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周可为都在同一个地方下棋,故意咋咋唬唬,企图引起那位女士的注意。跟爷爷一样,只要赢了,他就喜欢给孩子们发钱。即便不像爷爷那样财大气粗,只能发几毛钱,也足够拉拢孩子们了。
他又一次赢了他的爷爷,爷爷气哼哼地散步去了。周可为赏了华天龙两块钱,让他给小伙们买冰棍吃,清高的谢冲、汪浩川都跟着去了。周可为下意识地往华家的窗口望了望,那里没有毛茸茸的脑袋了。
周可为喝住了华天龙,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姐呢?”
“连夜跑啦!”
嗯?!
华天龙哈哈大笑:“她要去我二叔家住几天。猴急猴急的,昨晚让我爸把她送过去了。”
“为啥呢?”
“你不是最清楚吗?”华天龙大笑道:“还不是因为没脸见你?她把一个三好学生当成小混混了!”
周可为掀起衣服,擦干了脸上的汗珠,说道:“我又没怪她,要怪的话,只能怪我知名度不高。”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女孩仓皇逃走的样子,周可为忍不住笑了。
华裕琳一走,胡同里安静了不少。她在这里的时候,每个清晨和傍晚,她都会播放小虎队的歌。谢颖最喜欢《爱》,她和胡宝珠一起跟着节奏比划,将手语歌学得七七八八。华裕琳走了,胡同里少了很多活力。
那个暑假,谢颖经常去胡宝珠家里,二人一起看《新白娘子传奇》。胡宝珠在头顶扎了一块白纱布,装腔作势,把自己扮成白娘子。她特许谢颖扮演小青,精心给谢颖梳了两条小辫,还给她穿了一身绿色的裙子。
在街上玩耍,碰到同好,几个人便一起演戏。谢冲跟好朋友们一起扛着玩具枪,到处“打游击”,遇见了这群奇形怪状的女孩子,他不理解,但大为震惊。同时,他也为妹妹抱不平,质问胡宝珠:“凭什么让我妹妹当你的丫鬟?”
胡宝珠昂起头,不服气:“我还允许她穿我的裙子呢!”
谢冲转头跟妹妹说道:“你要有点儿骨气啊!你不是当丫鬟的料!”
谢颖一点都不在意,只要跟朋友在一起玩得开心就好了,她才不在乎自己的角色是谁。
谢冲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可是他跟着大部队跑了之后,胡宝珠却有点不安,反复跟谢颖问道:“你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他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想让你当小青。”
“你管他做什么?”谢颖奇怪地问道:“我们玩得开心就好了呀!”
胡宝珠忧心忡忡,不想玩了。朋友们都很奇怪,好端端的,胡公主怎么生气了呢?
到了傍晚,谢冲坐在华家门口的石凳上,有几分惆怅地看着华家的南窗户。虽然华裕琳举起了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那缕几乎看不见的情丝,但是华裕琳走了,他还是很失落。
回过头来,胡宝珠正气呼呼地看着他。
谢冲很诧异:“你看我干嘛?生什么气?”
胡宝珠冷着脸,不说话。
谢冲说道:“我刚才又没有指责你,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就是随口一说。”
胡宝珠还是不肯说话。
谢冲无奈,只好认输:“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胡宝珠一扭头跑了。
谢冲满脸问号,女生真是麻烦,喜怒无常。相比较而言,还是小颖好,天天乐呵呵的,几乎不生气。
谢冲前脚跟到家,谢颖后脚就跟着回来了。刚回到家,谢冲就清扫院子,整理爷爷捡回来的树枝。没有人让他做这些,是他主动做的。
在哥哥的影响下,谢颖也学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算年纪小,她也要维护好这个家。
兄妹二人一起给花盆浇水,谢颖小声说道:“宝珠哭了。”
“至于吗?!”谢冲确实不耐烦了,把水壶放下,说道:“就因为我不让你演她的丫鬟?”
“不是,是因为你一直在看裕琳姐姐的窗户。”
……
眺望……居然也会成为一种罪?!
谢颖说道:“胡宝珠说,你喜欢裕琳姐姐。”
谢冲被说中了心事,脸红了,嘴上却语无伦次地否认:“瞎说什么!小孩子,哪里知道喜欢与不喜欢?”
“你别小瞧小孩子!上三年级的时候,就有人给朱方亭写情书了。好多同学都羡慕她,结果她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说自己的清白被毁了。”
谢冲无语。这些小孩,真是一个比一个矫情。收到情书,证明有人喜欢自己,清白被毁了?这是什么逻辑?
“哥,你真的喜欢裕琳姐姐吗?”
“没有的事。”
谢冲无力地做出了解释,谢颖欢呼雀跃,飞出了大门,喊道:“我去告诉胡宝珠!”
谢冲并不是傻瓜,他知道胡宝珠在自己身上花费的心思,但他并不认为那是喜欢,而是好奇。他带着大城市的光环来到了这座小城市,身上还有某些显眼的技能,胡宝珠无非是被这些吸引了而已。至于“喜欢”这种高级的情感,等她年纪再大一些才能领悟吧!
话说回来,他对华裕琳的好感,难道也是源于好奇?
华裕琳一走就是好几天,在七月底的某天晚上,谢冲在外面上完厕所,刚走出公厕,就看到了华裕琳的身影。她戴着帽子,步履匆匆,像是躲避狗仔的明星,她不想让任何人认出来。
好巧不巧,周家的大门开了,周可为骑着自行车出来了。
冤家的路,就是这么窄。
天空有一轮弯弯的明月,星星在深蓝色的幕布上闪耀,蝉鸣此起彼伏,微风送来阵阵花香。
华裕琳和周可为面对面站着,该怎么开口呢?
华裕琳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对不起,那天是我口不择言了。”
“没事儿。”周可为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也没做对什么,我不该轻易攻击你的偶像。”
“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肚子上那道伤疤的来历……总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可为的目光亮晶晶的,他虽然戴着厚厚的眼镜,着装也不甚整洁,但他就是有一股发光的特质。华裕琳抬起头来,就会被他的光芒吸引。
周可为笑道:“虽然有勇气说‘对不起’的人都很了不起,不过,你别再说啦!这样互相认识一下,也挺好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