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一靠过去,孤灯子也立刻发现了我。
他先是一惊,忙停下手中正作法的剑和铃,转而盯着我露出一抹邪笑。
“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手段,竟能逃出喜娘的掌心?可你现在赶来又有啥用,这女尸已吸了水里的阴魂,我的法事都快成了……”
孤灯子说话时面露骄傲,仿佛自己亲手制作的一件艺术品,即将面世。
我也不理他,随着两条小船不断靠近,把手中的黑木剑攥得越来越紧。
回看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三先生在保护我。
甚至没有神志、只会模仿我动作的女尸,都在保护我。
我保护不了三先生,可眼下,我想保护她……
见我目光凛凛怒瞪着眼,孤灯子的眼神落向我手中的黑木剑。
他又一笑,嘲讽般朝我勾了勾手指。
说着话,孤灯子从法坛上抄起七炷香来。
用法坛上的蜡烛把香点燃后,他左手攥香,右手持桃木剑往法坛上猛地一拍。
啪一声响,木剑再被扬起来时,剑尖已从法坛上挑起了张黄纸符来。
符纸上提前写好了咒,随着孤灯子又一番摇头晃脑的做法念咒,那符竟无火自燃。
紧接着就见孤灯子面朝向东北方,一手攥香一手攥剑,开始连连跺着脚蹦跶。
他口中厉声念道:“七炷明香朝上方,惊起五雷放毫光。都天大雷公,闪雷轰隆隆,上打春风雨,下打雨春风,若有强神不服者,天雷霹雳化灰尘……”
他念这咒,我是第一次听。
可不知是怎么回事,冥冥之中,我竟能第一时间听懂这咒的意思,仿佛早就烂熟于胸过。
这是道家的搬请五雷天官咒,他要用五雷法对付我。
这时孤灯子突然又念——
“太白凌清汉,腾霜耀素英,亭亭浮瑞彩,皎皎盛长庚,锋高能御寇,色润每降兵,推穷符历数,合道兴长生!”
孤灯子念咒时,我脑中又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金星真君神咒,他要搬请金雷。
果不其然,随着咒语念罢,孤灯子举剑朝法坛上猛一横扫。
霎时间,七枚排列躺在法坛上的棺材钉,竟自己从法坛上飞出,直直扑向了我。
这危急关头,我脑海中再度闪过念头。
仿佛是无形中,有人正在教我该怎么应对——
我如直觉般左手掐诀右手立剑,以手诀按向剑身,朝飞来的七颗棺材钉一捋,口中不自觉地念念有词——
“金能生水水涵金,火克金来金化液……”
瞬息之间,我手中那黑木剑竟开始剧烈颤抖。
随着我举剑向前一挥,只觉惊起的阴风中一阵热浪扑面,仿佛剑风被燃起了一团无形的烈火。
几乎同一时间,那七枚棺材钉也已经飞到了我的近前。
可只被黑木剑带起的阴风一卷,七枚飞快扎来的钉子突然在空中一颤,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然发红变软,一颗接一颗全都落进了我船前的水中……
孤灯子一见,惊得直瞪眼。
“好小子,你倒有些真本事,再来!”
说话间,孤灯子舞动木剑又开始念咒作法。
他喝道:“妙哉符五气,仿佛见宸门,嵯峨当丑位,壬癸洞灵宫,分辉凝皎洁,盼向赴思存,仙歌将舞蹈,良久下金天……”
这是水星真君咒,这次他是要用水雷。
这是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法事一成,孤灯子抄起一张符纸就甩进了水中。
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紧接着竟开始翻起波涛。
波涛从孤灯子甩下符纸的地方向外扩散,随后如同水下有什么东西一般,竟在波涛中拖拽出一条左摇右晃的弧线,直直朝我的船撞了过来。
“水润木生木靠津,土克水来水难流……”
我凭着直觉又一声念叨,一番掐诀后忙跑向船头,眼见水里的波涛已快要撞上船,我双手倒攥木剑,狠往水中一插……
随着嗡一声响,一瞬间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被我一剑贯穿了身体。
汹涌的波涛一番乱颤后再度化为平静,我再把插进水里的剑拔出来一看,剑上什么都没有。
“芒角森龙凤,威光叱十方,丹刚耀五夜,朱火焰三遭,晶明符正气,剑戟焕兵权,搀枪应灭迹,孛慧敢当前……”
我才从水里抽出剑,孤灯子第三句咒已经念完。
这是火德真君咒。
这时孤灯子从法坛下抄起了两盏孔明灯,甩手扔出。
两只孔明灯一飘过来,立刻被团团大火所包围,如同两个长了眼睛的火球,一左一右就想对我左右夹击。
“火燃土厚土藏薪,水克火来火灭熄……”
我掐诀念咒一跺脚,船头前的水面忽地一颤。
我又用剑尖一挑,一道水流随着阴风就被吸出了水面。
就像是一条小型的‘龙吸水’。
那湍急的水流一出水面,当即被我一剑两段。
哗啦一声,一分为二的水流直撞向左右两侧的孔明灯而去。
转瞬间就把两盏灯上的火焰熄灭,化作残渣落进了水中……
孤灯子彻底慌了,再盯着我看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小子为何突然如此精进?”
他震惊也是正常。
当初在城隍庙里时,我还只是个什么都不会愣头小子。
可我也奇怪,这段时间三先生可从没教过我什么。
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就像突然觉醒了一些特殊的记忆,竟然能如此熟练的掌握玄门术法?
惊愕中,我不由得看向了手中的黑木剑。
难道说,是因为这鬼门精?
而这时我才开始察觉一件事。
随着几番斗法下来,我不知为何开始情绪高涨,心也开始怦怦地剧烈跳动。
简直就像是一口气喝了两箱红牛。
我的手和腿也不自觉地开始抖了起来,那种抖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紧接着,我不光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举止……
“嘿嘿……我又回来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我诡异地开始发笑,念叨。
那是我的声音,从我口中发出。
却不是我的意识。
这让我不禁又联想到,当年第一次遇见三先生和那老疯子时,他们都提过的一个词——
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