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饶是青峰出家之人,又是一派掌门,也略有些动气,只不过想到玛雅不过是一介不懂江湖事务的年轻少女,言语中不知进退也是自然之理,再说还是随朱文羽上武当山的,那日在真武观大殿中与那些屠龙杀手相斗也出了不少力,这才心中释然,只是看了玛雅一眼,只当没留意到玛雅这话中的不敬之意,和声道:“我武当开派祖师昆阳真人性命双修过百年,可谓证仙悟道,当日自觉即要羽化飞升,便召集门下弟子,开坛讲道后闭关,待得弟子们再进去时,他老人家已是仙迹杳杳,不知所踪。这望云坡上只是有他老人家的衣冠冢一座。”
谢非闻言叹道:“昆阳真人修真百余年,已是神仙般的人物,有如海纳百川,鹰游长空,可与山川同寿,日月同辉。不但武功震古烁今,空前绝后,仅就他老人家的胸襟气度又岂是我等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望其项背的?单看此等羽化飞升便可知他老人家已是深得万法自然之妙。”周元青峰等人俱各点头称是。
青峰一边领着众人前行一边道:“此处共有我武当派第二代三代门人共二十余人,贫道为第四代掌门,每到此处,都是深感愧歉,这二十余年间武当派渐趋式微,在武林中已难复当年气象,每思及此都令贫道汗颜,贫道虽尽加勤勉,但中人之资,绝非人中龙凤,最多也只能算个守成之人,能尽心尽力保下武当派这份基业,贫道也就知足了。这边请。”
“本来灵月师叔他们想要这个掌门之位。”青峰续道:“若他们有德有能,真心实意中兴武当,这掌门之位让也就让了,我不当也没什么打紧,但当年掌门二师叔祖既未将掌门之位还给灵月师叔,也未传给自己的大弟子灵尘师叔,而是传给了师父,便是因为看出他们心胸狭獈,不能容人,若是让他们当上这掌门之位,不用说对外中兴武当门楣,就连门中不服他们的武当同门弟子恐怕也是死无憔类。就算是为武当着想,贫道也不能让这掌门之位落在他们手上……”
“掌门道长不用如此,不用说武当,任一个武林门派,对内乱之人处置都是一样的。”谢非安慰道:“灵月等人想当掌门,若是堂堂正正提出来,由所有的武当弟子公决,倒也光明正大。可他却乘道长离山之时突然发难,囚禁同门,更联合外人强夺掌门之位,仅就此举而言,心术已是不正,不配当这掌门之位,而且还是欺师灭祖之行,放在丐帮也须得自尽谢罪,否则就须得执法弟子执法处死。道长对他们的处置已是极为宽厚的了。”
青峰摇头道:“贫道倒不是为此叹息,只是灵月师叔如此行事,受门规处置,武当派又失了两位好手,本来便已大不如前的情势又受重击,武当中兴何日可待?好了,不说这些了,免得众位心情也不好……朱少侠,前面便是我六师叔祖殷梨亭夫妇之墓,上次贫道曾和少侠提起,想要少侠带一封书信,托信之人便是我六师叔祖母,只不过在此贫道还得再问少侠一句话,希望少侠能给贫道一个肯定的答复。”
“道长请说。”朱文羽正看着眼前的一座坟茔,坟前凉亭之中也竖着石碑一块,上面刻着几个大字:“武当二代弟子殷梨亭,妻杨氏不悔之墓。”心中正遐想着当年武当七侠联袟行侠江湖,个个武功高绝英姿飒爽锄强扶弱万众景仰的壮举,突听到青峰发问,忙收回心神道。
“朱少侠,贫道是想再问一句,少侠的师父是否便是我武当派的张无忌张师叔?他老人家如今人在何处?是否安好?”青峰满怀期望地看着朱文羽。
“是,师父是叫张无忌,而且师母也确实说起过师父是武当派中人,他现在隐居四川深山,一切都好,有明武明逊两个同胞双生的儿子,是我师弟,一个女儿,叫明昭,是我师妹。”
青峰闻言手中拂尘一摆,打个揖手深深一躬:“朱师弟。”
朱文羽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师父张无忌算起辈分来是青峰的师叔,自己可不正是青峰的师弟?不过朱文羽一时接受不过来自己居然一下子成了武当派的人,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同门,忙回礼道:“不敢不敢,道长,朱文羽不敢当。”
“既然朱师弟确实是张师叔的弟子,那贫道这份差使也算是可以交差了。”青峰转身向铁风略一示意,铁风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青峰接过书信,恭恭敬敬双手托着望头上一举,放下来双手递给朱文羽,又深深一躬:“无量寿佛。”
朱文羽茫然地接过书信,只见那书信封得严严实实,略显陈旧,显是已有数年,且并未打开过。信封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呈无忌哥哥。不悔上。”
“朱师弟,此便是我六师叔祖母给张师叔的书信。六师叔祖母虽比张师叔的辈分高出一辈,不过那只是因与六师叔祖成亲,这门亲事还是我武当开山祖师昆阳真人亲自促成的。六师叔祖母年幼之时与张师叔有很深的渊源,是张师叔千里迢迢将她从中原带到西域父亲身边的,一个十来岁,一个不到十岁,两个孩子吃尽苦楚,相依为命,情如兄妹,因此六师叔祖母一直称张师叔为哥哥,至死也未改。”青峰解释道。事实上当年殷梨亭与杨不悔这段婚事曾在武林中流传甚广,这杨不悔之母纪晓芙曾是殷梨亭的未婚妻,但却与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相恋,生下杨不悔,自己却丧命在师父峨嵋灭绝师太掌下。但殷梨亭却也因此痛心成疾,后来杨逍因对殷梨亭心有欠疚,命女儿杨不悔好生照料殷梨亭,却不料杨不悔居然爱上了自己母亲的未婚夫殷梨亭,坚决要嫁为殷妻,众人皆觉大违礼义之道,匪夷所思,但昆阳真人张三丰却是深明大义,大力赞成且最终促成了这段佳话,一来有情人终成眷属,二来也真正消弥了武当派与明教之间的恩恩怨怨。后来二人之事逐渐为中原武林中人所理解称道,只可惜六侠殷梨亭当年曾受重伤,虽得张无忌及时救治,毕竟大伤元气,偶尔不慎风寒入侵竟致旧伤复发而亡,而杨不悔几年后也是郁郁而终,这段武林奇缘才算走到结局。这杨不悔虽嫁与殷梨亭,按辈分上来说成了张无忌的师婶,但二人一直感情极好,一个无忌哥哥,一个不悔妹妹。故杨不悔临终前留给张无忌的书信封皮上依旧写的是“无忌哥哥”四字。
“在下遵命,一定好好保存,当面交给师父。”朱文羽郑重道。
“还有一事烦请朱师弟。”青峰又道。
“道长请说。”朱文羽可没这么容易就这么认下这个师兄。
青峰似也并未在意朱文羽的称呼,续道:“朱师弟将此信交给张师叔之时,还万望转告张师叔一声,武当派如今声势大不如前,已无当年武当七侠行侠江湖的气象。如今派中又无出色的弟子,欲中兴武当也是力所难及。青峰恳请张师叔再出山,出任武当派掌门之位,让张师叔带领众武当弟子中兴我武当派,令武当派在中原武林中大放异彩,重振旧日声威。”
青峰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未料到青峰此次处置灵月灵镜等人,整顿武当,夺回掌门之位,却是心甘情愿将掌门之位让给张无忌,只为光大武当门楣,此等胸襟气度也是人所难及。
谢非在旁边插言道:“道长,张前辈虽说是武当七侠中的五侠张公翠山之子,与武当派渊源极深,但他隐居二十余年,恐怕轻易不会出山。况且,据老叫花所知,他也并非武当派中人,反倒是入了明教,被奉为明教教主,外公‘白眉鹰王’又是当年天鹰教教主,后来虽说退隐,最多也只能说是自成一派,很难说成是武当派中人。”他虽说此次帮着青峰夺回掌门之位,而且武当派也是名门正派,武当中兴有助于武林正义,但他毕竟身为丐帮之主,若是张无忌真的回来执掌武当门户,恐怕武当派将成武林第一大派,远远盖过丐帮“中原武林第一大帮”的名头,略有些酸溜溜地点醒道。
此等心思,同为一派之长的青峰自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不过这是人之常情,再说此事与丐帮无干,若张无忌真的同意出山,凭他是武当七侠中张翠山之子的身份,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更阻拦不了,故而此事关键还是在于张无忌愿不愿意出山而已,故青峰并未理会谢非,假装没听见,只是盯着朱文羽。
朱文羽心道:“好老杂毛,想把师父拖进来?师父一家在山里何等逍遥自在?若不是天衣盟的事,我都不想出来呢,和韵儿玛雅明昭几个就住在山里,打打兔子吃吃野味,那多自在?你倒好,居然想把师父又扯回武当派来替你打先锋,老杂毛你也不看看面子够不够?再说了,真要扯进来我岂不也成了武当派弟子?这些当道士的虽然比少林寺那帮光头顺眼得多,不过要说好玩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岂不憋死少爷我了?居然还想让我给师父传话?嘿嘿,想得倒美。”心中虽是胡思乱想,嘴上却道:“呵呵,行,我转告师父一声。”心想大不了趁着师父不注意我随便提一句,反正是说了,交差了,师父不答应可不是我的事了,嘿嘿。
此事一了,青峰朱文羽谢非等人俱是无话,众人一时都静了下来,只听见山风吹过这望云坡,在松林间刮过,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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