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中人不关心修道之人的事,多是因为自身没这个机缘,与其干看着眼红,倒不如眼不见为净的好。
修道之人不关心凡俗中人的事,多是懒得理会,想凭着修为在凡尘中作威作福的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一心修道的更是没工夫去管,所以说来,也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叶枯再次抬头看向那张告示的落款处,只见有三枚鲜红大印落于其上,竟是三大次城的驻军皆有印落于其上。
古之四脉欲要一探曲屏幽秘,照常理而言,这等寻宝的事情应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各方势力才能分到更多的东西,得到最大的利益。
可这遭却是恰恰相反,以古灵为首的四大宗门非但将此事报予了军方知晓,更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张贴告示,广招人手,可用脚指头去想也该知道,若是这些修道宗门联手都办不成的事,这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了。
照这样来看,三大次城的驻军必定也是也参与了其中,不然就不会在宁安城外升起大帐,又遣了官兵执戈披甲巡守,这大帐不止一处,而是东、西、南三处城门皆有,宁安北城通向边疆紫塞,少有人会从那边经过,所以便不必多此一举。
若是叶枯想的不差,在北宁辖下的另外两座次城城外,此时也是同样的景象。
这大帐极为显眼,方才进城时,叶枯便注意到了这进出这军帐的都是些乌合之众,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凡骨五品境界,这些人不是傻子,多半是存了浑水摸鱼的心思,待灵药到了手就找机会偷偷溜走,绝对不肯做这些宗门世家,甚至于是三次城驻军的替死鬼。
叶枯只对这想法嗤之以鼻,占小便宜虽然不是不可以,但好歹也得分清是在什么时候,古之四脉上上下下的修士不是傻子,三座次城驻军的将领也不是傻子,到时候是谁占谁的便宜可真还说不好。
这些散修武夫图的事一份灵药,可古之四脉和三大次城的驻军谋的可是他们的命!
“凌峰、凌家……”
虽只是一道檄文,可却在叶枯平静的心湖中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这其中的究竟,这其中千丝万缕的纠缠,不入局又焉能知晓?
联想到前阵子在古灵发生的事情,事情的脉络在叶枯心中似是清晰了起来。
凌峰的到来可真是给他的老朋友送来了一份大礼,古灵所有的外门弟子都让出山头,退入山门之中,将地方腾给了凌家的人,外人看去只以为没什么变化,毕竟只要古灵不说,又有谁会去留心一些无足轻重的外门弟子呢。
凌家先是借了玄阴出世的东风,顺理成章地派了大批的修士来到附近,又费了大番周折来了一出明修栈道、暗渡成仓的戏码,将这些修士隐藏了起来,
凌峰与古灵大长老是故交,便有了行事的方便,他将这“曲屏山中有大隐密”的事情告知了古灵大长老,又借了大长老之口让其余三脉知晓。
古灵掌教满门被屠,现在只赶鸭子上架般地推了一个凡骨境界的小丫头片子出来做掌门,正是门中空虚之时,其余三脉听到这消息,哪里有不想分得一杯羹的道理,再不济,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古灵独吞这番机缘,所以便联合军方一道向古灵施压,以求一个师出有名。
无论如何,名义上来说,如古灵、古叶这等修仙宗门既然是在古夏之中开宗立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然也须归官府管辖。
师出有名,所以这古之四脉练手发布告示,又有三座次城军方盖印,留下精神印记于其上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至于玄阴之事,凌家内部不管是支持凌云逸的一派还是支持凌璇的一派,都不可能让玄阴落入别人之手,但万事往往不遂人意,凌云逸本是对玄阴势在必得,可却不慎被被叶枯与上官玄清这两个意料之外的变数截了胡。
凌家震怒,雷霆之下,才会做出用道纹封山这等极端的事情来。凌家作为古世家,超然世上,但明面上却也须敬上官一族为帝族,这等二话不说直接以道纹封山的举动却是有谮越之嫌,当然,以凌家的超然地位,这点小事真说起来倒也没什么,但总归是落下了话柄,吃了一记闷亏。
对于玄阴,凌家打的是闷声发大财的主意,其间定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玄阴是夺天地造化的神物,与天地二势之类玄之又玄的事物之间,冥冥中总会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上官帝族修有星衍玄观法,对天机地势的推衍占尽了优势, 按理来说,对于玄阴出世这等事情最先知道的应该是他们才对,但上官一族却迟迟没有动作,要么是别有深意,要么就是有心人提前洞察,蒙蔽了天机,刻意隐瞒这件事情。
玄阴的事情已然过去,凌家这个闷亏是吃定了,就算是以古世家地底蕴,要在这茫茫人海,浩浩古夏之中找到两个不能被推算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占了玄阴地先手却失了玄阴,心中憋屈可想而知,曲屏一事,他们又是下了一番工夫,其重视程度犹在玄阴之上。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凌家想瞒天过海,可这天哪有那么容易瞒过去。
修真界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就算是开创了古世家、古圣地的那几位生死王者还健在之时,也无一人敢说自己能当世无敌。且不说凌家算漏了叶枯这一着,单是如那行踪飘忽如有德道人般的人物,这世上还藏着多少,恐怕只有天知道。
那有德道人神神秘秘的,先是在那不知名的小镇里将道牌赠予了叶枯,说宁安有异宝出世,这一言一行两相配合,现在想来,不就是在把叶枯往宁安引吗?
只是当叶枯真的到了宁安,有德道人不肯现身,两人在坊市中相遇后,叶枯欲将道牌送还,这个胖道士又决计不肯收回,还东拉西扯着,好像是故意将人榜的秘密说了出来。
叶枯从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占便宜的好事,只是从这有德道人至今的所作所为来看,倒还真的就是为了他好,况且这胖道士与自己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际,无冤无仇也无甚恩情,他这么做,到底图个什么?
这些事情都是叶枯的推测,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曲屏之中究竟藏着何物,凌家又究竟在谋划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奇怪,古灵大长老派了岳丘和荀梅下山寻一桩仙缘,现在看来,这仙缘多半就是在曲屏山中。若是他诚心与凌峰合作,那就不应该暗地里派他们下山才是,但若不是诚心,又怎么能偏偏是在宗门大比这么巧的时候来了凌峰,而那些供外门弟子的灵秀山川又在一夜之间尽皆易了主。”
两相合作,最忌讳的便是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古灵就算是屈于凌家淫威,也应当知道这一层纸捅穿不得。
正当叶枯思虑之间,围看放榜的人群突然一顿,似潮水般被推开,退向两旁,许多围观的生员、百姓踉跄着身子,更不堪者甚至一屁股坐了下去,连带着后面的人也一并遭了殃,纷纷跌坐在地。
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人潮一分为二,在正中清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叶枯只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避开了那股力道,脚下一动,也是退入了一侧,不愿出这个风头。
叶枯转头看去,只见一辆黑不溜秋,偶尔可见到些棕褐之色的马车停在那一端,长仅两丈有余,说是马车,却不见拉车的马匹,他心中一凛,并不因这座驾看起来有些破旧就轻视了来人。
恰恰相反,这辆马车不是破旧,而是沧桑,是被黑血所染,故而才成了这黑漆漆的模样,车身、车轮各处隐约可见有刀痕剑孔,透出古老与苍凉的气息,那是记载着一家、一族辉煌与荣耀的符号。
这驾车马看似是贴着地面而行,实际却是浮空半尺,碾虚而过,只是这寸微之间的差别寻常人根本不回去注意罢了,看起来也不过只长约六七米,但马车之内必定是经过了祭炼,别有一番洞天,断不是如外表看起来这般古而旧。
其实按照叶枯与上官玄清的身份,若真是想光明正大地去往上虞,如这般规格的马车用来装装杂物倒也未尝不可。
马车前却是一个老仆,许是上了岁数,身躯略略有些佝偻,方才正是他出手,将围观放榜的人群一分为二,此刻却恭敬地站在一旁。
人群还是一阵混乱,不知怎么的,就算混乱如此,也没人敢越雷池半步,只在中间空出了一条路来。
这阵纷扰自是扰不到叶枯,那老仆恭立在旁,欠身道:“少爷,都办好了。”
“嗯。”
马车的主人淡淡应了一句,片刻后,一个灰衣飘飘的少年走出马车,面色青灰,邪气凛然,理所当然般从中间的道路上行过,来到了布告栏前,瞥了那朱红大榜一眼。
“啧啧。”似是在嘲笑这榜单的无趣,这灰衣少年撇了撇嘴,这才看向了那一张白纸黑字的告示。
自他一出现,混乱的人群便渐渐安静了下来,那一股将人群一分为二的力量也渐渐消失了,那一声带着不屑的“啧啧”也就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每个人的耳中。
“在下游峰,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又是因何发笑?”一个书生士子模样的人似是看不惯这灰衣少年的傲慢,出声质问。
灰衣少年慢悠悠地转过身,左看右看,似是再寻找着什么,半晌才将目光落在游峰身上,
“是你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