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你的妹妹,妈妈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妈妈……”临池柳当时只有十岁,妹妹刚生下来不到三个月。
他本来就不在什么富贵家庭,一个十岁的孩子又如何能养活的起尚在襁褓中的妹妹。
“你走了我和妹妹怎么办……妈妈……”
“我要是不走,死在这里的就是我了,”临池柳的母亲怒吼,“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早就离开这儿了,从此以后,我们断绝母子关系。”
‘砰——’
门被关上。
门外是母亲的新生活,门内是临池柳的‘新生活’。
临池柳没有追上去,因为他知道母亲说得对,他和妹妹是母亲的累赘。
母亲如果真的能离开,或许是一件好事吧。
……
“风月楼的花魁跑了?!”
“她跑了我们风月楼怎么办!!”
“都怪你,之前找了那么多人,林凤不明不白的怀了孕,孩子生出来了,却不知道是谁的,现在更是,林凤直接跑了,连孩子都不要了!你高兴了?”老鸨气的有些语无伦次。
“林池柳那小孩儿还拴不住她?”
“林凤早就想跑了,不过她生完孩子身体弱得很,估计跑不远,你们派几个人把她追回来。”
“要是追不回来呢?”
老鸨气鼓鼓的拍了一下桌子,眉毛翘起瞪向面前的下属:“追不回来……她那儿子和她长得有九分相似,培养培养,就是下一个花魁。”
“是!”
……
临池柳当时还不叫临池柳,而是叫林池柳,跟着母亲林凤一起姓。
林凤是风月楼的花魁,每天晚上她的房间都会有不同的男人进进出出。
第二天,母亲总是拖着一身伤,同临池柳说,这地方不适合小孩子待,他一定会带临池柳离开这里的。
现在,林凤生完阮阮之后,一个人带着行李离开了风月楼,永远的离开了临池柳和阮阮。
怀里的小姑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哭个不停,临池柳慌乱的安慰着,眼眶里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
从今天开始,他就没有妈妈了。
“阮阮别怕,哥哥在,有哥哥在,没事的。”
临池柳跪在床上,抱着怀里的小婴儿,明明是最纯真的年纪,他肩上却扛着一个成年人都扛不住的重担。
老鸨当天下午就找了过来。
扔给临池柳一袋奶粉:“给这婴儿喂了,然后找个地方埋了。”
临池柳捡起奶粉的动作一顿,将婴儿挡在自己身后:“我不!她是我妹妹!”
老鸨无奈摊手:“我们找到你母亲了,就在树林里,找到的时候身体已经快被野兽吃完了,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还不如留在我风月楼。”
临池柳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想要吓退老鸨:“你滚开!”
老鸨看着面前怒目圆睁,宛若小狮子一般的临池柳,觉得好笑,兀自笑了起来。
“你妈走了,你得代替你妈完成她的工作,她可是和我们风月楼签了整整十年,还剩三年。”
老鸨伸手比了一个三:“我们也不为难你,工资照给。第一年你跟着新花魁学技术,第二年开门接客。”
临池柳气鼓鼓的样子在老鸨眼里十分可爱。
有一说一,临池柳完全继承了林凤的长相,不论是眼还是鼻子,都像个女人。
“你一个人带着妹妹不容易吧,”老鸨循循善诱,将一份协议推到临池柳面前,“签了这份协议,我允许你和你妹妹留在这里。”
那年临池柳很小。
不知道蓝星有专门的贫民区,也不知道只要他不签这个协议,老鸨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临池柳最终在协约上签了字。
成为了风月楼的打工人。
一年过去,临池柳出落的更加漂亮,身姿轻盈缥缈,甚至比当年的林凤都要优越几分。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临池柳回到房间,阮阮已经长大了一些,会跑,也会说一些简单的话。看着临池柳身上因为练戏被打出来的伤口,阮阮奶声奶气的开口:“哥哥,哥哥。”
“哥哥不疼。”临池柳笑起来充满少年气。
这一年,他十一岁。
他知道,在他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老鸨会毫不留情的打开他的房门,让他去接客。
临池柳必须想办法跑出去。
他必须带着妹妹一起跑出去。
临池柳每天拼了命的练习技巧,有很多次,花魁都不忍心,给临池柳买了药剂:“为何这么拼,以后开始待客,谁会看你身上的本事。”
临池柳只是闭口不言。
花魁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这一行,但身在局中,逃不出去的。”
“但凡放在九十年前,你想离开都会很容易。自从龙族婢女藏在风月楼被发现之后,所有的风月场所的戒备比之前严格了不止一倍。”
“你母亲那样的人都没能逃得出去,你以为你一个小娃娃还带着刚会走路的阮阮能逃得出去吗?”
临池柳抿唇。
染上胭脂的眼尾挑起,眸子里是失望和伤悯。
临池柳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只要跟老鸨的谈判不成功,他就必须找办法逃出去。
临池柳的运气一直都很糟糕。
好像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和老鸨的谈判失败,老鸨给他丢了一个生日蛋糕,并为他挑选好了那天晚上的客人。
是之前经常进入林凤房间的男人。
临池柳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两个小时内离开风月楼。
临池柳回到房间:“阮阮,和哥哥一起收拾行李。”
他之前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阮阮眼睛亮闪闪的:“哥哥,哥哥。”
“嗯,哥哥带你出去玩儿。”
阮阮不会说太多的话,张开小手,开心的给临池柳鼓掌,模仿着那些客人看哥哥表演时说的话:“哥哥,棒,好看!”
临池柳心里一疼,揉了揉阮阮的脑袋。
收拾好所有东西,临池柳静静等待着时机。
晚上十一点。
联邦颁布最新法律,将十二年义务教育和禁止使用未成年童工纳入日常法规,并展开全球范围内的调查。
风月场所是最主要的调查地。
临池柳爬到窗边的时候,调查员的灯光正好照到了临池柳身上。
不知道这一切的临池柳以为自己被老鸨发现了,差点从窗户上摔下去。
从那以后,风月楼被封,临池柳得到了一笔资金用于日后生活,并被送去了当地的小学就读。
但政府补给的资金根本不够他和阮阮日常生活,再加上阮阮年纪太小,临池柳放心不下。
在学校读了几天之后,临池柳选择了休学,在附近找了一份兼职,表演唱戏就能拿工钱。
临池柳的身段和功夫都不错,虽然法律不允许,但这些零工兼职却也不会细管。
毕竟法律的本质为为民服务,而不是断了百姓的活路。
就这样,临池柳十四岁的时候,成功拿到了学业警告,学校要求临池柳必须在一年内完成中小学所有的考试,不然会上报政府。
临池柳也在这个时候发现了阮阮的问题。阮阮已经四岁了,但还是只会说几个字,走路也走不稳。
还有两年,临池柳就达到了最低成年标准,可以去打正式工,挣更多的钱,给阮阮看病了。
临池柳被逼回到了学校,他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竟然提前完成了结业考试,得到了高中的入学通知书。
变故也发生在他十四岁的这年。
临池柳之前表演的那家店倒闭了,他只能换一家店。
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当年的老鸨。
临池柳记得很清楚,那天雨下的很大,他从学校出来,买了阮阮喜欢的凤凰玩偶,在快要回家的街头,看到一个形迹诡异的人站在自己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久不见啊,你当年可是害得我好惨。”
临池柳只能看到老鸨一张一合的厚嘴唇,手中的玩偶掉在街上,被雨水打湿,路过的车辆碾过,露出里面的羽毛。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临池柳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阮阮今天晚上还没吃饭呢。
……
……
雷声阵阵。
临池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内。
身上趴着一个男人。
自己衣衫凌乱,好在裤子还没被扒,男人只是在自己的身体上下摸着。
临池柳感觉自己浑身虚弱,使不上力气,本想伸手将男人推开,却只能喘息。
“真TM给劲儿,跟你妈一模一样!”
男人抬头,那张脸深深的印在临池柳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临池柳用尽全部力气,伸手直接扇在了男人脸上。
“啪!”
临池柳恶狠狠的开口:“你这个禽兽,去死吧。”
男人被打的脸上落了一个小小的红手印,他拎着临池柳的头发,狠狠的把临池柳撞向工厂旁边的墙。
临池柳营养不良,身子又小又瘦弱,男人把临池柳从地面提起来的瞬间不可避免的怔愣了一瞬。
“小兔崽子脾气挺大啊,竟然敢打我,看我不弄死你!”
男人身后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是老鸨找来报复临池柳的人。
因为临池柳,风月楼倒闭之后,老鸨进监狱蹲了有些年头。他每天晚上睡着之后,都会想起临池柳的脸,如果不是临池柳,他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让他找到临池柳,那他一定要临池柳生不如死!!
雷声轰轰,雨水砸在工厂废弃建筑上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音符。
临池柳被摔的两眼一昏,吐出一口血来,后脑上和凸起来的尖锐物堪堪擦过。
匍匐在地面上,临池柳大口的喘息着,却越是呼吸身体越疼,尤其是脑袋,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往外流。
那是自己的血。
“这么不经摔……”男人看着遍地触目惊心的血,有些害怕,后退几步,“怎么搞,再搞人死了,我只是想来玩儿玩儿,可不想闹出人命。”
“放心,这小子命硬着呢,我之前找人算过,那人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老鸨没念过书,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笑嘻嘻的开口,“不就是说他死不了吗?”
“死了还能活,这还是人吗?”男人听得有些膈应,看着地面上喘着粗气的小孩儿,“怎么说?”
老鸨:“你还不相信我吗?人死了我负责,他把我搞成这样,得让他知道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好惹的。”
临池柳感觉身体里的血越流越少,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
他想,如果他可以和那些主播一样厉害该多好。
那样,他就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妹妹。
妈妈也不会离开自己了。
“轰——!”
惊雷亮起,划破天际,临池柳倒在血泊里的脸看着有些可怖。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瞳孔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深红色。
“嘶,我咋感觉这小孩儿不太对啊?”
“有啥不对的,那是你心里有鬼。”老鸨觉得这个男人太懦弱了,“不信你看着。”
说罢,老鸨挺着肚子朝前走去,他背对着临池柳,没看到临池柳眼底闪过的寒芒。
“我踹他,他也不敢说什么。”老鸨摊了摊手,然后一脚踹向临池柳。
想象中的酸爽没出现,一双白皙、骨感分明的手握住了老鸨的小腿。
闪电再次打下。
老鸨清晰的看到了临池柳眼底的杀心。
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临池柳掰断了他的腿。
【半生凤笛】浮现在手里,临池柳身后闪烁着点点荧光,他身上的伤口在荧光中缓缓愈合。
“这小子是主播?”
“不可能!不可能!他才十四岁!!”
“呵,”临池柳笑了一声,装做懵懂的眨了眨眸子,一脚将老鸨踩在脚底下,“你们也知道,‘我’才十四岁呀?”
笛声响起,伴随着血雨。
那是临池柳第一次见‘临池柳’。
——
“你叫什么名字?”
“笨死了,我叫临池柳啊。”
“哪个林?”
“临时的临。你呢?”
“和你一样,临时的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