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南宫少侠不必客气,南宫世家和唐门世代交好,南宫少侠在我唐家堡便如到家一般,不必拘束。两位明日起程,怎可不饮一杯饯行酒?更何况老朽还有几句话和两位少侠说呢。”唐延雄一边不由分说地把二人让进屋里,一边笑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实在是叨扰了,让堡主费心,实在是过意不去。”朱文羽道。
“朱公子无需客气,坐,坐坐,两位少侠请坐。”唐延雄道,“去,把韵儿叫出来。”
仆从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不一小会,唐韵便从内屋慢慢蹭了出来,低着头不敢说话。朱文羽南宫灵二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这唐延雄居然把唐韵也叫来了。
“两位少侠请坐,韵儿,你也坐下吧。”唐延雄坐在主位,又招呼道。
“唐姑娘好。”朱文羽一时不知说什么,呆了半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听得南宫灵差点笑了出来,
“你……你也好。”唐韵的声音比之平日里出奇地小,甚至于比昨日在凤舞楼上向朱文羽介绍比武之人时声音还要小。南宫灵眼尖,看到唐韵脸上早已绯红一片,心中暗笑,也不说话。
“都坐下都坐下。倒酒!”唐延雄道。
待四人都坐定,唐延雄端起一杯酒,道:“来来,明日两位少侠起程,老朽先满一杯饯行酒。”
“不敢不敢,多谢堡主盛意。”朱文羽二人忙站起身来,端起酒杯一举,随着唐延雄一饮而尽,唐韵自也是跟着乃父一举酒杯,一口而尽,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唐延雄又端起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是拜请两位少侠多多照应韵儿,韵儿从小被宠坏了,性子顽劣任性,两位少侠多多担待。韵儿,这杯须得你自己来敬。”
“爹爹!”唐韵嗔怪地低叫了一声。
“不敢不敢,堡主,唐姑娘天资聪慧,久走江湖,实是巾帼英豪。一路同行,不敢说照应,晚辈们自然都会把唐姑娘当成一家人一样的。”朱文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南宫灵见状连忙接腔过来,二人又是一饮而尽。
“呵呵,有二位少侠这句话,老朽一百个放心。来,再饮一杯。”唐延雄笑道,又是一口而尽,朱文羽二人连忙又陪了一杯。
唐延雄看来兴致颇高一个劲地劝酒,朱文羽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如此拘束,不知所措,平日里那股什么时候都满不在乎吊儿啷铛俏皮话张口就来的性子一时都不知道丢哪去了,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个劲地倒酒便喝,南宫灵倒是你来我往不缺礼数谈笑自如,至于唐韵,自始至终地都没怎么抬头,喝酒吃菜都是低着头,几乎一句话不说,也不知是否喝酒的缘故,脸却是胀得通红,油灯之下脸颊显得更为娇艳,倒叫朱文羽几乎看呆了。
这一番酒直吃到人至纷醉,月入三更,饶是朱文羽内功精湛,但心中有事,极少说话,又是不停地喝酒,未运内功解之,竟是已有七分醉意,南宫灵看来倒还清醒,待到筵散,扶着朱文羽回到客房。朱文羽倒下便睡。
大明洪武十六年正月初三,晴,但四下里仍是白雪皑皑,太阳下照得格外眩目刺眼。风不大,并不感觉到如何寒冷刺骨,反而透出一股子清新之气,在雪地里纵马而驰,的确能让人感觉到精神一振,神清气爽。还在新年之中,各处乡村野镇的乡民仍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之中,各家各舍大都贴上了春联门神,不时还能见到大户人家挂在大门外的红红大灯笼,红色映着雪色,让人从心里涌出一股子喜庆精神劲儿,仿佛一下子融进了百姓家中的那种喜洋洋的感觉中,化成了不论贫富各色人家桌上摆着的冒着的热腾腾暖洋洋热气的碗碟。
一大早,唐家堡正门吱呀一声打开,男男女女七八人出得门来,本来冷冷清清的大门外顿时显得热闹起来。只见一个老者对着两个文生模样的少年抱拳道:“朱公子,南宫少侠,江湖风尘,多多小心,此去一路顺风。”又对一个劲装打扮的年轻姑娘道:“韵儿,你多次行走江湖,爹爹倒并不担心,只是和朱公子他们一路可得收拾一下你的脾性,不可任性胡为,多多请教两位少侠,听二位少侠教诲,知道吗?若是任性坏事,我和门主都不会饶你。”那姑娘嘟着嘴道:“知道啦,知道啦,都说了多少遍了,奶奶说了你又说!”一句话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弄得那姑娘很不好意思,嗔道:“笑什么?不许笑!”那姓朱的公子笑道:“好好好,不笑就不笑!”故意装着板起脸,结果弄得众人笑得更厉害了。连本来并未有多少表情的那个姓南宫的少年也不禁露出微笑。
这正是朱文羽、南宫灵、唐韵等人离开唐门欲往成都查看腊月二十三日发生的灭门命案,唐延雄唐延虎唐剑等人出门相送,那唐延雄正是唐门长门长子,唐家堡堡主,唐韵之父,唐延虎与唐剑等人则因唐门新年比武一事与朱文羽南宫灵二人打个旗鼓相当,生出惺惺之意,反觉亲近,那唐剑更是唐韵的同胞长兄,一早便来相送,至于唐门门主沈园雪则因年事已高,昨日朱文羽已向她辞行,故未再前来。
三人向唐延雄等人抱拳告辞,接过下人牵来的马匹,翻身上马,加上唐韵的贴身丫环唐离,一行四人,扬鞭催马。四人的坐骑本就是都是良驹骏骑,在唐家堡又给照料得草料充足风雨不沾,已是膘肥脚快,微微一催便撒开欢地往前跑,三十几里官道一晃而过,不过一个时辰,便已回到巴中县衙。
那巴中县令徐士群早已率了一大堆人等候在县衙门口,看到朱文羽四人马近,就地拜下:“巴中县令徐士群恭迎钦差朱大人。”站在后面的衙役仆从也都随同跪下,朱文羽连忙下马扶起徐士群:“徐大人快起,我早就说过不用如此大礼,我也受不起,这叫我如何敢当?”
“朝廷法度不可轻废。再者朱大人怒杀王丁标,为民除害,下官这一拜也是替巴中的黎民百姓而跪的,朱大人切莫推辞。”徐士群伏地再拜。
朱文羽大为感动,道:“王丁标为害地方,死有余辜,我杀他也只是一时义愤,幸好皇上老叔还没骂我。徐大人还是快请起吧,各位都请起,请起。我此次只是路经此地,马上还要去往成都,你就不用来回奔忙了。”
不过朱文羽心中却也有数,这个徐士群恐怕也免不了是个趋炎附势之徒,若是诚心拜伏,早在自己刚杀了王丁标去唐门之前便该如此,此时却是知道皇帝没有怪罪自己,这回才如此惺惺作态而已。只不过和王丁标比起来,这徐士群虽然谈不上说有什么风骨,但毕竟对百姓尚还不错,并不算贪官恶官,这也已算难得的了,不可过于强求。既然对徐士群并没有什么很好的印象,便也懒得在这里稍作停留,开口便说要去。
那徐士群听到此言,连忙挽留,只是朱文羽确实要走,后面南宫灵和唐韵二人连马都没下,只有唐离下来牵马而立,显是根本没有停留的打算,因此徐士群也知留不住。更何况朱文羽毕竟是钦差,连王丁标都敢一掌而毙,先斩后奏,杀完了再告诉皇上,绝对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虽说此时对徐士群还算和气,但如果万一不对心意把他也给毙了,那也并不比杀死一只蚂蚁严重多少,那他徐士群可就冤到家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伴钦差和伴虎看来也差不了多少,老虎和狮子的区别罢了。他徐士群内心中也是希望这尊瘟神走得越远越好,因此他也只是嘴中百般挽留而已,看朱文羽去意已决,便就坡下驴,脸作依依不舍之状,恭祝钦差朱大人一路顺风,为朝廷早立新功。
离开巴中县衙,四人一路南行,慢慢放慢马步,并骑而行。
四人似乎各有心事,都是话少,走得不远,唐韵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这些当官的,没有几个好东西,一个个看见上司不是拜啊就是叩头的,一脸的奸笑,跟见了亲爹似的,欺压百姓倒一个个都是好手!比催命的鬼还厉害。”
朱文羽正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风景,听见这话,有意逗她:“那我也不是好东西了?我是钦差呢,可是不小的官呢。”
唐韵顿了一下,白了他一眼,道:“你?你……你也好不到哪去!”说罢脸一红,催马快跑几步,跑到前面四五丈远,又放慢下来。
朱文羽看了一眼南宫灵,只见南宫灵也正好朝他看来,眼里满是笑意,两人目光一碰,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旁边的唐离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叫了声“小姐!”,也催马前行追上唐韵,两女在前并排而行,两男在后,不急不慢地继续朝前走。
唐韵一边和小离不紧不慢在前面走着,也不理后面跟着的朱文羽和南宫灵,心中却是有些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