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赶着投胎呢,没看到陛下睡着了吗,要是吵醒了陛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皇城西内苑,树荫下一处清风微拂的水榭内,看着水榭外正飞奔而来的一名年轻内侍,一名头发斑白的老内侍赶紧压低声音向外迎了过去。
“干爹,儿子不是有意……”
“行啦,你这老货就别在那装模作样的了,有什么事赶紧让你那干儿子过来说吧!”
还没等气喘吁吁的年轻内侍把解释的话说完,伴随着一声笑骂响起,只见一名年近六旬、但却依旧威严之气不减的长须老者,此刻却是从水榭内的凉榻上坐了起来。
不用说,眼前之人正是这大宇朝的主人,隆武帝朱彻!
至于被他称作‘老货’的老内侍,则是从小伺候他、如今的内廷首领太监春桃!
“启禀陛下,京兆尹章汤、御史大夫张赣和礼部侍郎顾谦益求见,说是有紧要事情禀报……”
虽说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但年轻内侍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赶紧恭恭敬敬的开口禀报起来。
“哦?什么紧要事情居然让京兆府跟御史台、礼部都搅合到一起了!”
听到年轻内侍的禀报,原本还一脸笑意的隆武帝顿时不由得眉头一皱。
作为一个十六岁登基,但没几年就接连搬倒了太皇太后、皇太后两族外戚,从而把国家大权牢牢掌握在手的强势皇帝,随着如今身体的渐渐衰老,隆武帝对于权力、结党之事那更是相当敏感、警惕。
“呃,奴婢……奴婢不知!”
听到皇帝这似询问、又似自语的话,年轻内侍赶紧低头伏了下去,努力把自已催眠成一只鸵鸟。
“陛下,章汤向来为人孤僻。或许,或许只是凑巧了吧……”
到最后,还是先前被他笑骂的‘老货’春桃却是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答了一句。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传他们进来吧!”
……
“章卿你说什么,只半阙中秋词就引得长安全城震动?”
水榭内,听完眼前身材削瘦、面色坚毅的绯袍官员禀报的事情经过后,隆武帝顿时不由得愣了。
“回陛下,事情确实如此。如今全城官民百姓沸腾,单凭京兆府跟万年、长安两县衙役,想要维持秩序已是力不从心。臣请陛下调动左右金吾卫将士维持长安秩序,以防万一!”
看向满脸难以置信的皇帝,章汤原本坚毅的面庞此刻也是不禁浮起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章大人此言差矣!陛下,防不如疏。如此多百姓聚集,一个不好便会引发骚乱,臣以为当令左右金吾卫尽快驱散百姓令其归家……”
听到章汤这让皇帝调动金吾卫维持秩序的请求,还没等隆武帝开口表态,一名五十出头、身着紫袍的官员却是立马对此表示了反对,并提出了与之完全相反的建议。
“如今中秋将至,百姓也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御史大夫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
虽说对于这‘半词动长安’的事情有些惊讶,但作为一个武德充沛的皇帝来说,极度自信的隆武对此却是并不怎么在意。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半词动长安’的盛况,不也同样是皇帝文教之功的最好体现之一么?
“陛下之心虽是与民同乐,然此事看似由那半阙中秋词引发,实则却是那百万赏额所致。古语有云,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臣以为,如此铺张浪费之风断不可长,朝廷当力行节俭之风,勒令樊楼即刻撤消如此巨额赏金、驱散百姓归家,以正风气!”
然而,有些出乎隆武帝意料的是,向来识时务、懂圣意的礼部侍郎顾谦益,这一次却是跑来跟他唱起了反调来。
“呵呵,顾卿多虑了!俗话说千金市马骨,百万赏金虽然是多了些,但这笔赏金只是为了激励文人士子之用,又何来铺张浪费跟奢侈之说。”
怎么说礼部也是掌管天下教化之事,所以虽然对顾谦益的反常有些奇怪,但隆武帝倒也并未像对御史大夫张赣那般态度生硬。
“陛下英明!说起来,此次樊楼这打擂台的赏额虽然开得高了些,但那半阙水调歌头却也真是当得起‘神作’之称……”
眼见皇帝的态度已是十分明朗,章汤这个京兆尹随即也是将那引发长安震动的半阙中秋词呈了上去。
“好一个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敢与青天为友,此人倒是够狂妄。不过章卿所言不错,此词倒也确实当得起‘神作’之称……传朕诏令,命左右金吾卫即刻出兵维持长安秩序!”
不出任何意料,只片刻间,本身文学造诣就不错的隆武帝也是同样被苏大大这首千古绝唱的水调歌头所征服。
“对了,可知此词是何人所作?”
末了,意犹未尽的他,随即又再次向章汤望了过来。
很显然,作为有着人才收集嗜好的皇帝,隆武帝不但想要提前看到这下水调歌头的下半阙,甚至连带着这作词之人也想要一并收入囊中。
“回陛下,此词乃是樊楼中秋诗会所用,所以这作词之人跟下半阙一样,樊楼现在却是并未公布!”看着双眼放光的皇帝,章汤心中顿时不由得一阵羡艳。
没办法,谁叫隆武帝用人就像堆柴火一样,总是后来者居上呢!
……
“陛下,要不老奴去东宫问问?”
仍是先前的西内苑水榭,看着将手中半阙中秋词看了数遍后仍是意犹未尽的皇帝,带着试探的口气,春桃随即也是朝隆武帝望了过来。
“哈哈,还是算了,左右不过是再等上个把月而已……再说太子就这点儿家当,朕这个当老子的总不好什么都跟自已儿子抢吧!”
然而,虽说对老伙计的建议有些心动,但略一思索后,隆武帝最终还是摇头否决了。
不用说,樊楼这京师长安最顶级的娱乐会所之一,其实却是当朝太子朱据麾下的产业。
也就是说,朱据这一国储君就是樊楼背后的保护伞。
不然隆武帝即便是再怎么看重这‘文教政绩’,也不至于放任一个小小娱乐会所整出这么大动静来。而顾谦益也不会只是提出让樊楼撤消巨额赏金,却是不敢有丝毫实质性惩罚的建议了。
“对了,让江充去给朕好生查一查这顾谦益。眼看这明年就大比之期了,这礼部没个领头管事的怎么行!”
末了,虽说否决了春桃的试探,但对权柄向来敏感的隆武帝,随即却是对今日这一反常态、敢于向太子‘叫板’的顾谦益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