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盘古开天”已是和青城派另几路剑法剑势大不相同,由巧转拙,由快转慢,由虚转实,但若非内力修为达到很高的程度,便决施展不出,只因此招剑蓄含真力极大,力催剑势,滚滚如潮,沛不可挡。
朱文羽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若是自己仍以雷霆剑法应对,两力相校,剑招已是无用,完全成了内力的比拼,那便是极为凶险之事。今日与余世雄仅是寻常切磋,并非真正对敌,再说余世雄身为一派掌门,雄踞一方,他朱文羽只是武林后辈,冒然和长辈比拼内力,直如拼命一般,不但是件凶险之事,礼数上也说不过去。
由不得朱文羽多加思索,便在此时,朱文羽身法也变,脚下急点,身形急转,已是由慢变得极快,手上的雷霆剑刹那间由重转轻,直若无物,手腕急抖,剑尖急点,“白驹过隙”“桃林惊鸟”“雨后惊虹”“青山野鹭”“溢彩流光”“夜露流星”“鱼跃青波”“昙花一现”“山风流云”,一连九招,并不直迎余世雄这招“盘古开天”,却招招点在剑力的侧面,每一招都化去一点剑势,将这招“盘古开天”剑招的雄浑来势一点一点耗尽,九招过后,终于将来剑点得偏了半尺,已是斜斜刺向朱文羽左侧。
这招“盘古开天”终被朱文羽破解。
朱文羽使的这九招,竟是分属五个门派中的八路剑法,每一招都是剑如闪电般迅捷,那招“雨后惊虹”竟然还是方才余世雄所使的“飞虹剑法”中的剑招,居然也被朱文羽用来现学现卖,但不管如何,这招“盘古开天”终是被朱文羽接了下来。
余世雄一剑刺空,身形便就此不动,便如石头一般,连那柄如意剑的姿势都不作任何改变。
朱文羽则闪身避开,已退到余世雄身前六七尺之处,见余世雄不再动,便也不再出剑进招,只是提剑含笑而立。
余世雄慢慢收起身势,将如意剑朝刘世成一抛,拍拍手,笑道:“朱少侠果然是武林后起之秀,武功不凡,居然能接下老朽的一招‘盘古开天’,已是少年人中不可多得的奇材,呵呵,再过两年老朽便就不是朱少侠对手了,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武林终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呵呵。”此一役中朱文羽显露的武功着实惊人,又算是武林中人互相切磋武功,余世雄口中已自然而然地将“朱公子”改成了“朱少侠”。
“余前辈过奖,晚辈也只是侥幸,前辈再来一招,晚辈便就招架不住了。”朱文羽提剑行礼道,随手也将手中雷霆剑抛给了旁边站着的看得目瞪口呆目眩神迷的唐韵。唐韵连忙接过雷霆剑,小心地插入剑鞘之中。
“朱少侠精通各家剑法,博采众长,而且聪明过人,老朽刚使过一遍少侠竟然便能学得似模似样,更难得的是少侠竟然能将各派剑招融会贯通,且不拘泥于各派成招,于衔接转连之处自行稍加变化,使之浑然一体,仅此一点,便已是大家风范,若能将各派武功融为一体,并收各派精华,他日必成一代武林宗师。想不到少侠身处朝廷,武学上居然能有如此成就,实令老朽感佩啊。”余世雄叹道。
朱文羽忙道:“前辈实在是过奖了,晚辈只不过是学了些皮毛,除了雷伯教过我一些剑法之外,从未正经地学过哪派的一套完整的剑法,都只是缠着宫中的一些侍卫们教的些零零碎碎的武功招式,七拼八凑而已,实当不起‘融会贯通’四字。今日得前辈指点,晚辈实感获益良多。”
朱文羽此话说得十分诚恳。确实,经此一战,朱文羽对剑法也是颇有所悟。他明白了剑法中并不存在剑招的好坏高下之分,都是相生相克,快能制慢,慢也能制快,不在剑招的精妙平庸之差,关键还在于使剑之人对于剑法的理解把握以及功底实力,就如少林寺的“罗汉拳”和“韦陀掌”,乃是少林派的入门功夫,可说是十分简洁容易的武功,谈不上精妙,但若练到精深奥妙之处,尽力发挥出掌法拳法中的精髓,一样能和任何门派的任何绝招放对而不落下风,这“雷霆剑法”也是一样,如果换一个内功差的人来使,也不能逼得余世雄那些快剑变招,而余世雄的那招“盘古开天”凝重无比,若是对敌之人武功相差甚远,在此压力之下根本就无法脱逃,更不用说展开身形以快敌慢,早被那种无形的压力困得无法动弹,只能闭目待死。但对朱文羽来说,却又仅凭着一些各门派的普通杂招接连使出破了这招“盘古开天”,武学之道便是如此,所凭并非招式精妙,而在使出的人的实力和领悟而已。
此外,朱文羽还突然发现,各门各派的剑招中很多都是极为相近的,所差的只是或高数分,或低半尺,如唐门的“玉梅剑法”中那招“梅林三现”便和华山派的“流星三落”极是相似,区别只不过是“梅林三现”的第二招点的是敌手的左肩,而“流星三落”攻的却是对手左肋,此外“梅林三现”的步法比“流星三落”多走半步,身形略靠右一些而已,他原来曾和宫中侍卫学过“流星三落”,后来对敌时为和下招相衔接,自作主张地稍改了一下身形步法和落剑的地方,结果在唐门中与唐延虎比剑时发现那“梅林三现”居然和自己所改的“流星三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这让他大为惊奇,才悟到其实武林中的许多武功都是共通的,常人学剑之时,师傅总是要徒弟极为认真地学习剑招,连一丝一毫都不能有错,否则就是没学好,殊不知也许差这一丝一毫,便已和别派的另一剑招完全相同,并不一定就代表不是剑招,最多只能说不是这个师傅所教的剑招而已,却既不能说那便不是剑招,也不能说差这一丝一毫就没有了对敌之效。以前朱文羽对于自己瞎改所学的招式武功,也只是因为自己懒得认真去练,觉得马马虎虎也就算了,毕竟心下仍虚,总觉得自己的武功练得并不如何高明。但今日与这余世雄一战,再经他这么一说,居然还说是自己已将剑招融会贯通,能灵活地将剑招略加变幻。自此,朱文羽再不认为自己随意变化招式只是因为懒得用功,对自己要求不高了,并还常以此自嘲,相反,从此后朱文羽还更注重对于所学武功招式的变化,不拘泥于原来所学时的身法手势,力图多探研出一些变化出来。
那余世雄哪会知道朱文羽心中已是领悟到如许多的武学精义,见有差役捧来两块热热的手巾,便道:“朱少侠请。”自取了一块,一边擦手一边往前堂走去。
朱文羽也取了手巾,擦了擦手,放回盘中,也跟着回到堂中坐下。
“朱少侠的内功非常人可比,少年一辈中算是极强的了,比之武林中的一派掌门也并不逊色,不知朱少侠的内功也是雷霆剑客南宫雷所授吗?”余世雄将手巾扔在茶几之上,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
“晚辈内功并非雷伯所授,而是另有机缘,至于此中缘由,请前辈恕晚辈不便多言。”朱文羽从椅中微微起身道。
“哦,怪不得,我也说呢,如少侠现在的内功,就算是雷霆剑客,盛年之时也不过如此,我还道少侠修习内功如何会有如此成就,原来是另有机缘,这就怪不得了。”余世雄点点头。“那少侠算不算南宫门下中人?”
“雷伯并未允晚辈拜师,晚辈并不能算南宫门下,只不过雷伯对我恩重如山,晚辈早已将自己看成南宫门下中人了。”
“是啊,南宫雷行走江湖之时为人忠厚,豪爽仁义,入宫之后仍不改江湖侠义本色,实是位顶天立地的豪杰,可惜天不假年,居然会伤在张千山手下。”余世雄言辞中微有喟叹。
朱文羽见说到南宫雷,忙起身静听,道:“多谢前辈。那张千山实际也是天衣盟中之人。”
“对了,朱少侠,你一直提到天衣盟,却不知现今对天衣盟了解了些什么内情?”余世雄突然问道。
“其实并无多少证据,大部分仍是晚辈的推断而已,只是照已知的情形来看,晚辈的推测应该不会相差太远。”
“哦?说说看?”
“据晚辈推测,天衣盟中有一些高手,如‘血刀绝命’杜风,‘飘渺仙姝’何红花,‘残月钩魂’张千山,‘九曲香’黄金蝶,‘南海叟’刘海棋之类,更重要的是还有一批严格训练的屠龙杀手。至于其他人,暂时还并不清楚。至于他们最终的目的,晚辈也只是推测,只觉得可能和朝廷争权有关,否则不会害死雷伯,此外还作下了许多桩灭门惨案,不但残杀无辜百姓,还犯下不少令人发指的兽行,为的是劫掠财物,想来定是有所图谋。至于其他的也无从查起。只不过觉得少林木叶大师说不定也可能是死在他们手上的,天衣盟隐隐有在武林中兴风作浪之势,但此事和雷伯之死到底有何关联,晚辈也暂时不知所以。”
“那你准备从何入手去打探天衣盟的底细呢?”余世雄问道。
“如今最明显的事情莫过于各地发生的灭门命案,此外,晚辈既然在四川受袭,屠龙杀手在四川出现,那晚辈回京城之后便会折返四川,从屠龙杀手或是‘血刀绝命’杜风入手,在江湖上找找他们的行踪。”
“哦?少侠准备回京城?”
“是,打算沿长江而下,回去向皇上老叔禀报一下目前已探得的消息。”
“嗯,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少侠一路千万小心,你如今已多次被天衣盟算计,难保他们不沿途行刺。”
“晚辈省得,多谢余前辈提醒。今日得前辈指教,晚辈实感激不尽。我就不打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呵呵,也好,多多休息几日,此去京城光路上恐怕也得需一月有余呢。”
“晚辈告辞。”朱文羽起身道,唐韵也忙跟着起身。
“朱大人要走?下官已吩咐准备酒宴,朱大人吃过再走不迟。”旁边的刘世成忙道。
“呵呵,多谢刘大人,就不用劳烦刘大人了,我们二人还想在乐山四处游玩一番,领略一下刘大人地盘内的风光秀景啊。”
“哦,那下官就不勉强了。对了,禀朱大人,今日一早,下官已按朱大人的吩咐写出告示,减税五成,明日便贴出去,只是……恐怕还得大人再留下一个……呵呵。”
朱文羽恍然,笑道:“这个自然,不会让刘大人为难的,取纸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