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一年多晃眼便已过去,已是大明洪武十四年,朱文羽已长成一个十五岁的英俊小伙,几与“雷霆剑客”南宫雷一般高了。他在南宫雷的指点之下,已将所学融会贯通,只是所学太杂,出手时已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功夫了,这侍卫好几百人,加起来也差不多学了四五千招,若是旁人看朱文羽练功,那简直就是个大杂烩,看得个莫名其妙,拳掌腿,刀剑棒,钩枪鞭,无一不使得个似模似样,根本就不知道是哪家门派的弟子。这倒也是,这朱文羽根本就不属任何一家门派,他试探过几次,但那南宫雷也没答应收他为徒,只让他以“雷伯”相称,所以他根本就是无门无派。更绝的是他所学几千招,居然全是零零碎碎,没有一套整套的功夫,唯一学的一套完整剑法还是南宫雷所教的一套无名剑法,却严令他不到生死关头,不得人前显露,南宫雷大约还不放心,逼着朱文羽以陈老夫子的名义发个毒誓才罢休。
其实在朱文羽心中对南宫雷实是感激敬重,几与陈老夫子一样成了他最亲的人,虽然平时顽皮胡闹吊儿郎当的,但却极少违拗雷伯的意思,南宫雷也早已将他视为自己子辈一样爱护有加。南宫雷近来则已较少再半夜到野山坡乱坟岗来指点他练功了,只随他自行习练,仍是日日不辍。
至于《易经养生诀》,朱文羽不敢松懈,勤加习练,已练过第六层,直入第七层,内力已是颇不凡,拳掌间劲风有加,已可一掌轻松劈断小孩胳膊粗的松树,当可列入江湖中一二百名以内了,更兼精神奕奕,眉羽间一股英气勃发,只是顽皮心性不改,还是一样随性逍遥,一副泼皮无赖嘻皮笑脸的胡闹嘴脸。
此时陈老夫子的身体,已明显露出年老之势,常有气喘咳嗽,好在在皇宫中自己调理,也不缺好药,皇上还曾特旨让太医院医正“妙手常”给开过方子,这在宫中已是非常难得的了,但即便如此,陈老夫子还是日渐老迈,朱文羽便也常守在闲澜院多陪陪他。
这日秋高气爽,晴好无云,朱文羽自在文渊楼内练了一会无名剑法,兴致颇高,便随意出外走走,不觉又来到那果仙桥边,此时的他已是脸上线条分明,唇红脸白,宛如一位翩翩少年,自不能如小时候般靠在桥边直勾勾地盯着看美女,只是随意闲逛游荡,一摇一晃地随性而走,就如同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一般,这种人在京城里不计其数,到处都是。朱文羽晃在人群中自得其乐地哼着小曲瞎看瞎逛。此时大明开国已有十余年,天下太平,人心思安,百业兴旺,集市上也慢慢地繁华起来,人来人往地好不热闹。
刚过果仙桥,只听人群中有一女声急喊:“抢东西啦!抢东西啦!抓贼啊!”
朱文羽立在桥上转身看去,果见一个小姐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丫环正急着跳着高喊,看她手指方向,一个小混混正在人群中慌慌张张地急奔。
朱文羽赶忙跑到小姐身边,看那小姐容貌普通,但却穿着颇为精细名贵的服饰,可能是个富户人家的小姐,朱文羽连忙与丫环一起扶起那小姐,只见小姐脸色发白,显是吓得够呛,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贼跑的方向手臂发抖。
“等着!”朱文羽不及细想,转身便朝那混混逃跑方向追去。受南宫雷多次嘱咐,大白天的在大街上不敢施展轻功,但这身形步伐也非常人可比,一晃眼已追出两丈有余。
却见人群纷纷让开,朱文羽立定一看,那小混混居然回来了,不过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在他旁边跟着一个紫衣姑娘,左手拿剑,右手显是拧着小混混一支胳膊,将其押了回来。朱文羽又惊又奇,冲着那小混混走去。可能是这朱文羽习惯了一种随意的走路姿势,那小姐看到朱文羽眼睛一闪,再仔细一看,随即显出不屑一顾的神色,低喝:“让开!”
朱文羽不由自主闪过一旁,那紫衣姑娘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把小混混押到那脸色惨白,仍在发抖的小姐丫环面前,问:“这位姐姐,是不是这家伙抢了你的银簪子?”
“……是……”丫环抢先说话,声音明显发抖。
“还给她们!”紫衣姑娘一推小混混,喝道。
“是是是。”小混混说果从怀中拿出银簪递给那丫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那丫环颤着手接过,一句话也不敢说。
“滚!下次再看到你我要你的狗命!”那紫衣姑娘右手一松,左手剑一挥,连着剑鞘重重敲在小混混头上,登时肿起一个大包。小混混头也不敢抬,跌跌爬爬地钻入人群跑了。
“好了,这位姐姐,回去吧,没事了。”紫衣姑娘含笑对那小姐丫环说。
“是,是是,多谢姑娘,多谢女侠。”小姐发着抖说,显是吓得不轻。
“小姐,我们回去吧?”丫环扶着她走出人群,只见两人裙摆仍在不住细细抖动。
朱文羽看得心情大畅,凑上去正想和那紫衣姑娘答话,紫衣姑娘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叫道:“小离,我们走!”
“是,小姐。”人群里挤进来一个穿绿色裙装的姑娘,看起来比这紫衣姑娘小那么几岁,人群自发让过,二人双双离去。
“这家伙,肯定是把我也看成街头小混混了。”朱文羽苦笑着摇了摇头,也随散去的人群转身往回走。
“不过这姑娘确实长得不错,也就是十五六岁,和我差不多,只不知是哪家姑娘,长得挺耐看的嘛,还拿着剑,抓着个混混,肯定是会武功的,真不知是什么人……”一边走朱文羽还一边胡思乱想。
灵光一闪,朱文羽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雷伯不许我和侍卫再动手,近来他也少和我喂招了,就我自己一个人练,真没什么意思,我何不多留心些街上不平之事,也来个打抱不平?就算白天街上不好动手,打探清楚了晚上来惩治那帮臭坏蛋也好啊,就当是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也算是少爷我行侠仗义啊。雷伯老说我缺少实战,这不正好是个好机会?对付这帮毛贼不用客气,他们也不会对我客气,到时我也正好练练,逮着几个罪大恶极的就算杀两个也算为民除害,雷伯肯定不会有什么罗嗦的。”想到这,一阵兴奋,嘴里的小曲儿又出来了。回宫时连门口的守门侍卫都问:“羽少爷,今儿个这么高兴呢?得什么好彩头了?”
“狗屁彩头,少爷我今天摔了一跟头行不行?哈哈”话未说完,朱文羽早已入宫远去,抛下同样在哈哈大笑的侍卫。
果然,自这日开始,朱文羽白天便常到街上逛逛,留心些地痞流氓的作恶行为,打听清楚,又新买了几个恶鬼面具,一身黑衣,半夜里便换上黑衣,跑到那些混混窝里,拎出几个小混混来打个鼻青脸肿,警告一番,也算是那些街头混混祖坟头冒了青烟,朱文羽如今已达一流高手境界,教训几个地痞流氓,就算一次上十几个对他来说也是稀松平常。本来真正的一流高手才不屑去教训这些最底层的街头混混,可就朱文羽来说却不同,他生性疏懒,随性率意而为,连那些最低等的四等侍卫也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自是从来没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如何高贵,见到不平之事便心痒痒地伸手。二来他也是为练手而去,倒是还希望小混混们一次多来几个,让他多费几下手脚。只是那些地痞恶少都是欺善怕恶之辈,在街上打个群架欺负几个老实人还差不多,碰上这真正的武林高手可就根本不够瞧的,教训了几次,也真让街面上明显安宁不少,小混混们都道上碰撞了“太岁”,老实了不少,却实在让朱文羽大呼不过瘾,一心想找那么一两个真正的江湖中人斗上一斗。
朱文羽早听雷伯说起过,真正的江湖中人除非万不得已,一般是不会白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所异动的,若是公然犯事引起官府追究,则是江湖人最麻烦的事。江湖中人谁也不愿与官府作对,而事实上对官府来说,侠以武犯禁,江湖中人也是最不好管的人,只要面子上过得去,碰上江湖事也不愿深究,睁只眼闭只眼,只愿相安无事,故而所谓江湖之事江湖解决,通常是找无人偏僻之处相斗,或是在夜间。朱文羽想着要想碰上真正的江湖人打上那么一两架,自然也只能是晚上出去碰碰运气。
朱文羽立即把这想法付诸实行,连着几夜都潜出皇宫,找一个较高的民房楼顶猫着,拿几块点心一边吃一边躺在瓦面上看星星,满心期望等上一两个江湖夜行人。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蹲了三五个晚上,喝足了西北秋风,只是碰上了两个入室偷盗的小毛贼,跑过去逮着了抡起拳头还没开始打呢,对方已经尿湿裤子瘫倒在地直叫大侠饶命。这“大侠”二字来得如此容易实是叫朱文羽哭笑不得外加满心不甘,一点也不过瘾。不过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只好缩着身子在房顶上继续等待期盼。
这夜,朱文羽百无聊赖地躺在京城有名的丝绸白家的最高房顶上吹冷风看星星,突然心中一动,似有所觉,耳中传来一丝轻微的衣袂轻飘之声,朱文羽腾地一下坐起,凝目四周一望,果见身后二三十丈外有一黑影在房顶一闪而过,身形迅捷,显见是上乘轻功,远非那些小偷毛贼可比。
“他奶奶的,总算让少爷我逮着一个!”朱文羽精神大振,套上面具,猫身而起,脚尖用力一点,直朝那黑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