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血洞张无忌曾见过一次,但就是那一次便已让张无忌今生再难忘记。
那是当年张无忌在濠州和周芷若拜天地之时,赵敏拿着他义父金毛狮王谢逊的一缕头发逼他即刻下山不得成婚,须得跟着她走,张无忌心念义父安危,无奈之下求周芷若推迟婚期,周芷若大怒,婚堂上以形如鬼魅的武功抓向赵敏,五指插入赵敏的肩头,在赵敏肩头也留下这么五个血洞,和此时朱文羽肩上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同样是五个指孔深及肩骨,伤口旁肌肉尽呈紫黑,中得剧毒。后来在少林寺中听那姓杨的黄衣女子曾提起过这门武功叫做“九阴白骨爪”,当世之下除了那姓杨的女子,便只有周芷若一人会使。如今事隔二十余年,居然又见到这门武功造成的伤口,怎不叫张无忌惊心?一来惊心这伤口中的剧毒厉害无比,当年赵敏受伤,幸得当时就找到一种叫“佛座小红莲”的去毒草药,后来张无忌又以口吸毒,调养多日,赵敏方才转危为安,而此时朱文羽受伤已有数日,剧毒入体,解毒起来便麻烦许多,须得另想良策。二惊的是这门“九阴白骨爪”当年只有那个姓杨的女子和周芷若两人会使,而那姓杨的女子隐居深山,形若天仙,举止优雅,看起来绝对不是那种滥伤无辜之人,难道……难道朱文羽这伤居然会是周芷若所为?事隔多年,突然之间又见到一丝和周芷若有关的消息,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何又会和朱文羽结怨动手?若非周芷若所为,那这世间难道又还会有第三个人会使这门“九阴白骨爪”的武功?这个人和周芷若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张无忌心神大乱,二十余年前的种种情形如图画般历历在目,从眼前一一浮现。那个曾在汉水舟中认识的细心给自己喂饭的小女孩,那个在光明顶上用倚天剑当胸刺了自己一剑的少女,那个曾和自己盟过誓拜过堂却没入成洞房的新娘,那个受师父灭绝师太毒誓逼迫害了他一次又一次却又对自己爱不完扯不断弄不清的峨嵋派掌门,那个曾让大师伯宋远桥之子宋青书欺师灭祖犯下大罪的神仙般的人物,一段恩恩怨怨的往事,一重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事隔二十多年,她如今又在哪里?她过得怎么样?她一切都好吗?
张无忌真的想马上把这一切都弄个明白。可惜玛雅和朱文羽如今都仍在昏睡之中,欲问又无从问起,实在是让张无忌心神不宁,静心不下。
明武明逊兄弟见爹爹突然呆立不动,只是怔怔地看着朱文羽肩头的伤口,不明所以,张明武小心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哦。”张无忌一下从回忆中惊醒,忙道:“没……没什么,快给你朱哥哥洗完了,抬到床上去躺好。”刹时间,张无忌决心尽快为朱文羽医治,待得他略好些,从他那里打听一些情况,看是不是真的过了二十余年,又能再有周芷若的消息,当年那张俏丽的脸庞又仿佛浮现在眼前。
本来上次唐韵等三人来张无忌家,赵敏便和三个儿女给他们盖了两间屋子,一间给朱文羽,一间给唐韵和玛雅二人,这次朱文羽二人再次受伤来此,屋子倒是现成的,赵敏一家七手八脚地将朱文羽和玛雅分别都放到各自屋中床上躺好,张无忌在朱文羽左肩敷上些金创药,又配了一些拨毒去腐的草药捣烂了,敷在右肩伤口之上包好,再在朱文羽全身各处扎上十余根银针,只见朱文羽依旧昏睡不醒,只是脸色略略红润了些。
“怎么样?”赵敏在一旁问道。
“我先替他扎上针了,须得过得一二十天,草药把朱公子肩头的毒都给拨出来了,才可给他治内伤。”张无忌擦擦手道。
“那他吃饭呢?总不能老是这么不醒的吧?”
“这些时日他须得吃流食,稀饭肉汤之类都可。没关系,过一两天朱公子便会醒过来,到时只是不能丝毫用力,待肩头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便可以下床行走,饮食之事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
“哦,那玛雅呢?”
“玛雅姑娘这边须得每隔四个时辰吃一粒定毒丹,直到我找出解毒的方子来不可。玛雅这毒中得很怪,阴阳交错,一时极阳一时极阴,经脉已是大大受损了。”
“不管怎么样,无忌,你一定得救好他们两个。”
“这是自然,敏妹,我会尽力的。”张无忌应道。
玛雅白日里突然晕倒,只是因为服了“五圣毒龙丸”,张无忌给她服下定毒丹后又被赵敏弄着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直到酉初时分才终于悠悠醒转,重新和赵敏等人见礼,明昭更是拉着她的手不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弄得赵敏只好赶着她去睡觉。
明昭哪里愿意?直到赵敏都板起了脸,玛雅又一个劲地哄着答应第二日陪着她玩,明昭才嘟着嘴不情愿地离去。
待得张无忌和赵敏安顿好明昭和明武兄弟上床睡觉,回到玛雅屋中,张无忌才问起玛雅事情的经过。但玛雅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是朱文羽与一个姓余的盟主比武之时受的伤,大概说了说,张无忌仔细问了问那个姓余的男子的音容相貌,自己并不认识。其实这余世雄身为青城派掌门,早已名满天下,只是这张无忌和赵敏二人隐居深山已有二十余年,其间除了偶尔出山到丹棱县镇上买点盐巴火石等物,或是替三个儿女买几个小玩意儿之类的东西,余事尽皆未闻,故而居然连如今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是谁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听了玛雅的叙述便想到青城派掌门余世雄身上去了。故而思索半天,也想不出那个姓余的男子和周芷若到底有没有关系。
“姓余的是盟主?是天衣盟?”赵敏上次听朱文羽说起过天衣盟的名字。
“嗯。”玛雅因为自己师父“飘渺仙姝”何红花也入了天衣盟,不愿多说,只是应了一声。其实就算她说也说不出什么,对天衣盟来说玛雅也实在是知道不了什么内情。
“盟主姓余?那会是谁呢?”赵敏喃喃道。朱文羽依旧未醒,这个问题此时实在是没有人能够解答出来。
安顿好玛雅躺下,赵敏和张无忌回到自己家中,赵敏突问道:“无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没有啊。”张无忌慌乱地答道。
“还骗我?都二十多年了,你我还看不出来?你这人天生不会说假话,什么都写在脸上,有什么心事你就说出来啊,和我还遮遮掩掩的,是不是他们二人的伤不好治?”
“伤确实有点棘手,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张无忌道。“我是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赵敏停下手中的针线,抬头问道。
“敏妹,你还记得‘九阴白骨爪’吗?
“那怎么可能忘了?那可是你的宝贝周姑娘的武功,那年她便在我肩头插了五个血淋淋的血洞。怎么?文……文羽肩上的伤……也是九……?”赵敏露出惊疑的神色。
“嗯。”张无忌微微点了点头,续道。“朱公子右肩的伤口,就和你当年被芷若在肩头抓的那一招伤口几乎一摸一样,我怕你担心,没给你看,后来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一声更好。”
“‘九阴白骨爪’?你是说伤朱公子的那个姓余的会和周姑娘有关?”
“现下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九阴白骨爪所伤,不过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十分相似,如果真是的话,也算是和芷若略有关系的一点消息。”
“芷若芷若,叫得多亲热啊?又想她了吧?”赵敏撇撇嘴,语气中明显带着些嘲弄和酸溜溜的口气。
“敏妹你又多心了,我不是说过了吗?只不过这么多年,二十多年了,一直都没听说过她的音讯,想知道她怎么样而已。你和芷若也是旧识,你不想知道?”张无忌诚恳地道。
“嗯。”赵敏略一思索,道:“其实周姐姐也挺苦的,峨嵋派也不可能再要她的,宋青书本来是极爱她的,却走错了路,也死了。她当峨嵋派掌门人之时得罪了那么多人,天下之大,也真找不出一个容身之处呢。”
“是啊。”张无忌叹道。
“对了,我记得她的邪派内功已被你的九阳神功化掉了呀,你原来告诉过我的。”赵敏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