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潭经过这么些时日,已逐渐恢复秩序,但质鳞案还是一桩悬案。
元里同袁蓁蓁随忘杊去到当年他所说的蛇村,毕竟已过去许多年,这里早是一片荒芜,屋舍破败,杂草丛生。
那日谈话结束,元里当即派人查了乂坛司当年的妖族弟子中为蛇妖的,确有一人名为青厌。但此人低调,行踪诡秘,音讯全无。
袁蓁蓁环视四周道:“这村子至少已落败百年有余,估计也留不下什么痕迹了。”
“但现在线索太少,还是再四处看看吧。”元里说着朝更深处走去。
百年前,不乏有许多凡人困于生计,除了砍柴打鱼,也捕起了蛇。长此下去,有人做成了手艺,就相传到一个村子。
这样一来,村子附近的蛇类被大肆捕杀,难以生存。可蛇毕竟不同于家禽牲畜,本就带着灵性,修炼成妖必来报复。
“依我之见,名为青厌的蛇妖修炼成形,拜入乂坛司,学成归来为全族报仇,逻辑上是有据可循的。只是伤人手法类似也不能确定就是他,还得寻到此妖盘问。”忘杊道。
“嗯,若真是他,能不能抓住恐怕得费一番周折。”袁蓁蓁思及此,神色忧虑。
“忘杊,来看看这是什么?”元里在前方喊道。二人对视一眼快步赶上前去。
元里蹲在一处小土堆前,手中捻着几支干枯的花枝。花朵已然干枯萎缩,但仍透出亮眼的黄褐色。
此时人间正处夏季,野花遍地四散,但这几株枯花仍能被一眼看见。
忘杊走近,只一眼,便心头一悸。
“好像有些眼熟……是在”元里喃喃道。
“是高山雪菊。”忘杊出声,打断了元里的联想。
“这是有人来此祭拜?”袁蓁蓁问道。
忘杊定了定心神:“这个季节,人间没有菊花,除了极高的山顶生有这种雪菊。”
元里又摩挲了一下干枯的花朵:“看样子在这里放了有些时日……”
“不一定。”忘杊蹲下细看,又道:“以当下季节,正午阳光炙热,不出几日离根的植物就会枯萎。而若是许久前放下,夏初至今,植物生长恐怕早已覆盖。我等未必能发现。”
元里点头,抬眸与忘杊对视一眼。
袁蓁蓁道:“蛇村全村被屠,早已绝代,能来此祭拜的,定是……”
“青厌。”
元里起身,接着道:“去离此最近的有高山雪菊的地方。”
忘杊顿了顿,启唇缓缓道:“苍山。”
天色已晚,两人才出了酒楼,莫鸢走在路上颇有些脚步虚浮。两人倒是没喝酒,只是莫鸢把酒楼的招牌点心酒心酥,愣是吃了整整一盘。
祁堇衾搀扶着晃晃悠悠的莫鸢,想着快些找家客栈歇下。
走着走着,前面忽的热闹了起来。“大爷~慢走~”“哎呀,进来坐坐嘛~”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窈窕女子挥动着手帕,娇笑着与行人搭讪。
“哇!好热情的店家哎!走走走——”莫鸢晃晃悠悠的拉住祁堇衾就往前走去。
祁堇衾在原地纹丝不动,一脸古怪的神色,誓死不去的架势。
“怎么啦?这几位姐姐好漂亮啊,我看看——嗯——寻、仙、阁。反正天色已晚,进去留宿一晚嘛~”莫鸢看看了牌匾,又勾着祁堇衾的脖子挤眉弄眼。
祁堇衾不自然的咳了咳:“咳……莫鸢你知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夜晚有漂亮姐姐营业的酒楼~不就是青楼嘛~嘿嘿嘿,我在双瑟那听过不少次了,就想有机会见识见识呢。走嘛~一起去。”
莫鸢眼神迷离的说了一大串,拉住祁堇衾的胳膊,就拖着他往前走。
祁堇衾满是无奈,双瑟都教了她些什么啊,真不该让她吃那酒心酥。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祁堇衾扯开莫鸢的手转过身道:“你自己去,我在房顶等你,有危险叫我。”说罢,一个飞身跃上了房上。
“哎呀呀,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好吧,我去找漂亮姐姐玩喽~”莫鸢哼着小曲就上前去,门口的女子笑着拉住她。
“小郎君是第一次来吧~来来来,里边请,玉仙水仙伺候着——”
哎呀,这里面的姐姐可真热情,莫鸢想着,一进去满是莺莺燕燕,花团锦簇的,脂粉香四溢的,两位女子围着她就到了一间包房。
前面是唱着吴侬软语小曲儿弹着琵琶的美人儿,这边儿有葡萄剥好喂进嘴里。听着曲儿喝着酒,意识渐渐模糊。
莫鸢打了个哈欠,不禁想,难怪有醉倒温柔乡一说,当真是惬意惬意——
迷迷糊糊的莫鸢感觉自己被扶到了一张温软的大床上,有女子温软的声音在耳边……小郎君……可是醉了?
……忽觉肩上一凉莫鸢酒醒了大半,面前的女子花容失色惊呼道:“你?你是女的?”
莫鸢这才发觉衣衫已褪大半,粉色的肚兜露了出来,忙双手护胸:“你……你干嘛啊?!”
女子掩唇笑道:“小姑娘要寻乐子干嘛来这青楼?”
看她那样子仿佛嘲笑自己,莫鸢登时赌气似的叉腰回道:“怎么着?男人不能穿肚兜吗?我就是男的!”
女子愣了愣,目光带着疑惑紧盯着莫鸢看着确实不像女人的身材,莫鸢赶紧伸手护住,却不料她调笑着伸手扯住腰带。
莫鸢向后弹开,惊叫出声:“啊——你干嘛!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话音未落,莫鸢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祁堇衾不知怎的就破窗而入,一脚踢飞了莫鸢身前的女子,这一串动作太快以至于莫鸢尚未反应过来,已在他怀中。
无辜的青楼姐姐被踢飞撞到了一个花架,花瓶破碎在地,她满目惊恐捂着一侧被划破鲜血直流的脸。
莫鸢登时醉意全无,心里满是愧疚,正欲开口道歉。
祁堇衾已飞身从窗口一跃而出。
莫鸢只依稀听见后闯入房间的一众人大喊:“采花大盗!采花大盗……”
莫鸢满头黑线,颇有些无语,这些人脑补能力也太强了。祁堇衾带着莫鸢一路轻功飞檐走壁,最终落在了一处小河边。
祁堇衾似乎这时才发现莫鸢只剩肚兜,他面色一红,脱下外衫罩住了莫鸢。
莫鸢倒不以为意,反正也是夏夜。穿少点也凉快……“对了,祁堇衾,看我身材真的确定不了我是女的吗?”莫鸢叉着腰转了两圈,一脸正色的疑惑着。
祁堇衾握拳抵唇,偏头不看她,支支吾吾道:“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双瑟还怀疑我根本不是狐妖……”莫鸢越想越气,看着忍笑的祁堇衾,抬手就去锤他胸口:“你可没有资格笑我!果然和小米,双瑟一样都只会打趣我!”
祁堇衾忍笑失败,直接笑开,把莫鸢不安分的手抓住单握在她背后,拦肩把她按在了怀里。
莫鸢本没着几件衣物,此时更是和祁堇衾胸口紧紧贴着。一向没脸没皮的莫鸢此时却面上燥热,心如擂鼓,两人的心跳竟一下下同步跳动着。
莫鸢愣了愣,整个人的思绪仿佛陷入了云里,呢喃说:“不过……这样也挺好,我……与你的心就离得更近了。”
祁堇衾的心仿佛忽漏了一拍,心跳声又纷乱了起来,他连忙松开了手,侧身而立,莫鸢不知所措的理了理鬓发,坐在了河边的大石头上。
祁堇衾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他仍在原地未动。
莫鸢垂眸小声说着:“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前世的宿命之缘?一开始,我只当你是亲族,那种若有若无的牵连,我只觉得是亲缘之由……可我当下是真的怀疑我的身份,我可能真的不是一只狐。”
祁堇衾轻笑一声走过去坐在莫鸢旁边:“你可还在介怀……”
“没有啦!是真的!我的眼泪血液什么的,都跟千年老补品成精了……”
祁堇衾一下捂住她的嘴,神色紧张,压低声音道:“上一次你被掳走,就是被歹人盯上了你的特殊体质,到现在我都心有余悸。”莫鸢了然,连忙点点头。
“其实关于这件事,师兄解释说,我被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师父寻了许多灵药才堪堪让我捡回一条命。所以,说我是个药罐子也不为过。”
莫鸢继续道:“我一直都想弄清楚我的身世,奈何从小在千隐山寸步难离。”
祁堇衾静坐着,目光一直落在莫鸢隐隐落寞的脸上。
莫鸢忽然转过头来,看着祁堇衾双目弯弯,眸若星辰的笑着道:“祁堇衾!你真的是我在这世上见到的第一只狐狸!”
祁堇衾愣住,看着这眸子一时无言。
莫鸢早习惯了他话这么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自顾自的又说道:“和我想象中的狐妖……不,比我想象中的狐妖还要好看!”
“只是气质上千差万别,多了些清冷,少了些魅惑。我还当除了我,其他狐都像妲己娘娘那样,”说着,莫鸢翘起兰花指放在颊边,侧着头眨了眨眼睛,婉转道:“千娇百媚,摄人心魂呢……”
祁堇衾恍惚觉得虽没有千娇百媚,摄人心魂,但也是顾盼流转,俏丽可爱。
他忙偏开头,轻咳一声:“咳,你是话本子看多了。”
“哈哈哈哈哈,若说起来,你是白狐难免清冷些,赤狐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呢?”
莫鸢笑着道:“这也是我要来人间的正事,妖在人界修炼化形,活动多在人界。我便从——赤狐之族查起。”
“好。”祁堇衾轻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