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葵婆婆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阴沉的可怕,倒钩似的眼睛紧紧抓着叶枯,似是要在他的身上戳两个窟窿。
两人之间隔着叶枯方才挖出的大坑,莫说是对化神境界的高人,便是一个还没有修出本命真气的武夫,这一点距离都不算什么,可这老婆子却迟迟没有动手。
叶枯扫了一眼那一块被他踩过的白骨,隐约间,他觉得着葵老太婆是知道些什么,只这样,才会让她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我怕在下面,你会嫌我碍手碍脚的,这不就先一步到上面来了么。”
叶枯并不打算逃跑,要说凭借这点小伎俩就能从一位化神境界的修士手底下逃脱,那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些,他不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更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况且这老太婆似是对这地方很是忌惮,既然如此,叶枯就更不会走了。
似是想到了叶枯方才的大胆行为,葵婆婆脸色愈发的沉了,像是要滴出水来,面目可憎,杀机森然,“谁让你轻举妄动了?不知死活!”
叶枯故作惊讶道:“啊?我以为婆婆你要下到下面去的,原来不是啊,要不,我再下……”
葵婆婆气恼非常,却不敢再让叶枯下去,谁知道他装疯卖傻的会在地下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死了一个叶枯事小,她却不愿把自己的命也赔了进去。
“咝”
就在这时,一缕乌黑从那白骨周遭溢出,如丝如雾,于这朝阳初升时分,透出一股反常的诡异来。
“这是……”
叶枯见着这一道乌黑,整个人猛然一震,瞳孔微微一缩,记忆力的朦朦胧胧瞬间清晰了起来,心里头有了些猜测,喉咙滚动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你干的好事!”
对面,那老太婆震怒不已,心中对叶枯的杀机从那一双可怖的老眼中涌了出来,已是毫不掩饰,森然毕露。
足以见得,先前的什么“琴儿”,什么托付,什么有始有终,什么交代不交代,都是这老太婆的借口罢了!
叶枯自是不会将心中所想告诉这狗眼看人低的老太婆,“不就是一缕黑烟么,这埋得久了,被人从地底挖了出来,重见天日,冒点烟出来不很正常。”
葵婆婆只冷笑不语,那张老脸被带的有些扭曲,却是已不欲,或是已无心与叶枯这“无知小儿”多废话了。
那一缕如丝如雾的乌黑本是飘摇而上,却突然间像是有了重量,猛然往坑底落去,在坑底的土壤岩层上撞了个“四分五裂”,向着周遭弥漫开去,像是一朵水雾喷泉。
乌黑雾气弥漫开来,看起来很是诡异,让人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来。
“现在立马给我下去,给我把这一块白骨挖出来。”葵婆婆冷冷地命令着,“年轻人,不要自误,不要妄想着逃跑。”
此时,这老太婆什么话也不愿意多说了,非常直白,简明扼要,凶相毕露。
只是这说话的工夫,那弥漫开来的乌黑雾气便占据了整个地坑,完全铺展了开来,只是好在其并没有向上蔓延的趋势,只积在坑底,缓缓流动。
见那小子呆立不动,葵婆婆心中早已是不耐,却怕引起什么莫名存在的注意,不敢直接出手,又想到还有用得到这小子的地方,便暂时压下了心中杀意,善诱道:“越是诡异之处,便越是有大的造化,老婆子我会在上面帮你,你不用害怕。”
“婆婆,这事得容我想想。”
叶枯这么说着着,心中只一阵冷笑,暗道:“你会帮我?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不落井下石在上面按我一掌,我就要烧高香了,这坑是给你挖的坟,又不是给我的!”
“没什么好想的,年轻人,怎么还不动身?你也不必拖延,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老婆子我是有些顾忌,就算是如此,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之事。”葵婆婆见善诱不成,便再加上了威逼,铁青着一张脸催促道,周身气势一沉,给人以极其危险的感觉。
“这死老太婆,问琴啊问琴,你可把我害惨了,可千万别落到我手上……”
叶枯心中明白,这老太婆并非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的的确确有这个能耐和本事。
是面对一位看得见的化境甚或是通幽境界的修士,还是去面对这地坑中,让这葵老太婆都有些忌惮的东西?
正常人只怕都会选择前者,可叶枯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是他喜欢找死,而是他已是隐隐猜到了,这坑中的那一块大骨到底是什么。
“呲呲!”
就在这时,像是什么东西被腐蚀了,听到下方的动静,叶枯与葵婆婆都各自心中有一番计较,两人都顾不得彼此的针锋相对,立刻向下看去。
叶枯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不为其他,只因这坑中的景象着实有些骇人。
只见,坑底的乌黑雾气散了一些,露出来的,竟是一具具尸体!
他们似是被沉在了湖底,这一具具面色焦黑,双目圆睁,身体破碎不全尸体,随着如丝如雾的乌黑渐渐褪去,便纷纷浮了出来,争先恐后。
这些人皆是死相凄惨,或是没了半边脑袋,横流的红白早已凝固,或是断了胳膊缺了退,甚或是腹部被咬出一个大洞,乌黑褪去,浮出的便是一片鲜红的土地,似是在泣血。
一具具残缺的尸首,嵌在土壤岩层之中,像是在为这片染血的大地做点缀,又像是一朵铺开的被烧焦了的花,而那一块白骨,便是花蕊!
叶枯暗自心惊,这些尸体已是残缺不全,大多都是面目全非,辨不清模样了,那场莫名而起的兽潮似犹在眼前,他抛下了那群人,独自逃了出来,这倒是没什么,他是自身难保,自然顾不得他人性命。
只是这些人是丧身于那兽潮之中的吗?若是如此,那他们又怎么会被埋在这里,一个人一个坑,像是扎下了根,那些发了狂的妖兽怎会如此讲礼,不吃人不说,难道还会将人精心安葬了么?
若不是如此,那又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驱散了那些妖兽,把这些死人从兽潮中夺了回来,同这块骨一道葬在了此地呢?
“如此异象,必是有重宝!”
另一侧,那葵婆婆初时也为这一幕所震撼,但很快,她眼中的惊讶便为一丝一缕浅浅的疯狂所替代,声音中似是染上了一股魔力,“年轻人,还不快下去,为老婆子我寻宝?”
她那老迈的身子,神光乍现,一股**般的力量汹涌而出,如潮水一般向叶枯席卷而来,瞬间便将其禁锢了起来,葵婆婆吐出一张黄纸,不见她如何动作,眨眼间,便有繁复的纹理在黄纸上生成,符纸化作一道神光,贴在了叶枯的后脑勺上。
“老婆子我本来是不想用这么极端的手段的,是你太不识抬举,怪不得我。”葵婆婆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在她身旁,忽有一只手掌虚影浮现,五指提、勾、按、挫,变换之间,像是在操控着什么。
“你这死老太婆,说黄符纸不吉利,自己还天天带在身上,是为了你入殓的事后……!”
叶枯被那一股神力禁锢,动弹不得,自见到那一张黄纸他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黄纸临身,他的谩骂声便戛然而止,呆愣不动,双眸中翻出一股迷离来,似是丢了魂儿。
葵婆婆身旁,那一只手掌虚影,五指牵动,另一侧,叶枯便是一只提线木偶也似,动作呆板而别扭,动了动身子,似是在适应着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葵婆婆向叶枯那边瞥了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便又将目光移到了这处尸骸遍布的,“是时候了,这小子的肉身倒是不弱,该是我一大助力。”
此刻,叶枯魂海之中泛起一阵大雾,遮天蔽日,于这片朦朦胧胧的天光中,剑、木、壶、炉、鼎五器虚影震动,由内而外,将那一道黄符纸上涌出的符箓之力震的粉碎,驱散了雾气,还叶枯神魂以清明。
叶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老婆子的手段当真是有些诡异,借符篆之力控人为偶,若不是凭了远超凡骨境界的神魂造诣,差点便要做了那老妖婆手中的提线木偶。
化神境界之后,修士开始研修神魂,叶枯以五行入神识也难以伤得了这等存在,但一点自卫自保的本事也还是有的,不至于被吹一口气就取了他性命。
“这老不死的东西,问琴怎么会有这种长辈,现在看来,苏清清和江荔江梨两姐妹的事情多半都和这老太婆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自有一番明悟,现在,叶枯佯装成被脑后的那一道黄符纸所控制,遵照着葵婆婆的命令,亦步亦趋地,向着坑底行去。
渐渐稀薄的乌黑雾气似是有生命一般,觉出了叶枯的到来,欲散未散的乌黑竟变得凝实了一些,在那一方大坑中,翻涌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