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冲偶尔会怀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总是求而不得,总是在最幸福的时候失去最心爱的人,命运反复无常,甚至连预告都很吝啬。
他再次去找华裕琳的时候,餐馆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了。华裕琳未必离开了*国,只不过,要是她想躲起来,谢冲肯定找不到她。
她向来是个洒脱而又决绝的姑娘,她既然提了分手,那就不可能再复合了。
这次跟女朋友分手,谢冲倒没有像上次失去爱人那样撕心裂肺。毕竟,二人是和平分手,或许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只是,谢冲又失去了一个跟他真心相爱的姑娘。如果不是华裕琳嘱托,胡宝珠是很愿意安慰谢冲的。
但是,她始终觉得,华裕琳的嘱托始终带着
“撮合”的意味。她偏偏不喜欢这种撮合。所以,胡宝珠没有刻意联系谢冲,她依旧自由自在地生活。
她跟一个在街头演出的大叔学习拉手风琴,每天的学费是一杯咖啡,一块三明治。
她学得饶有兴致,流浪的音乐家也很喜欢她。有一天,胡宝珠还跟他一起表演了。
大叔拉手风琴,拉的是《月亮河》,胡宝珠就陶醉地给他伴唱,场面十分和谐。
路过的中国游客拍下了这张照片,发在了一个名叫
“微博”的东西上。然后,这张照片就被疯传。传照片的游客原本是想说胡宝珠的状态很好,自由自在,完全不为俗事烦恼。
但是,照片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很多人说,胡宝珠混得太差了,居然沦落到了街头卖艺的地步了。
谢冲看到了她在街头表演的照片,晚上给她打电话:“让你跟那些所谓艺术家保持距离,你就是不听。”
“谁也别想管着我,我本来就是自由自在的。”
“我是为你好。”胡宝珠哈哈大笑。
“谢冲,你的语气越来越像我妈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你有危险,我不能视而不见。”
“你知道吗,你要是在网上说一句,‘我这是为你好’,会被广大网友讨伐的。”谢冲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呢?”
“大概,是有些人不希望被父母管得太严,所以就会看不惯这种言论。”
“哦,我知道了,我不会自讨没趣了。那个,你把我借给你的钱都还给我,以后不要跟我寻求任何帮助,你跟那群网友讨生活去吧。”
“……我只是跟你陈述事实,并没有否认你对我的关心。”胡宝珠急忙认怂:“亲爱的谢冲哥哥,我会注意安全的。”
“哦……”谢冲不太相信,懒懒问道:“你的签证还没有到期吗?”
“我单次可以滞留四十五天。”
“那也没几天了。”谢冲松了口气:“你要走了,我终于不用当你的摇钱树了。”
“冲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恐怕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日了。”……谢冲眼前一黑。
“我太喜欢这里了,白小雨给我谈了一个工作,让我出演一部风景宣传片,她很快就来了,帮我延长签证。”……胡宝珠咯咯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瘟神送不走了?”
“什么瘟神,哪儿有这么说自己的。既然留在这里是为了工作,那就好好工作吧!”胡宝珠不走,那就意味着生活不会一潭死水,而是会有很多靓丽的色彩。
想到这里,谢冲稍稍感到一些安慰。华裕琳走了,小顾又吃不饱了,他甚至来使馆找谢冲蹭饭。
他主动跟谢冲坦白,他跟华裕琳交流过,他担心华裕琳的黑历史会给谢冲带来不好的影响。
说完之后,小顾长舒一口气。即便谢冲会发脾气,那也无所谓。谢冲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对谢冲有所隐瞒。
出乎意料的是,谢冲只是闷闷吃饭,并没有多说什么。小顾试探着问道:“你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你是为我好,真心为我着想。”
“哎呀,没想到你这么理智。”谢冲苦笑道:“如果是在高中,我肯定会把你揍一顿。谁让你胡乱出头,干涉我的生活?但是,现在我都快三十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很清楚,所以我不会怪你。再说,裕琳姐一直很清醒,就算你不说,她也会离开我的。”
“华裕琳是个奇女子,我对她的经历很感兴趣,可惜碍于你的面子,我不好意思采访她。实不相瞒,我把她的博客推荐给了一位杂志社的编辑,那位编辑对她很感兴趣,想让她继续从事文字工作。”谢冲恍然大悟:“原来,出书的机会,是你帮她找的?”
“我只是帮她搭了一根线,编辑认识她,只是很久没联系过了。世界就是这么小,我认识的编辑,恰好跟她合作过。我跟编辑说,华裕琳很有才华,只是运气不好。那位编辑人很好,也想给她一个机会,尝试着让她写散文。”谢冲说道:“华家的人都有文学上的天赋,裕琳姐的妈妈就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她的表弟现在是一个绘本作家。裕琳姐阅书无数,文采斐然。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作家。只是,她的命运坎坷,再加上学历不高,这让她没有自信。你给她推荐了编辑,让她得到了认可,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
“我说了,我的作用没那么大……”
“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话,就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更何况,你是很用心地推荐呢?”
“别用那种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我啊。”小顾故意看向一旁:“你也别告诉华裕琳。要不,她又会怀疑自己,误以为编辑看中的不是她的才华,而是和我的交情。”
“我肯定不会说。”谢冲说道:“我们那儿的人,都有股傲气在身上的。”小顾吐槽道:“不是傲气,是固执!是死心眼!”谢冲笑道:“说得文艺点儿,那就是我们都是理想主义。”华裕琳行踪不明,不知道她是真去了母亲身边,还是回到了国内,亦或是找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隐藏了起来。
但是,在2011年的新年来临之际,华天龙在qq空间上传了一张
“全家福”。在玻璃窗的反光中,谢冲看到了给他们拍照片的那个人的影子。
看书溂她剪了短头发,穿着一件玫红色的毛衣,虽然没有看清她的脸,但是她身上有了活泼的色彩。
谢冲写了好几条留言,全都删除了。最后只是默默点了一个赞,希望她一切都好。
在跨年之际,使馆依然为各种新年会忙碌着,谢冲依然承担着主持人的职责。
胡宝珠拍完宣传片后没有离开,她出席了使馆的新春晚宴,跟*国的文艺界人士相谈甚欢。
活动接近尾声时,小顾跟谢冲说道:“我看,胡宝珠对你很有意思,你就没考虑跟她在一起?”
“……你是从哪儿看出她对我有意思的?我一个星期也未必能见她一次。”谢冲正色道:“我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的,她跟我妹是最好的朋友。”
“呵,她喜欢你的证据,可都在我手机里呢。”小顾得意地举着手机,说道:“胡宝珠太亮眼了,让人不得不瞩目……”谢冲打断了他的话:“打住啊,你不要把‘见色起意’描述得那么委婉。你在国内还有女朋友呢,不要老是偷看女明星。”小顾毫不在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胡宝珠是大明星,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怎么了?其他时间,她总是跟别人聊天;可是只要你一站在台上,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你。我听她跟别人说,你是跟她一块长大的哥哥,是你们小城的骄傲。”小顾从相机里调出了几张照片,跟谢冲说道:“你看看,她这个眼神,是不是充分说明了一切?”那个眼神,谢冲从小看到大,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把那个眼神留在心里。
她看向他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崇拜、骄傲、甚至有几分虔诚的神色。她的眼神,是那么好看。
谢冲在胡宝珠附近找了个座位坐下,看似跟别人交流,实则用心听着她跟别人聊天。
一位老先生总是发不好
“宝珠”这个音,胡宝珠便随和地让他喊自己
“宝儿”。她刚出道的时候,考虑过
“宝儿”这个艺名。老先生笑道:“‘宝儿’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胡宝珠略微惆怅:“是啊,他叫我‘宝儿’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爱呢?”谢冲心绪起伏。
刚结识胡宝珠时,他总是忘记她的名字,时常喊她
“胡宝儿”。那只是他的无心之过,却硬是被她记了这么多年。晚宴的氛围很好,平时严肃惯了的人们也上台表演节目。
留学生代表带头起哄,让多才多艺的谢老师来一首钢琴曲,谢冲连连拒绝。
因为失恋的关系,他很久都没有弹钢琴了,技艺早就生疏了。谢冲灵机一动,冲着胡宝珠使眼色:“今天大名鼎鼎的胡宝珠小姐也在现场,她唱歌跳舞都是专业级别的,不如让她为我们演唱一首歌,好不好?”胡宝珠面带愠色,她不喜欢谢冲突然点她的名。
但是,在面对观众时,她又笑容满面,说道:“我想唱一首歌,但是我不知道音响师那里有没有伴奏,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清唱。”胡宝珠演唱的曲目是《漫步人生路》,是一首很经典的粤语老歌。
前奏一响,谢冲仿佛就回到了遥远的从前。他的家里有台录音机,爸爸最喜欢听这首歌。
在骑着摩托车的时候,他也习惯性地哼着这首歌。早些年,胡宝珠找谢颖玩,或许在谢家听过这首歌。
可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首歌的呢?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粤语的呢?她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息息相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