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失了戴先生的行踪,沙漠也不知怎么办了,究竟那戴先生往哪个方向去,没有消息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朱文羽三人只好守在荆州分舵等着消息,谁知才两日功夫,已有飞鸽传来消息,说是在夷陵发现戴先生的踪迹。朱文羽三人大喜,便也租船准西上夷陵,朱文羽也不知为何,此时急切地想知道这个戴先生的来历,内心隐隐地感觉到这位戴先生实是牵涉到一件隐秘,而且是件重要的隐秘,但具体会是什么,朱文羽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弄清楚这件事是极有必要的。
谁知第二日三人刚要登船起程坐船去往夷陵,荆州分舵居然又接到两份飞鸽传书,一份是岳州君山丐帮总舵,一份竟是山东济南分舵的,都道是发现了戴先生的行踪,这一下三人傻了眼,毕竟这人海茫茫,长得相像的人实在是太多,衣服又可以随时换的,就算住店时登记的也极容易弄个假名,光凭一张画影图形实在是太容易认错人。这来的三份消息,山东的可以不理,那戴先生就算长了八条腿,几日功夫也到不了山东,除非他会飞,可这夷陵和岳州却都是近在咫尺,偏偏又是绝然相反的方向,算起日子来,戴先生到哪个地方都有可能,这可如何是好?三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再等几天,有进一步的消息再说,若是瞎猜一个方向,在路上又收不到丐帮分舵传来的消息,一个不准,便会走错方向,倒是宁愿等几天更靠得住些。三人没奈何地又回到荆州分舵住了下来,这儿的条件可远不如襄阳分舵高威家那高墙大院温室暖床的,这荆州分舵只是设在一座破败了的送子娘娘庙中,虽也有几间大屋大殿的,却是四处漏风八方飘雨,好在唐韵在江湖上也算跑了些年头,沙漠是地方捕快出身,都并不会把这些当回事,至于朱文羽,性子本就无可不可,啥事都是随随便便,对这些看得极淡,睡在草窝里和躺在温裘锦被上,除了让他开玩笑地咕哝几声之外,却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情,照样是兴致颇高地在草窝里缩着,做的梦似乎比在那锦被之中做的也差不到哪儿去。
心急如焚地又等了三天,终于又传来戴先生到了武昌府的消息,是丐帮武昌分舵传过来的。沙漠认识丐帮武昌分舵的舵主“绵里藏针”李德灵,是个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角色,办事极为精细,他传来的消息一般都有九成九的把握,沙漠收到消息二话不说,便叫朱文羽乘船沿江东下,直向那武昌而去。
中原的长江果然与川境不同,江面极宽,浩浩荡荡几乎都看不到岸,直至此刻,朱文羽才真正领略到这万里长江的“唯见长江天际流”和“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意境。只是此时朱文羽心中只是焦急地想追上那位不知来头的戴先生,已是不能平心静气地来欣赏这浩浩美景。
紧赶慢赶,几日工夫,好容易赶到武昌,武昌分舵那边早已有消息从丐帮九江分舵传来,说是在九江发现戴先生行踪,那“绵里藏针”李德灵精细过人,早已将船备好,就在码头上迎接沙漠三人,连岸都不用上,直接又从武昌坐船直奔九江。沿路之上朱文羽直感叹,若非有天下第一大帮丐帮这数十万弟子,总舵之下各地分舵各有统属,消息互通,组成了一个极为庞大的消息网,光凭朱文羽等几人哪可能如此千里追蹑一个人的行踪?这一消息网互相传递信息周密细致及时,就算是朝廷也未必能有如此有效的消息网,居然能在一个人走后数日仍远远地在数百里之后追蹑其后。
不过令朱文羽三人丧气的是等他们到了丐帮九江分舵,却是再没有那戴先生的行踪消息,这人便如同凭空突然消失了一般,再无半点音讯踪迹,不知他是向东向南还是向北,是南下江西还是北上直隶,甚至于再杀个回马枪又回岳州去,都无半点把握。既然不知去向,便也说不上再追踪他的行迹,三人坐立不安焦急万分地在九江又枯等了数日,仍是一点音讯全无,没奈何下,也只得暂时放弃去追寻那个叫戴先生的人的底细。朱文羽人四川回中原本就打算要回京城向洪武皇帝朱元璋复命,便干脆不再空等,先回京再说,只能看啥时候再有那戴先生的消息之时再行细细打探了。
念及于此,三人举帆拨锚起程,直奔应天京城。
船行数日,越近京城,朱文羽心中便越是有些莫名的心乱。
自雷伯被害朱元璋命朱文羽离京赴山东报丧,时日匆匆,春去秋来,不觉日子已近一年。朱文羽自京城出发,先到山东,再西入河南,再入四川,从四川沿江东下湖广,又回到直隶京城,整整绕了个大圈,回想刚出京之时,除了因雷伯之死而心有悲戚之外,余下的恐怕便是一些少年人贪玩的胡闹,想着去唐门也就是奉圣旨去问句话而已,出来这一圈主要恐怕还是要出来散散心,谁知这一散心之下,接二连三地竟然遇见这么多事,这其中的曲折如此复杂,不知不觉之间,朱文羽已成名满天下的人物,这暂且不论,朱文羽自己还迭遇奇险,差点把命都送在四川丹棱和长江三峡之中,雷伯在宫中遇张千山所害,本来并未多想太多,哪知这后面的天衣盟竟是如此庞大,如今可以说才刚刚摸清到一些门道,这天衣盟的实力已是惊人,且还不知隐在幕后的还有些什么力量,而这些自己又如何去应付?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如果能在武林中解决此事自是最好,才不会殃及百姓,但自己又真的能解决吗?
还有,此次本是因唐离姑娘受伤,南宫灵护送她回唐门,沙漠又在丐帮学艺,自己重伤刚愈,一时不知下一步如何做,这才决定先回京城将所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和内幕上报皇上,此事不能写折子上奏,一来许多事纸上写不清楚,须得当面详述才可说得清楚些,二来朱文羽等人都已深深怀疑有朝廷重臣卷入此案之中,若是把知道的资料在折子上都写出来,难免不被天衣盟中人探知,那对以后和天衣盟的交锋便极为不利了。思来想去,实是觉得有必要回京见皇上老叔一面,将其中的详细原委当面说个明白。但此时离京城日近,朱文羽突然觉得似乎心中没底了,到底要和皇上说些什么呢?说天衣盟定和朝廷重臣有干,意欲不轨?这些大都只是分析和推测,并无明显的证据,若是因此引起君臣互忌,甚至于会让皇上老叔因此滥杀无辜,这种惨景绝非朱文羽所愿。但如果不说这些,那天衣盟便仅是一个武林中新冒出来的小门派,那还有什么必要非得和皇上老叔说?朱文羽此时突然觉得好像没什么非得要皇上知道的要紧事了。
朱文羽有些心神不定,便不如原来那般脸上时时露出那种似笑非笑万事不放在心头一般的浪子样子,但沙漠却也并未注意,因为沙漠也是心中有些心事的。
沙漠想着自己本只是山东曲阜县的一个小小捕头,与偶尔经过曲阜县的朱文羽和南宫灵相遇,才几个照面,朱文羽便要自己跟着他,自己的生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个小小的捕快一跃而成钦差大人的跟班。更难得的是这个钦差大人根本并未将自己看成下人,而是当成跟南宫灵一样的朋友一般的说话,一般的玩笑,慢慢地形成了一种兄弟一样的感情。至于在河南少室山下的白水镇,朱文羽主动替自己考虑,和丐帮帮主“铁手天龙”谢非说项,结果谢非收了自己做关门弟子,自己成了天下第一大帮中的帮主之徒,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能学到真正高深正宗的武功,而这一切,都只是从曲阜县中的那一面开始的,都只是因为朱文羽而改变。在自己内心中,总存着一份对朱文羽深深的感激,而最令他感动的,更是那与朱文羽南宫灵一路同行的那些日子中一起共过的患难,一起经历的风雨,这种感觉,这种情谊,已绝非感恩二字可以概括,而成了一种同胞兄弟般的感情。也正因如此,在收到南宫灵的信,得知朱文羽在四川丹棱县境受敌围攻,逃入深山,生死不知,那种深深的悲痛,比断去一臂一足都还要让自己揪心,让自己难过,仿佛自己的亲人逝去一般。再后来,得知朱文羽在夷陵的消息,大喜过望,不顾一切地奔来夷陵,才又能重见兄弟。
如今朱文羽已成了天衣盟的死对头,回顾以前的风风雨雨,看看天衣盟的实力,和天衣盟作对,这条路肯定会充满坎坷,遍布荆棘,但沙漠自己却明白,自从重见朱文羽那刻起,自己心中已是定下决心,无论朱文羽想做什么,自己都会绝不皱眉地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扶持他,就和支持自己的亲兄弟一般。古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再大的风浪,再大的风险,自己都会和朱文羽一起去承担,一起去承受,并肩在一起,绝不会有丝毫的退缩,尽自己的全力去助朱文羽完成目标,说是回报朱文羽的恩情也好,说是顾念与朱文羽的兄弟之情也好,总之,自己都决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