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辞「哈哈」一笑,他坦率道:
「你此次生病,自然是我之过,也算是受了谢某拖累,关于此事谢某无话可说,亦不会替自己辩驳。
不过,你的身体迟迟不曾好转,难道不也正是因为你心中忧虑之事太多所致?」
他挑了挑眉,继续说道:「你是端虚宫掌宫,除了那些失踪弟子外,如今还有什么事情可忧心?」
卓清潭淡淡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他还真是说错了。
她心中确实有诸多烦扰之事,但是其中最不必担忧的便是那些失踪的弟子们了。
因为自从她心中猜测到那些失踪的弟子们与谢予辞有关,她其实便已经放下了心底的焦虑。
谢予辞本性不坏,不仅不坏,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纯良。
他不是牵连无辜之人,亦不是弑杀之邪佞。
既然如此,那些弟子们最多不过是被谢予辞困在了哪里一时之间无法出来,暂时不得自由罢了,根本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而她半月以来,心底最大的隐患和忧思,莫过于眼前这人了。
他提前破开钧天崖秘境结界而出,不仅她近万年心血极有可能因此毁于一旦,还给给她惹出了诸多麻烦事。
卓清潭沉默的点燃了手中的香烛,不再理他,缓缓倾身一拜。
只是她躬身施礼之时,拜的却并非是「月神」。
卓清潭在心底轻声自语:「帝尊,转世至今未曾得见您真身,想必而今您还在九重天上闭着生死大关不得外出。
虽然不知您当初是如何挽回我的一丝神魂,使我的魂魄得以温养数千年,重聚轮回于世。但是想来,此行此径,行之必然万分艰难。
当年我虽早已存下必死之心,但今日既得侥幸,必不会辜负这得之不易的一世。」
因她神魂重生一世而造成的结界疏漏,她必使之早日回归其本该回归之轨迹。
卓清潭阖目静立,一派肃然。
谢予辞却神色怪异的看着她微微躬身,对着上首的「月神娘娘」神像沉默的一拜,只觉得这种画面十分违和。
「真帝君」拜「假月神」,属实看得他浑身不甚自在。
他十分古怪的问:「你不是说这世间本没有「月神」吗?」
......那怎么自己居然拜起来了?
卓清潭一礼完毕,直起身来,转过头轻轻笑了笑。
「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谢予辞不解。
「好奇......」
她若有所思的淡笑一声:「当人们弯下脊梁去敬拜神明之时,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c
「那你知道了吗?」
他问。
「知道了。」
她答。
「哦?」
谢予辞微微挑眉。
「愿闻高见,那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
卓清潭粲然一笑,无尽芳华。
「梵音愁思无穷尽,三柱清风送心言。有些人,其实只是在与自己对话,无关八荒神明。」
卓清潭与谢予辞刚刚走出月神庙,就见前面人流忽然都向庙会南边街区蜂拥而至。
想来有人也是与他们有着同样的疑惑,于是拉过身旁一个跑过的人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被拉住的人一拍大腿,「啊呀」一声,声情并茂的替周围人解惑道:
「你们不曾听闻吗?南街那边有几位下山除妖的仙长居然发现了妖怪!仙长们自然是要捉妖的噻!不过那两个
女妖道行还颇深,听说此时双方已经打了起来!打得难舍难分哩!」
卓清潭与谢予辞闻言微微一怔。
南街......
两个......女妖?
他们豁然转头对视,难道是晚青和灵蓉?
谢予辞眉心微蹙,沉声交代道:「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卓清潭却摇了摇头,拉住他转身的袖摆。
「我与你同去。」
谢予辞止住脚步,静静看了她一瞬。
罢了,若当真是仙门百家的弟子们与晚青她们胶着酣战,她又如何能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虽然此事于她而言,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不要出现,不要看见。
可她若是当真能退缩于人后、对此事避而不见,那便也不是她卓清潭了。
谢予辞深知她的为人,因此也便不再浪费口舌相劝。
二人话不多说,谢予辞当即揽住她的手臂,施展神力带她跃上层楼,急速从房檐之上穿行而过,奔着南街而去。
待离热闹的地方近了,他们果然瞧见前方不远处的房顶上几人正酣战一团。
而屋顶之上众人施法打斗间,仙术妖法于夜空中不断碰撞,激发出阵阵耀眼的灵光。
谢予辞定眼看去,两个格外熟悉的身影赫然其列,正是晚青和灵蓉!
卓清潭将「潮沁」中的一缕灵力引出,集中在自己的双目上,以此短暂的提高了视力。
她此时微微眯着双眸亦瞧清了远处几名仙门弟子的道服,然后不禁微微皱紧眉头。
围在晚青和灵蓉身边纠缠相斗、胶着不休的几名仙门弟子中,有人穿着蓝色道服,有人穿着紫色道服,还有人穿着黑色道服。
原来无妄海、凭津阁、九晟山的弟子居然都在此处。
想来前些时日,凭津阁阁主澹台东临按照她的意思已经示警其他几大仙门。因此如今无妄海和凭津阁的主力弟子们具在北地,共同协助九晟山守护冥王沟秘境结界。
而兖州府又是北地第一大城,今日恰逢八月十五拜月佳节,不当值的几派相熟的弟子们,兴许便结伴入城,忙中偷闲逛逛庙会。
想来不知怎的撞见了晚青和灵蓉,还发现了她们妖物的身份,这才打将起来。
无数城中百姓们熙熙攘攘站在下面街上,仰着头指指点点、看着热闹。
兖州府是大城,周围几百里外便是当世四大仙门之一的九晟山。
因此百姓们平日里见多识广,见此情状也并不觉得惊慌失措,反而当成节日里一处热闹般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也多亏了交战双方显然都并不想牵连无辜的百姓,因而阵仗并不曾搞得太大,且都十分默契的在半空中和屋檐上交手,避免了伤及街道上的无辜凡人。
其中一名身穿黑色道服的九晟山年轻男弟子举着手中法器,呵斥道:
「大胆妖物!胆敢在兖州府造次!你们当真视我九晟山如无物吗?」
灵蓉的嘴皮子向来厉害得很,平日里便只有在谢予辞面前才会稍作收敛。
此时,她听闻此言不禁嗤笑一声,娇声喝道: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想吓死你姑奶奶不成?你不会真当你家姑奶奶是被吓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