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人丧葬风俗很传统,修真者也不能免俗。头七是逝者的第一等大事,嫡系子孙披麻戴孝,跪在灵柩前守孝七天,期间会有亲朋好友前来祭拜吊唁。
观霞仙子过世,云小邪身份尊贵,不会提前出现在灵堂吊唁,而是要在头七那天才会出现。尤其是黄山派都是女弟子,不方便留宿,所以云小邪就算到了黄山脚下,只是在石台城客栈住下,并未提前过来。
至于韩雪梅、云华仙子等人却是不同,一来这些人多是女眷,提前到来住在黄山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二来,这些人都是以私人身份前来吊唁,并不是代表自己的门派。
清晨,黄山云海涛涛,清风和煦,可在光明顶之上的紫薇大殿,却是白素绞缠,连上山的主要道路的两侧,也都缠上了白布。
所有来往的女弟子,退去了光鲜亮丽的丝绸衣裳,统一穿上了白素丧服,诸如李梦雪、严小燕、元师师、李婉君等观霞仙子嫡传弟子,个个披麻戴孝,跪在灵柩前。
至于黄山派的大师姐玉婉儿,虽然也是披麻戴孝,却没有在灵堂,毕竟黄山派不能一日无主事之人,观霞仙子仙逝之前,早就安排好了所有的身后事,将黄山派掌门之位传给了玉婉儿。
这几日前观霞仙子羽化登仙的消息在人间不胫而走,许多前辈前来吊唁,作为黄山派的代掌门,自然要在迎来送往。
大殿外,玉婉儿站在石阶上,看着从西南方向快速飞近的数道光芒,她的目光中有些忧伤。
片刻之后,那数道光芒落在了光明顶之上,正是从峨眉山方向而来的韩雪梅等人。
玉婉儿急忙上前,作揖道:“见过云华师叔,韩师妹,先师若知两位前来,必定深感欣慰。”
她只和云华仙子与韩雪梅打了招呼,这两位一个是前辈高人,一个是蜀山玉女峰的首座,至于宋家姐妹等人,她自然也就没有言及。
云华仙子叹息一声道:“我与观霞姐姐数百年的交情,她羽化仙逝,我怎么能不来,哎,真没想到,观霞姐姐功参造化,终究还是难逃轮回之苦。”
玉婉儿眼眸一红,低声道:“诸位请随我进灵堂吧。”
刚走几步,韩雪梅忽然开口道:“玉掌门,不知我蜀山云掌门与诸位长老有没有到?”
玉婉儿摇头道:“明天才是先师的头七,云掌门与诸位蜀山长老,目前都在石台城。”
韩雪梅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紫薇殿已经布置成了灵堂,巨大的灵柩就摆在大殿的中心,严小燕、李婉君等四位观霞仙子嫡传弟子就跪在两侧,一边往火盆里添加元宝蜡烛,一边低声哭泣,惹人心怜。
走进殿内,两个年轻漂亮的黄山女弟子走上前,分别给云华仙子、韩雪梅等人递上了三支细禅香。
众人在灵堂前的烛火上点燃后,依次排开,对着灵柩弯腰行礼。
棺木是上等的金丝楠木,足足有三尺厚的棺材板,显得十分巨大。
棺盖盖了一半,留下一半用来给吊唁者瞻仰遗容,上完香之后,云华仙子泪眼婆娑的走到棺木前,看着安详躺在棺木里盖住华丽被子的观霞仙子,她忍不住落下了泪。
道:“观霞,我来看你了。”
没说几句,云华仙子已然泣不成声,被宋家姐妹搀扶了下去。
韩雪梅久久的矗立在观霞仙子的灵柩前,她知道观霞仙子与自己的师父交情甚密,纵然她性情冰冷,此刻也不由得有些伤感。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伸手轻轻的打开,木盒里竟放置的乃是一只暗紫色的紫砂壶与六只很小的紫砂杯!
这套茶具,竟是韩雪梅的师父云水师太最心爱的那套紫砂壶茶具!几百年来,云水师太几乎每天都花很长时间用它来沏茶。
玉婉儿见状,道:“韩师妹,你这是……”
韩雪梅默默的道:“家师与观霞师叔乃是百年交情,因为家师近来身体不好,无法前来,便让我代她老人家过来见观霞师叔最后一面。这紫砂壶茶具,乃是一百多年前黄山大战之后,观霞师叔送给家师的,家师让我带过来,物归原主,随师叔一起入殡。”
说着,韩雪梅将木盒子轻轻盖上,慢慢的放进了棺木中观霞仙子的胸前,轻轻的拿起观霞仙子的手,成怀抱木盒之姿势。
不料这时,韩雪梅的身子忽然僵硬了,眼中精光大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解,反手就要搭住观霞仙子的脉搏。
不料就在这时,玉婉儿忽然拉过韩雪梅,道:“韩师姐,让我来吧。”
韩雪梅皱眉的站在一边,看着玉婉儿轻轻整理棺木中观霞仙子的衣服,她疑惑更深了。
许久之后,走出大殿,见附近没人,韩雪梅忽然拽住了玉婉儿。
默默的道:“你们黄山在搞什么名堂,观霞师叔还有气息。”
玉婉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此处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韩雪梅疑窦丛生,以为是玉婉儿想做黄山掌门,暗中加害她的师父观霞仙子。
韩雪梅冷声道:“有什么话就这说,观霞师叔明明没有过世,怎么现在非说她死了?看你样子定是知道内情,难道你是觊觎掌门之位,加害观霞师叔?”
玉婉儿面露苦笑,低声道:“既然你察觉了,我也不像隐瞒,此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此事其实是师父一手安排的,整个黄山只有我一个人知晓内情,你随我来,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慢慢和你说。”
两人离开后不久,灵云仙子、杨招娣与杨邪儿三人走进了紫薇殿。
杨邪儿很少来光明顶,很是好气,左看看右看看,多亏了杨招娣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然这顽童保不准又去调戏哪个黄山派美丽小弟子了。
这些年来,观霞仙子对杨招娣十分溺爱,自己闯祸了,很多时候都是观霞仙子给自己说情,杨招娣对观霞仙子极为敬重,此刻不禁潸然泪下。
敬香之后,灵云仙子忽然道:“娣儿,邪儿,你们跪下。”
杨招娣一愣,不明所以。
杨邪儿道:“师祖,为什么让我跪下。”
灵云仙子道:“你观霞师祖生前,与我情同姐妹,对你的……你的师父也是极为关爱,如今她仙逝了,你们二人就在此为她守灵尽孝吧。”
杨邪儿嘟着嘴,不情不愿。
杨招娣闻言,二话不说就跪在了灵柩的一侧,见杨邪儿不情愿的模样,拉着他道:“邪儿,不许胡闹,跪在娘身边来。”
按说守孝乃是嫡传后嗣或者弟子才行,大殿里披麻戴孝的也就严小燕、元师师、李婉君与李梦雪四人,杨招娣在此为观霞仙子守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但严小燕等人也都知道,这些年来恩师观霞仙子对杨招娣视如己出,虽然没有收为弟子,却传给了许多黄山派的神通法术,宛如她的亲传弟子,所以大家也没有说什么。
灵云仙子见杨招娣与杨邪儿老老实实的跪在灵柩前,暗暗的叹息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灵柩之中的观霞仙子,似乎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观霞仙子说。
但她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转身对身边一个女弟子道:“婉儿呢?”
那女弟子道:“刚才蜀山玉女峰首座韩雪梅与万华仙子来了,掌门与她们一起出去了。”
灵云仙子点头,没有在说什么,也走出了紫薇殿。
离开不久后,殿外又进来一波前来祭奠的人,一身破旧道袍的灭法仙子,与弟子楚柔,最令人意外的是,绝美的楚柔手中还牵着一个清秀可人的小女孩,也就十岁模样,应该就是她与木显龙的女儿木楚子。
楚柔当年在鸿胪书院求学时,就和小公主李婉君认识,如今相隔十余年再次相见,不免一阵唏嘘。
茅山派乃是数千年的大派,如今实力虽然比不上蜀山派、昆仑派,但底蕴深厚。
年轻一代高手辈出,如木显龙、楚柔等,以前在人间几乎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头,但道行极高,尤其是木显龙,道行决不再六公子之下。
自从十年前昆仑斗法与兽妖大战之后,茅山派木显龙的名声才渐渐被世人所熟知,前几年,茅山派掌门道玄真人羽化登仙,意外的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木显龙,震惊天下。
道玄真人门下有十七位嫡传弟子,可木显龙乃是茅山派伏天道人的弟子,按说茅山派掌门之位怎么也不会轮到木显龙,可道玄真人在临终前,当着所有茅山派弟子的面宣布木显龙成为下一任蜀山掌门。
由于木显龙这几年的名声鹊起,向来低调的妻子楚柔也渐渐被世人所知,大家都想不通,楚柔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怎么会嫁给木显龙那丑八怪?
好在,两人的女儿没有照着木显龙的模样长,不然这木楚子一辈子都别想嫁人了。
杨邪儿看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木楚子,立刻眼睛一瞪,直勾勾的看着她,在楚柔和李婉君、杨招娣等人说话时,他乘机站了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到木楚子的面前。
道:“你是谁呀?长的真好看。”
木楚子完全遗传了母亲楚柔的美貌,虽然只有十岁,但身材高挑,皮肤雪白,吹弹可破,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惹人怜爱,甚至胸前微微鼓起,竟已经发育了,看模样,长大后身材不输给波涛汹涌的楚柔。
木楚子似乎也没有想到在能在这里见到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眨着眼睛道:“我叫木楚子,是茅山派的弟子,你是谁呀,怎么跪在这里给观霞奶奶守灵呢?你是观霞奶奶的弟子吗?”
杨邪儿连忙摇头,道:“我不是,我是杨招娣的弟子……”
他见没人注意,便低声道:“楚妹妹,这里是大人的事儿,我们两个出去玩呗!我从小就生活在黄山,对这里十分了解,我带你四处逛逛。”
杨邪儿年纪轻轻,泡妞勾搭妹子的手段,却是深得他爹云小邪的真传。
木楚子歪着脑袋看着杨邪儿猥琐的样子,眼中露出了戏虐之心,道:“好呀,邪哥哥,那你别把我弄丢了哦!”
杨邪儿拍着胸膛道:“当然不会!”
说着,两个小屁孩走出了紫薇殿,还没有到广场上呢,杨邪儿道:“楚妹妹,我能提一个看似无礼却又十分合理的要求么?”
木楚子笑嘻嘻的道:“什么要求?”
杨邪儿道:“我能拉着你的手吗?”
木楚子点头道:“当然可以!”
杨邪儿大喜过望,急忙伸手去牵木楚子,不料刚触碰到木楚子手背的时候,木楚子反手一挥,一道黄色光芒直接打在了杨邪儿的身上。
砰的一声大响,杨邪儿被轰的外焦里嫩,全身冒烟。不少黄山弟子都被这一声巨响所惊,纷纷走出大殿查看,却见是两个小孩在胡闹,不由得都是一愣。
看到杨邪儿被轰的皮肤发黑,全身冒烟,杨招娣心中大惊,急忙上前,道:“邪儿!你怎么了?”
杨邪儿剧烈的咳嗽几声,道:“没事没事!楚妹妹,你这什么神通呀?”
木楚子嘿嘿一笑,道:“是我们茅山派的天雷符,滋味怎么样?小哥哥,你想泡我当然要吃苦头,嘻嘻!”
楚柔上前拉住木楚子,教训道:“楚儿,你怎么又乱用天雷符?看我怎么教训你!”
木楚子叫道:“娘,这不管我的事儿,是这小子对我不怀好意。”
楚柔赶忙向杨招娣赔礼道歉,好在木楚子身上的天雷符都是楚柔自己特制给她防身的,威力不是很大,不然杨邪儿要身受重伤。
不料,向来张扬跋扈,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杨邪儿,被木楚子捉弄一番,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给木楚子求情。
然后对杨招娣道:“这丫头我喜欢,你赶紧给我准备聘礼,长大之后我要娶她!”
大人还没有说话呢,木楚子却是掐腰道:“好呀,你敢娶我,我就敢嫁,是男人到时就别怂。”
众人一阵愕然,在这么庄严肃穆的灵堂前,这两个孩子竟然开始谈婚论嫁,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杨邪儿、木楚子,这一对日后名动九州,纠缠三生七世的欢喜冤家,终于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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