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凌晨三点。
吴建文从黑暗中突然间惊醒,恐惧像汹涌的流水遍布他的全身,越发让人不寒而栗。凝结的空气格外喜欢在他身上缓慢又有情调的爬行,阴影探出手来。
他努力屏气凝神感受着眼前的黑暗,努力想听到除了自己的脉搏声之外的声音,每一刻都如同黑夜长昼般漫长,等待着黑夜,变得更加黑暗朦胧,边角的地方泛起了白光,阴影渐渐褪去,清晨接踵而至。
陈博远和吴建文一起坐在长廊上,距离通往五楼的楼道很远,很远。
视线越过近处的行色匆匆的同学,眺望远方的绿林,那是季成成最喜欢的方式。
陈博远依旧嘴里嚼着红油油的辣条,浓烈的咸香在空气中飘荡。
这个时候,季成成总会撅着嘴向他讨要,自己当时还拗着不给。想到再也见不到了,他似自嘲的笑了两声。
吴建文表面上云淡风轻,看不出一丝波澜,绿林,阴凉的绿色;天空,深邃浓郁的蓝色。
天地相接,可真美啊!
“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为什么?为什么?”
陈博远听得真真的,嗫嚅着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难道真的跟那件事情有关吗?”
“我不知道,但是她平时那么开朗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而……”
“我觉得很是蹊跷,今天听其他人传言说,她好像被那个了,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吴建文停顿了片刻,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想去调查!”
“嗯,这个,我其实……”一向有些懦弱的陈博远把弄着手指。
“你也去吗?”
对上冯建文期待已久的目光,不自觉得郑重点下头。
话还没说完,身穿警服笔直的孙昔明站在他俩面前,也没有打开警灯。
俩人先是没反应过来。
“调查,调查是件好事儿,要不要帮帮警察叔叔阿姨们啊?”
说话的空隙间,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子从人群中朝他们走过来。他长得很像头野牛,脑袋从肩膀中间伸出来,圆圆鼓鼓的。听其他老师说是因为高血压或是长期的酗酒,鼻子和脸颊憋的通红。
“沈老师好。”
“孩子们,这是警官孙警官,来这里调查我们班季成成的案件。”老师和蔼的对着孩子们解释。
吴建文两次想张开嘴,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又没说出口。
“是的,就像你们老师所说的,了解到你们和受害者是特别好的关系,所以请你们来,孩子们,我们走吧!”
彭可头一次看着那么善解人意的孙昔明,温文尔雅,谦和待人。
平时都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一丝血色。看来每个腹黑的人,心后都会有一颗浓浓的童心啊!
陈博远的脸似乎白了几分,鼻子和脸颊上的雀斑异常明显,就像是胎记:“我们一定要去吗?”
彭可扬了扬眉毛,说:“恐怕你们没有选择哦,不要害怕,不会耽误你们什么的。”
“警官姐姐,这件事情是不是非常严重啊?”吴建文脑海中不断浮出当时血涌的画面,似乎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不瞒你们说,确实是严重的。”孙昔明边走边说出声。
“严重……”吴建文的喉结上上下下,仿佛一只抱着棍子爬的小猴子。
警察带着两个孩子往前走,经过一排排教室,在会议室门口停留下来,并示意孩子坐在对面。
“我姓孙,今天来向你们了解关于受害者她的生前情况,就像老师跟你们说的一样。”
孙昔明叹了口气,问:“我们先问问简单的情况吧,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吴建文眨巴着眼想了起来,“前年,我也不知道是上学期还是下学期了。”
“你们知道受害者家庭是什么样子的吗?”
“成成住在凯北,家里只有她母亲和她,但是母亲经常年在外打工,很小就操持家务,我想,她很需要陪伴。”
“那么受害者是否与他人发生冲突?”
“嘶”,两个男孩紧张着扣着脚地板,眼眸坚定发着光,“有,上周一中午,我先看到成成被人堵在一楼女厕所,她哭得很惨,而我却什么都没做。”
沉默了半晌,彭可急不可耐的记着,有些着急。
孙昔明一个眼神,让她松下心来,对待对方一定要平稳,谦和,不要生气,深呼吸。
“我当时很害怕,我怕我也会被打,我怕极了,我不想再被打了……”吴建文越发带着哭腔。
陈博远熟练地拍抚着他的后背,代替他继续说道:“嗯,警官,抱歉。建文,家庭原因所以就……”
“没关系的,那你能讲一些吗?”彭可眉眼微笑着。
“这……”陈博源有些紧张,手指不由得抠着。
“不勉强的。”孙昔明想,如果不说也没关系,等到情绪稳定下来,再问也不迟。
“没关系,我可以说,”陈博远突然说,“我是跟着建文后面看到的,我好像能记得女性的样子,好像有点记不清,但是大多是披肩长发,身姿瘦瘦高高的,也有胖的,她们笑声很刺耳……等下好像有一个女性胸前戴着银闪闪的十字架。”
陈博远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仍旧望着地板,“他们打得很猛烈,成成倒在地上,拳打脚踢。”
“好的,我们知道了,平时她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呢?”
“我认为成成的性格是根本不会招惹上他们那种女性的,她是那种很温柔的。”吴建文带着哽咽着说。
“相比温柔,我觉得更像是温顺,特别容易听从别人的话,每次无论是谁,叫她干什么,她二话不说就去干了,”陈博远忍不住说道。
“那么可以说说她以前比较印象深刻的事吗?”
“以前啊?”陈博远有些错愕,除了平常的她,几乎以前的事情都不怎么记,神情颇有些迷离。
“她从来不会找我们诉苦,用她的话来讲,就是自我消化就好了,没必要增加他人的痛苦。”
陈博远睨视着身旁的吴建文,屏息静听。
“我想,虽然她成绩偏下吧,所以沈老师会经常让她晚自习留下。
而且成成长得还不赖,有许多男性会来招惹,我们会借口帮助她。”吴建文双拳攥的死死的。
擦了下鼻涕,“沈老师很关注她,但是她似乎很怕沈老师,应该是成绩不好的原因吧!
而且好像每次被老师留下来的隔天,情绪总是怪怪的,问她为什么?她也是笑而不答,怪让人心疼的。我可以,我一定会一直一直帮她,只是她现在……”
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苦笑,从放在他们中间的矿泉水中抽出一瓶,打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
“我想,警察叔叔,阿姨,你们应该对这种情况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吧?”陈博远心情忐忑。
两人被反问的发愣,孙昔明撸起袖子,手腕一转,“还好,很少接触青春少男少女的这类案子,不管怎样,我们都会还你们一个真相!”
得到确切的肯定后,吴建文和陈博远神情专注,眼睛盯得他俩上下,扫视了几次。
“那你们觉得那个老师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这个嘛,老师会经常去前面的行政楼。”
“哦,对了,我上次看他偷偷摸摸从校长室里出来!”吴建文大声讲道。
询问过后,两个男孩心事重重又夹着豁然踉跄着走后。
孙昔明随着对方话语间的回忆,心中似乎有了一些决定,驻足来到周一被伤害的女生厕所前。
习惯性闭上眼睛,嘈杂喧闹声传入于耳。黑暗中,他似乎看见了那段狭长的走廊,尽头是受害者悲痛而又细小的呼喊。
瘦瘦胖胖,高高矮矮各类女性像人形牢房般层层包围住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画风一转,不知怎的,她奔跑挣扎出来,地面被鲜血染的通红,仿佛刷了一层深红色的油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孙昔明盯着面前灰色单调的女厕所,沉默了许久。
张艺将新出的报告摊在桌面上,指着一处明显的黑纹。
“受害者身上这处有纹身,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基本上没有。”
“所以有可能死因是受害者叛逆所致,招惹了什么人。”封沉抬起明亮的眼眸。
孙昔明思索着今天盘问的信息,摇了摇头,“根据她的朋友表示,她的性格反而是那种文静内敛的,不搭。”
彭可盯着照片上迷糊的文字许久,疑惑的开口,“这个字体是不是英文I啊?”
“确实好像。”程穆小弟凑到彭姐跟旁,手笔画着‘I’字,紧跟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而每当这时,封沉总会适宜地补充,“这个线索并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反而是凶手报以什么心态杀害乳臭未干的小孩?”打断了这一思索。
以至于大家也就看过作罢,气氛又再次沉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