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唐二人在街上随意走着,唐韵只顾着找街边上的脂粉铺子,自从上次朱文羽深山养伤出来,他们便几乎一路没停地从成都府丹棱县一路到了这两湖境内的夷陵府,唐韵的胭脂都用得差不多了,正想换些新的,一个劲拖着朱文羽一家店一家店地乱逛,朱文羽苦着个脸,无可奈何地跟着走,真比个被铁链拴着的猴子的脸还难看。
“公子小姐行行好,施舍几个吧,舍口吃的吧。”旁边来了个乞丐乞讨,一手拿着根长长的竹棍不住地点地,另一手拿了个破碗不住地摇晃,满身脏污得不成样子,连脸都是黑呼呼的,凑了过来讨要。
唐韵忙不迭地扯了朱文羽闪到一边,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不住叫着:“走开走开!”
“公子小姐行行好,发发善心,佛祖保佑公子金榜提名,小姐得聘金龟婿……”那乞丐并不走开,仍是缠着讨要。
朱文羽想起丐帮帮主“铁手天龙”谢非,心中不忍,停下脚步便往怀中掏,想施舍几个铜板,谁知被唐韵一拉:“快走快走,臭死了!”不由自主便被扯开几步。
“公子小姐,发发善心,好人好报,祝公子爷力大无穷,劈狼破豹,小姐施医赠药,好心好报……”那乞丐大约是看中朱文羽和唐韵衣着光鲜,口中仍是喃喃地低声唱说着,跟上几步缠着不放。
“你走不走?不走开我打人了啊。”唐韵站定,叉着腰气鼓鼓地对着那乞丐道。
“韵儿,别这样!”朱文羽喝斥了一声,转身对那乞丐道:“这位大哥可是丐帮中人?可认识沙漠?”
唐韵不料朱文羽会喝斥她,愕然地看着朱文羽,却见朱文羽居然还和颜悦色地和那脏兮兮的叫花子说话,更不不明所以。
那叫花子却是惊异地看了一眼朱文羽,怔了一小会,才惊疑地问道:“公子是……?”
“朱沙不弃,南宫不易。”朱文羽低声道,眼睛盯着那叫花子。
“敢问……公子尊姓?”那叫花子迟疑一会,低声道。
“在下朱文羽,敢问贵帮沙漠可在此处?”唐韵实在不明白朱文羽怎么会和这夷陵府中的叫花子搭上话,说上几句居然还面露喜色,不过站在旁边也不敢打扰。她可是太清楚朱文羽的性子了,平常的时候随她怎么着都行,若是真有正事她去捣乱,当众打她屁股的事也是有的,此时见朱文羽煞有介事地和一个叫花子说话,不知是什么事,也不敢多嘴插话。
“原来真是朱公子,在下罗施和,正是丐帮中人,乃荆州分舵属下。公子既然真是朱公子,还烦请公子随在下来,去见见我们副舵主,有事相商。”那罗施和低声道。
“多谢了,还烦请罗兄带路。”朱文羽手一摆。
那罗施和也不再多说话,拨脚便在前头而行,朱唐二人连忙跟上。
“这叫花子是谁?羽哥你认识?”唐韵仍是不明所以,悄悄问朱文羽。
“我不认识。”
“那你怎么找他问沙漠?”唐韵更不明白了。
“这是暗语。当日我和老鹰在白水镇分手时曾有个约定,若是他有事找我,可凭暗语传递消息,他会让各地乞丐讨饭时说出‘劈狼破豹,施医赠药’八字,此时我只需说出‘朱沙不弃,南宫不易’八个字,便会有人告诉老鹰,他便赶过来找我。”朱文羽解释道。
“那若是你要找他呢?”唐韵一时没怎么听明白,又问道。
“我要找他的话也只需找到任何一个丐帮分舵的副舵主以上的人物,说出‘朱沙不弃,南宫不易’八字,各分舵主也自会告诉他我在何处,他便会来,或是告诉我他在何处,我去找他。”
“果然好巧妙的办法。”唐韵赞道。
“呵呵,老鹰这人心思缜密,想出来的办法自然差不到哪去。”朱文羽笑道。
“这暗语什么意思?什么‘朱沙不弃,南宫不易’,这还好懂些,那什么‘劈狼破豹,施医赠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明白。”
“呵呵,这暗语里说的是你在白水镇送药的事,劈狼破豹是说天衣盟的狼组和豹组,这不是谁都能顺口说出来的。所以才叫暗语,呵呵。”朱文羽笑道。
“你们的暗语干嘛把我扯进去?”唐韵故作生气的样子,把嘴嘟了起来。
“呵呵,现在还和我分你呀我的?”朱文羽轻笑道。
唐韵脸一红,嘴上却强硬道:“就分,就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嘻嘻。”毕竟是闹着玩,说到最后都已经笑了出来。
那叫花子罗施和引着朱唐二人七弯八拐地一路走出府镇,来到郊野的一座破庙之中。
“朱公子请。”罗施和将手一让,仍是走在前头,进到庙中。
那破庙其实只是座破败的山神庙,庙墙上斑斑驳驳的红漆都已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惨白的灰泥,庙顶的瓦片也是东一片西一片,有些地方都已露出瓦下的檐子,走入庙中,只见正堂上那山神满身灰尘,山神前的香炉也是早已冰冷,还杂乱地插着几根未烧完的散香,阳光从屋顶中透下来,可以看到一根根灰蒙蒙的光柱,几块破布幛本是黄色的,却已显得灰白,显是沾满着土,地上是青砖石板,散乱地掉着些稻草,在庙的右边,也有一堆的稻草,一个百结衣打扮的中年叫花子正在和另一个小叫花子说话,听到庙门口进来人,略略诧异地朝门口望过来。
罗施和将手一摆,指着那中年乞丐道:“朱公子,这位便是我们荆州分舵的副舵主,贺兰风贺舵主,江湖人称‘千钧棒’。”回头又朝那贺兰风道:“禀舵主,这位是朱公子。”
那贺兰风连忙站起身来,凛容抱拳道:“在下贺兰风,不知朱公子尊姓大名,这位小姐又如何称呼?来我丐帮有何见教?”
那罗施和忙解释道:“舵主,这位朱公子答上了那两句暗语。”
“哦,原来朱公子和沙师兄是故人,贺某不知,多有得罪,快请快请。”贺兰风已是换了一副笑脸,忙道。
“在下朱文羽,这位是唐姑娘,我们和贵帮帮主‘铁手天龙’谢非都是旧交,谢帮主的徒弟沙漠是在下更是结拜兄弟。今日听到贵帮兄弟说出暗语,想必是沙兄弟找我,不知他此时在何处?”朱文羽也抱拳道。
“在下份属丐帮荆州分舵,并不知沙师兄此时在何处,想必应该还在总舵。沙师兄只是吩咐下来要我们要饭的时候带出暗语,说是朱公子自然会来找我们,若是有消息便通知总舵,沙师兄便会即刻赶来,原来果然不错。今日得见朱公子尊范,真是三生有幸。”
“不敢不敢,在下和丐帮本属旧交,贺兄自然便是自家人了,无须如此客气。”朱文羽忙道。
“却不知朱公子在夷陵府住在何处?在下即刻飞鸽传书告知总舵,沙师兄不日便会赶来,只请二位稍待数日,待沙师兄来此在下自然带师兄去找朱公子。”
“哦,我们如今住在城南夷水关码头边的君来客栈,这几日都不会离开,若是沙兄弟来此,还烦请贺兄通报一声。”
“此乃在下份内之事,朱公子不必客气。”贺兰风忙道。
果然,朱唐二人在这夷陵府中闲逛了四五日,走了些有名的景致去处,连那当阳的长坂桥也去看了看,却只是普普通通一座桥,怎么看也想象不出当年张飞张翼德如何在桥上大喝一声,喝得河水倒流,喝退曹营数十万大军,看来恐怕还是传说的居多,许是以讹传讹,越传越神越传越离谱的原故吧,看得朱唐二人大失所望。
到得第六日上,还未等朱文羽二人出门,店中小二已是来报说是有客拜见,朱文羽心知定是沙漠来了,连忙赶下楼去,果然,只见沙漠坐在堂中桌前,含笑望着朱文羽。
“朱兄!”“老鹰!”朱文羽大喜,几步跨上,已是和沙漠抱在一起。
唐韵也下得楼来,看这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也觉有趣,只是含笑看着他们二人。
朱沙二人松开,只见那沙漠比之数月前已是结实了许多,天气仍是初春,他却已穿了件短褂,露出两只光光的手臂,黑红黑红的,比原来健壮了不少,不过眼中仍是那极熟悉的笑容。
沙漠冲着唐韵一拱手,笑嘻嘻道:“今日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了,不知是该叫唐姑娘呢还是该叫弟妹了?”
唐韵一下被羞了个大红脸,啐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先别急先别急,今日先叫唐姑娘再说,有你叫弟妹的时候,哈哈。”
“呸,两个没一个正经的。”唐韵脸更红了,又啐了朱文羽一口。
朱沙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
“听说朱兄在四川遇袭之后逃入深山不知所踪,小弟心焦不已,直欲飞到四川,但家师非不允可,说是朱兄福缘厚泽,自会遇难呈祥,要我不要着急,安心练功。小弟只好吩咐丐帮弟子广散暗号,望你听到后告诉小弟一声。今日终得朱兄的消息,小弟和家师,师叔才放心下来。看这样子,朱兄应是伤势痊愈了吧?”朱沙二人坐到桌旁,沙漠道。
“已经没事了,你如何知道我受伤逃入深山?”
“是南宫兄给小弟写了一封书信告知此事。”
“木头?他怎么样?几时写的书信?他现在在哪?”朱文羽精神大振,忙问道。
“已是一月之前,他让丐帮弟子将书信转给小弟的,让小弟和家师动员天下丐帮弟子帮忙寻找朱兄。他则刚从唐门回来,要回山东南宫世家去。”
“小离怎么样了?”旁边的唐韵忙问。
“南宫兄书信之中并未详谈,只说是唐离姑娘受了重伤,南宫兄将她送回唐门,守了十余天,总算保住一条命,不过武功却是差不多废了。后来南宫兄看唐离姑娘伤势渐稳,便回转山东,信中说是有要事要回门中一趟,但却未说何事,如今该已回到日照南宫世家门中了。唐离姑娘受什么伤?”
“她的左手被齐腕斩断了。”朱文羽叹道。
“啊?如此严重?也是那天衣盟?”沙漠讶道。
“木头都告诉你了?”
“南宫兄在信中只是说到我们以前猜测的黑狼帮确有其事,名为天衣盟,而且势力颇大,高手如云,在四川丹棱县雪夜围袭朱兄的便是他们。”
“嗯,是,领头的叫‘血刀绝命’杜风,还有一大队的屠龙杀手,那些什么屠龙杀手大约是服了某种药物,不怕疼,不怕死,十分难缠。”朱文羽皱起眉头。“是股难对付的势力。那晚若不是韵儿和唐离姑娘、玛雅姑娘相助,我恐怕难逃重围,就是连累了小离,受了如此重伤。”说罢叹了口气。
“玛雅姑娘也在?她怎么会和朱兄在一起?”沙漠讶道。
“此事说来话长,说不定玛雅的师父‘飘渺仙姝’何红花也是天衣盟中人,算了,此事以后慢慢说。对了,谢老爷子还好吧?还有周老叫花。”
“师父和师叔都好,他们都已知道朱兄回来了,都问朱兄好,朱兄伤愈归来,大家都十分欣慰。”
“多谢谢老爷子了费心了。”朱文羽不提要谢周元,只是因为他和周元乃是老交情,臭味相投的臭小子和臭老叫花,用不着这么客气。“老鹰,你这是从丐帮总舵赶来?够快的,对了,老鹰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不是,小弟刚从襄阳那边赶来,师父在总舵,小弟随周师叔还有燕师兄到襄阳办一件事,这边贺兰风放出飞鸽先报到总舵,师父再飞鸽传书到襄阳分舵告诉我和师叔的。”
“什么事还须得惊动臭老叫花和燕兄一齐出动?还带上你这个丐帮帮主的关门弟子?”
“我只是跟随师叔出来历练历练,师父说是口诀招式都已教给我,这外门功夫,练得越勤历练得越多越是更有成就,剩下的只是我自己多多历练了。待我练到一定身手之时师父再教我更深的武功。襄阳的事是一个致休的朝廷命官回老家路上被杀,有人到官府告密说是丐帮中人杀的,燕师兄和周师叔都是在忙此事,因小弟以前干过捕快,师父也要我过来帮帮手,小弟也只是打打下手,顺道也探听一下朱兄的消息。”
“哦,原来如此。臭老叫花还好吧?”朱文羽恍然。
“师叔好着呢,仍是好酒,时时离不得,呵呵,收到南宫兄的信后师叔老念叨朱兄呢,也是急盼朱兄早日痊愈归来。”
“呵呵,这臭老叫花还真有心。走吧,上楼房中说话。”朱文羽站起身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