深仇,且屠龙有这个能力。于是朝明智上人诅骂道:“李亦儒,老匹夫,你嘚瑟什么。你不是想消灭屠龙会吗,到晋中的龙王山找屠龙去啊!是不是害怕那里山清水秀,太适合做你们的坟地,不敢去啊?”
白玉天浅浅一笑,答话道:“贺振存,这样的话,以后能不说就别说了,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我不防告诉你好了,不是不敢,是目前犯不着。等将屠龙会四散各处的党羽剪除干净了,再合围龙王山,你那主子屠龙定会成为瓮中之鳖,有着翅膀也飞不起来不是。”
贺振存见白玉天比自己还要奸诈狡猾,更加绝望起来,一个想不通,真就将舌头伸到了两排牙齿之间,重重地咬了下去,血水一口。
白玉天见之,一点都不为其所动,反而嗤笑道:“贺振存,这就对了,你多活一天就是一份罪孽。以后没事就将舌头咬一咬,多咬几次,一次怕是死不了。”
贺振存怒喝道:“白玉天,你这个狗娘娘养的,定会不得好死。”
白玉天冷笑道:“贺振存,我会不会不得好死,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该关心的,就是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多活一天算一天,最好是挨到屠龙会来营救你的那一天。到那时,我也好借机来个张网捕雀,帮屠龙会剪剪羽翼,顺便让你这副残躯发挥出该有的作用,为剿灭屠龙会做点贡献,帮你消除一些罪恶。”
贺景荣将贺振存扔上马车车厢,从他腰间掏走青龙令交给白玉天,坐上马车,说道:“李老,白少侠,我这就回城,带人去将春香楼给抄了。”
“好,大人慢走。”白玉天拱手相送。
马车走远,明智上人朝华山二老说道:“丰洋,我看你伤的不轻,不如到城里先将伤养好,没必要那么急着回华山。”
丰海朝丰洋那残缺不全的半条手臂看了一眼,恨意难消,真想跳过去将明智上人、白玉天等人暴打一顿解解气。但苦于没那个能耐,只好忍气吞声地点了点头,以做回应。毕竟几十年的道行被废,又有伤在身,若真在半道碰上个生死冤家,岂不是便宜了他。
白玉天见华山二老愿意留下来,上前赔礼道:“丰老前辈,晚辈刚才伤了你们,也是出于无奈......”
张天昊打断白玉天的话来,道:“他俩甘为屠龙会的鹰犬,为虎作伥,受此惩罚,罪有应得,没要了他们的命,算给了华山派天大的面子。”
明智上人见华山二老一脸苦色,宽慰道:“丰海、丰洋,你俩若因白玉天废了你们一条手臂而记恨在心,那你俩干脆死了得了,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对华山二老来说,白玉天废了他俩握剑的右手,失去了伤人害命的本事,半半也算帮他俩斩断了孽根,消除了虚妄,有了重归正道的意念。虽说是被逼无奈,可最起码日后为人做事,无须昧着良心违心违愿。
其实一般人也就那么回事,自己好活时,总瞧不上苦难之人,有利可图时,还不忘踩上一脚。当自己落魄无助时,总希望有人来拉扯自己一把,爬出困境,获个好活。
华山二老听过张天昊、明智上人两人的言语,本想挤兑几句,还是强行忍了下来,往宽处想了想。渐渐觉得,失去一条手臂也算因祸得福,再也无需东躲西藏,蝇营狗苟地活还不如堂堂正正地死。
丰海道:“李老,话也无需说的这么难听,这条手臂就算白给了,算是给以往的过错顶罪,从此不做计较。”
“以后记住了,为善虽难,好过为恶。他人的命也是命,不是树叶,今年掉落,明年不可能再长出。”明智上人朝华山二老重重看了一眼,朝白玉天小声说道:“有药就给他俩服点。”
白玉天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取出两粒治愈外伤的药丸,毕恭毕敬地给两人一人服用一粒。
明智上人跟五柳兄弟一样,很不喜欢这片树林子,一刻也不想多呆,迈着步子朝县城方向走去,胡一秋、张天昊、华山二老紧跟其后。
杨云风、柳云雨正要跟上明智上人等人的脚步,白玉天将人挽留了下来,温言道:“杨大侠,柳大侠,晚辈有一事相求,不知可不可以?”
杨云风答道:“白少侠,什么事用得着我兄弟,尽管讲。”
白玉天将青龙令交给走过来宁镇安,说道:“贺振存已被拿下,我想让我三叔宁镇安执掌青龙堂,纠集青龙堂那些余孽一起来抢劫龙威镖局护送的官银,好对他们来个一网打尽,清除掉屠龙会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势力。二位大侠若是可以的话,就随我三叔同去,帮忙坐实我三叔执掌青龙堂的身份。”
杨云风道:“这恐怕有些难。宁镇安已是青龙堂的叛徒,贺振存突然消失,我俩又受了伤,青龙堂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定会起疑。”
白玉天道:“两位前辈放心,等会儿,龙威镖局的人就会攻打曲柳山庄,到时你们三人出面相助他们撤退。他们就是心中起疑,有青龙令在手,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你们公开叫板。”
宁镇安道:“杨大侠,柳大侠,你们跟在贺振存身边多年,他们就是疑心我,也不会疑心你俩,放心好了。”
柳云雨道:“白少侠,我们尽力而为,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白玉天微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个尽力而为就好。”
杨云风道:“既如此,我俩就陪着宁镇安走一趟。”
白玉天手躬身答谢道:“多谢两位!”
杨云风、柳云雨两人手一拱,跟在宁镇安的身后,朝曲柳山庄行去。
白玉天目送走三人,回转身,瞧了瞧地上的两具尸体,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一手提着一具,走到路边不远处,用短剑就地挖了两个浅浅的坑,将人埋了,在坟堆上披盖些树枝茅草后,朝县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