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公主府的大门,青儿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穿着一身湿淋淋的衣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微凉的秋风一吹,那滋味实在有点儿一言难尽。
这会儿她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但……回去是不可能的。
都说铁石心肠也有能焐热的时候,可是那个男人的心已经跟着旁人死了、埋了,她到哪里再给他挖出来焐热去?
让他自己去跟那个死了的青儿缠缠绵绵化蝶飞吧。她是个活人,活人就应该奔着热乎地方去,把自己的心焐得暖暖的,热热闹闹欢欢喜喜,这样才不算是白活了一世!
青儿狠狠地擦了擦眼角,仰头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倔强地挤出了笑容。
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眨眼工夫便从旁边超了过去。青儿怕惹麻烦,忙低着头躲到了墙根下面。
马蹄声却在她的前面停了下来。
原来是一辆看上去挺朴素的马车。俏生生的小丫鬟掀开车帘,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劳驾姑娘过来一下,我们小姐有话要说!”
青儿只得低头整了整衣衫,走上前去:“姑娘有何见教?”
小丫鬟笑嘻嘻地缩了回去,车里随即传出了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声:“我看姑娘身上衣服都湿了,是落水了么?秋日风冷,冻坏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家在哪里?我叫车夫捎你一段!”
青儿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多谢姑娘好意。不过还是不劳烦您了,我自己会走。”
说罢,她草草地施了一礼,转身便要绕道而行。
“姑娘!”先前那个小丫鬟急急地唤了一声,掀开车帘“咚”地一下子跳了出来。
青儿只得站定了,疑惑地看着她。
小丫鬟向她招了招手,转身回去从车上搀了一个素衣素裙的美人儿下来了。
这场景颇像是优雅的白天鹅屈尊下来接见一只落汤鸡。青儿忽然有点儿自惭形秽。
那美人儿翘起唇角浅浅一笑,十分温柔可亲:“原是我冒昧了,难怪姑娘多心。这世道不太平,人心难测、行路艰难我都知道的。我也是女人,见你一个孤身女子在外面行走,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想尽我所能帮你一把,并无恶意。”
见她说得十分真诚,青儿心下越发惭愧,忙道:“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没有家,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没有家?!”美人儿脸色一变,眼中几乎立时便要落下泪来:“怎么会没有家呢?你的家人……”
青儿笑了笑,闪烁其词地说道:“不太平嘛!无家可归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她的话音刚落,那美人儿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没有去处,就更该跟我走了。眼下我正缺一个可以聊天作伴的人,可巧就遇见了你!”
青儿看着她真诚的笑容,心里仍旧有些迟疑。
那小丫鬟见状忙在旁说道:“姑娘快别犹豫了!这世道乱成这样,你一个女孩子家独个儿在外头,遇上危险可怎么办!”
那美人儿攥了攥青儿的手,依旧笑得温和可亲:“妹妹不必多虑,我看你多半也是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姑娘,我没道理拿你当丫头使唤。如今国破家亡,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多一个人作伴总比独个儿伤心难过的好——我叫黎峥嵘,你可以叫我姐姐,也可以直接叫嵘儿。”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青儿已经没有办法再拒绝。
那个俏丫鬟鉴貌辨色,知道她心下已松动了,便笑嘻嘻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走嘛走嘛!你再不跟我们走,小姐该哭给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