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舍”,也要分开。
明媚跟着景府的人回府,心想总不能就这样一窍不通地去书院,万一装的不像被当成异类该如何是好?
于是她回到景府之后,先见了老太太,苏夫人……行礼应答之类的倒都还使得,一套做完,立刻便装病。
苏夫人自爱子如命,当下叫丫鬟把人带回去,又忙请大夫给看。
明媚装病无非是不想跟府里其他人接触,更好托辞不去书院了,随着丫鬟假装恹恹地往房中去,走到半道,却见一人笑吟吟过来,却正是景正盛。
景正盛见了明媚,瞧着“他”脸色,的确是有些不太好的,便道:“卿弟哪里不适?昨儿竟也留在端王府了,让我很是担心。”
明媚看一眼景正卿,便低了头:“三哥……也没事,就是……中了暑热……”
景正盛叹了口气,在“他”肩头一拍:“罢了罢了,听闻明媚表妹当时也在?必然是你见了她,一味地贪玩儿,不然你身子向来康健,怎会如此?总之没事儿就好了,我昨儿见你在家,本想叫着你,再叫着你小舅舅,一块儿出去喝酒呢,你倒是跑去端王府了……瞧如今这个样儿,这酒也是还喝不成的,你且暂时养好了身子再说罢了。”
明媚眨了眨眼,心道:“原来昨儿盛三哥是要叫他去喝酒的……还有他的小舅舅,他们三个凑一块儿,定然安生不了……这酒也自不是好酒。”
明媚想到前生,初初跟景正卿遇上,他那个外表庄重实则风流无忌的性情……大概也是从小就养成了的。
然而这一遭儿,他好像并不像是前生了……
景正盛见“卿弟”不语,又细看了会子,很是关怀,道:“别在这太阳底下站着了,快快回屋歇息去……把身子养好了,哥哥再带你出去见识,左右机会多得是。”
明媚咳嗽了声:“多谢三哥。”
景正盛笑笑,唇角流光,已经依稀可见前世那样的风流神采。
明媚顿时就想到那时候的景正卿,心乱跳,忙低了头。
明媚怏怏地回到景正卿的居处,屋里两个丫鬟便迎上来:“二爷好不容易回来了,听闻昨儿在端王府歇了?奴婢们都记挂着呢。”
“听闻二爷身子不适?要不要吃点什么?”
一边儿伺候着明媚脱衣,一边儿嘘寒问暖,并不说些逾矩的话,只是本分伺候而已。
明媚被迫听着,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是出神。
她任凭两个丫鬟把外裳脱了,身上果真凉快了许多,明媚出了口气,无意中垂头,忽然看见自己只穿着薄薄地绢裤,顿时吓得大叫了声。
“二爷……怎么了?”丫鬟们忙上来问长问短。
明媚本能地捂住了眼睛,心中滋味难受,听到丫鬟们问,她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我……我没什么……”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便笑道:“既如此……二爷要不要沐浴?这大热天儿的,才从外头回来……”
明媚一听,顿时直了眼睛:“沐……沐浴?”
一直到这一刻,明媚才想到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
初初想到之时,明媚猛地打了个寒颤,衣裳都来不及穿,拔腿就往外跑去。
丫鬟吓了一跳,急道:“二爷二爷,你去哪?”
明媚拉着薄衫掩着身子,跳出屋里,正要往卫府去,迎面却来了一人,那样肃然端庄的,自然正是景睿。
两下对上,景睿一瞧,怒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你这是要去哪?”
明媚被当头一喝,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低头看看,赶紧把衣裳整理一番。
此刻那两个丫鬟也上来,飞快地帮她整理妥当。才又行礼:“老爷。”
景睿听闻儿子身子不适,竟也不去书院了,自然便来看看,没想到正撞上这一幕,不由气道:“前些日子王爷才对我夸奖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这是在做什么?叫人看见了像什么!你不是身子不适么?为何又乱窜出来?”
明媚恨不得一下子晕过去了便是。
明媚自然是极明白这位二舅舅对景正卿是十分严苛的,当初还利用这一点陷害过景正卿,令他被责打了一顿,如今倒好,风水轮流转,即将落到自己身上了。
明媚自诩是受不了景睿的板子的,无奈何,又不能撒泼或者表明身份,那样恐怕会直接被一顿打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幸好明媚的鬼心眼儿还是颇多,此刻便低头,道:“回父亲,方才回来,也不知怎地……一阵热风扑过来,卿儿……就迷迷瞪瞪地……心里燥热的很……大概……是昨儿的暑热未退……请父亲宽恕。”
景睿虽则严厉,但到底也是心疼孩子的,见“景正卿”低着头,唯唯诺诺之态,不由心头一软,又觉有些紧张,生怕真的积下什么病症,便顾不上责罚呵斥了,只对那两个丫鬟喝道:“还不把他搀回去?好生看着?再去叫个大夫进来给他诊诊!”
明媚仗着一点机智,好歹躲过了景睿,也不敢再往外头跑了,当着景睿的面儿如此,怕不立刻打断双腿。
当下仍旧回来屋里,无可奈何躺在床上,心中便想景正卿,想到“痛苦之事”,恼的在床上翻滚,抱住被子,一阵厮打。
两个丫鬟在门口瞧着,都觉忧心:这功夫都也信了二爷是真的着了暑热,不然的话……怎会如此反常?竟做出如斯孩子气的举止来。
且不说明媚在景府里如坐针毡,只说景正卿回到了卫府,却见卫凌已经上朝去了。
玉葫一路陪着他,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弄得景正卿不厌其烦,只不理她。
下了车往里去,玉葫便道:“小姐出去一整天又加一夜,是不是想念小少爷了?我们不如先去看看他?”
景正卿听是说卫峰,便挑了挑眉。
玉葫知道“明媚”是最喜欢卫峰的,便又乐道:“小少爷长得可真块,手脚都胖乎乎地,可真惹人爱。”
景正卿闻言,便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脚:这小许多号的手脚,又何尝不惹人爱?只不过为何居然是他用着……真真暴殄天物。
两个往里屋去,不妨却见胡姨娘同丫鬟抱着卫峰从里头出来,要到廊下乘凉,两下见了,胡姨娘微微一笑,道:“小姐回来了。”
景正卿对她毫无兴趣,便从鼻孔里嗯了声,往里又去。
胡姨娘见“明媚”如此傲慢,便皱了眉,道:“咦,今天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小姐竟不来瞧瞧峰儿?”
景正卿听到这句,便停下步子,走到胡姨娘身边儿。
胡姨娘一惊,不知他要如何。
景正卿探头,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卫峰,然后淡淡地说:“好了,看过了,还有事么?”
胡姨娘呆了呆,景正卿道:“无事我便走了。”
景正卿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胡姨娘望着那背影,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哼,臭丫头得意什么!竟还不把我放在眼里。”
丫鬟道:“姨娘,上回老爷还是把那些物件儿拿走还给人家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小姐?”
胡姨娘想到那些得而复失的东西,一阵挠心:“可不就是她?若不是她多嘴胡闹,我又怎么会差点儿九死一生地生了峰儿?只要给我些时日,我自能劝服老爷,都是这丫头坏的事儿!迟早有一日,我……”
玉葫陪着景正卿回到房中,景正卿看看周围,无非是些书、琴、笔墨纸砚之类……他对这些自然是毫无兴趣,不由地就叹了口气,低头看看一双儿嫩嫩地小手,总不能用这样的手去张弓射箭习武吧?
景正卿闷闷地在床上躺了会儿,便想昨晚上明媚跟端王的对话:一直在那刻他才知道,原来端王曾有一对儿镯子跟那个扳指的,其中一个镯子送人,一个却不翼而飞。
景正卿怔怔想了会儿,便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中便又出现他抱着明媚晕过去那前一刻,场景在脑中闪来闪去,渐渐地,竟跟某一幕令他刻骨铭心痛不欲生的场景重合在一起。
身子猛地一颤,景正卿睁开眼睛:怪不得他觉得昨儿那感觉似曾相识,原来……
扳指为何会不见?属于端王那镯子又为何会不见?本来按理说,端王不见的那镯子,应该是在七年之后送给明媚的……如今却好端端不见了!
若说镯子不见只是巧合,那扳指呢?
景正卿瞪圆了眼睛,想到前生,他紧紧地搂着明媚,一手握着她的素手,当时她的手上,不正是戴着那枚镯子的?
难道这两次,仅仅都是巧合?
景正卿不信。
他跟明媚重生后,端王的镯子就不见了。
他跟明媚互相换了身体后,那枚扳指便也不见了。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指向了一个解释。
景正卿想通了这一点,浑身热血沸腾,几乎要立刻把明媚叫来,跟她研究一番。
然而此刻到底是不方便,景正卿苦思冥想……心想:“不如我跟姑父说,我有些想念祖母,让姑父答应我去住上几天?是了,如今我是明媚的模样……只要我好好地撒娇,姑父那样疼明媚,自然就会答应了的,我自就可以跟明媚多多相处……未尝不可以想出一个解决法子来,最起码可以互相照应。”
景正卿在屋子里呆呆坐着,腹中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半天时光已过。
到了午后,景正卿听闻卫凌回来了,便很想趁机去求一求卫凌……正在心底演练该如何跟卫凌说……外头却传来一阵吵嚷声。
景正卿不以为意,只好好地想自己的事儿。
不料那吵嚷声越发近了,有人道:“让我去见小姐,你们走开!”
景正卿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便走到门口,迈步出门转头一看,却正见到胡姨娘在廊下,正用力推开一个小厮。
景正卿一愣,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胡姨娘一看他,大叫一声:“小姐!”顿时便扑上来。
景正卿吓了一跳,不知她要如何,本能地往旁边一闪,他是惯常习武的,身法何其利落,此刻虽然是占了明媚的身子,但反应力仍是一流。
胡姨娘扑了个空,踉跄站住,又回过头来,景正卿喝道:“你究竟有何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胡姨娘被他一声呵斥,又呆了呆,而后才哭道:“小姐,求你替我向老爷说情,饶了我吧……”
“究竟发生何事?”景正卿皱眉。
胡姨娘泪落如雨:“老爷,老爷要赶我走……小姐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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