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雄扶着昏睡的朱文羽,沿着街墙快步而行天色已是见黑,却也并不很晚,街上仍是有不少行人,方才东华门兵丁涌动,百姓都不敢靠近,近处的民舍都纷纷关门避祸,但转过几条街脚,街上的人也多了许多,再如方才那般将朱文羽挟在手中,未免太过惹眼,只得将朱文羽放下,假作是扶着一个醉酒之人,手上暗暗使劲,几乎是将朱文羽软软的身子提在半空之中。
以唐延雄的江湖阅历,自然知道不宜再回原来住的同福客栈,干脆另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另开了一间房,将朱文羽小心安顿在床上,自己则守在旁边,又不好解开朱文羽的穴道,生怕他受不起打击,非要去找何文灿拼命不可,眼下自己武功已是不如朱文羽,在东华门还是因为朱文羽心神巨震已不管不顾了才方能在后边点了他的穴道,现下要真解开了,只怕还挡不住他。
好容易挨到天明,朱文羽居然满头是汗,发起烧来,躺在床上,表情十分痛苦,不住微微辗转挣扎,若非仍点着穴道,只怕要滚下床来。
唐延雄也知此次大闹内宫,事体非同小可,只怕是要震动京城,京城不是久留之地。而眼下看这朱文羽急怒攻心,唐延雄探探腕脉只觉他内力翻涌,身上则烧得滚烫,连脸上都是泛出一片潮红,几次欲施内力替他压制平复都是未果,还差点被他的内力反震所伤。思来想去,恐怕只有朱文羽的师父张无忌才能治得好。
唐延雄思索半晌,又点了朱文羽几处穴道,令其昏睡,安顿好后,略加易容,走出客栈,直奔朱文羽的逍遥侯府。
刚到侯府,唐延雄已是察觉四下里密布了不少官兵,有身着官兵服饰的,但也有不少穿着普通百姓衣饰,唐延雄行走江湖多年,阅历极广,一眼就看了出来。若是平日,哪会理会这么多?但眼下朱文羽还躺在客栈之中,唐延雄不敢造次,观察半晌,然后写了封书信,寻了个僻静之处,掏出一把飞刀,将书信刺在飞刀之上,隔墙甩向逍遥侯府之中。唐延雄一世英雄,哪里做过这等小心翼翼的勾当?但事关紧急,也只得从权了。
唐延雄投刀掷简,便回到不远处的一家茶馆等候,心焦无比。过了几乎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看到逍遥府的管家小高子急匆匆地赶过来。唐延雄连忙往外走,和小高子擦肩而过,使了个眼色,小高子会意,在茶馆中略转一圈,又如无事人一般转出门去,远远跟着唐延雄而来。
再转过几道街脚,寻了个僻静的去处,四下一打量,唐延雄停了下来。后边的小高子连忙快步赶过来,还未站定便急急问道:“唐堡主,我们家王爷呢?”
“他受了伤,现下要急着找到张大侠,张大侠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前日侯爷就安排张大侠一家去城东的栖霞山了。”
唐延雄暗叹一口气:“看来文羽是早有准备了,也亏了他,是个至情至义之人。”说罢一顿,又道:“那你知道张大侠在哪吗?如何才能找到张大侠?”
“张大侠去栖霞山是小人安顿的,小人知道在哪。”
“那咱们就快走。”
“京城九门都已加强守卫,严加盘查,只怕……”小高子为难道。
唐延雄一愣,恨道:“好厉害的何文灿!”
“侯爷……”小高子语带哽咽,几乎要哭出声来。
唐延雄心思电转,道:“小高子,你替我办几件事。”
“堡主请说。”小高子忙应道。
“其一,文羽的消息你切不可泄漏给任何人,包括府里的家丁。”
“堡主是说府里有何大人的眼线?”小高子立时醒悟。
“嗯,为了文羽,我们不得不防。其二,马上准备一辆马车,堆满柴火杂草,破烂一点都可,再找几身破烂衣裳过来。”
“堡主是想用柴车把侯爷送出城?”
“其三……算了,其三我自己来办吧。”
“小人遵堡主之命。”小高子也知事情紧急,忙躬身道。
“去吧。”唐延雄扬扬手。
“那……准备好这些东西,小人怎么告诉堡主?”
“你准备好东西,然后悄悄带到茂春客栈,未末时分我自会去找你。记住,只能你一个人,若是弄不了,最多再叫上一个,一定要是最可靠之人。”
“小人知道。那小人去了。”
“行事隐秘,万事小心。去吧。”
小高子一躬身,急急而去。
唐延雄站在原处,略一思索,也急急掉头而去,他得去找丐帮京城分舵的人。
内宫,南书房,朱元璋正在大发雷霆,何文灿则跪伏在地。
“看你这弄得一团糟,不但没除去张无忌,连朱文羽也反了。眼下唐姑娘也死了,朱文羽和唐门如何肯干休?”
“臣罪该万死。”
“你死有什么用?一个张无忌已是难对付,又加上一个朱文羽,都是来去无踪之人,连内宫都能随意出入,火器营也对付不了他们,侍卫形同虚设,你说,你给朕说,怎么处置?”朱元璋走来走去,指着何文灿骂道。
“臣罪该万死。”何文灿连连磕头。
“磕头磕头,就知道磕头,就算杀了你的头又有什么用?你负责京畿防卫,你倒是说说,怎么办?怎么办?”
“回皇上,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尽快捉拿朱文羽,罪臣已下令九城戒严,加紧搜查朱文羽,又调了火器营卫护内宫……”
“火器营还能管用?”朱元璋烦躁吼道。
“昨夜只是因为唐姑娘突然自尽,众人惊愕之时,唐延雄乘机带着朱文羽逃窜,从其反应而言,对于朝廷的火器营仍是十分忌惮,无可抵挡。”
“哦……唉……小猴子在宫里过了十余年,朕实是不愿看他和朝廷作对,和朕为难。”朱元璋总算有点放心了,叹道。
“那是万岁宽爱仁厚,朱文羽若知此,早该羞惭而死。如今乃是朱文羽不识圣上仁爱之心,一意孤行,自寻死路,怨不得陛下。”何文灿又重重磕了个头。
“嗯,这些你去安排吧,一定要早日拿住小猴儿和张无忌二人,以除朝廷大患。”
“臣遵旨!”何文灿磕头道。
“唐姑娘怎么样了?”
“臣已将唐姑娘安置在宫中偏殿内。臣请皇上旨意,该如何处置。”
“唉,唐姑娘温柔贤惠,实是可惜了。这样吧,还是布示京城,按公主之例,风光大葬。”朱元璋扬扬手道。
“这……臣罪该万死。”何文灿又重重磕下头去。
“又怎么了?”
“回陛下,若依未出嫁的公主之礼安葬,便须得安置在皇陵,这……”
“哦,说的也是……这样吧,规格体例按公主之例,至于安葬,则令钦天监妥选佳地,另行安葬吧。”
“臣……领旨!”何文灿又磕一头。
“去吧。”
“臣告退。”
何文灿刚出宫门,便有人来报:“报何大人,城西一大群乞丐闹事,和守门的官军打起来了。”
“乞丐?怎么越急事越多?他们在闹什么?”何文灿一皱眉,厌烦道。话刚一出口,心中猛地一激凌,忙大声吩咐道:“传令东城门,加紧盘查,严防朱文羽声东击西乘乱出城!”
“那那些乞丐呢?”
“不用管他们,只要不是太过混乱,无需理会!”
“是!”
“继续严加盘查城中客栈,直到找到朱文羽和唐延雄为止!”
“往栖霞山的人回来没有?”
“回大人,还未回来。”
“再派三百官兵去!一有消息立即报我!”何文灿一挥手。
“遵令!”
“去吧!”
“是!”那人连忙领命而去。
“哼,丐帮也帮着朱文羽。”何文灿暗哼一声。不过他也知这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无孔不入,虽身份低下,帮中却有无数好手,历来都还算和朝廷相安无事,此事丐帮出头帮着朱文羽,故意在西门挑起骚乱,意欲将官军引到西门,好让朱文羽从东门出去往栖霞山与张无忌会合,何文灿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轻易去找丐帮的麻烦,丐帮人数数十万,又是遍布各地,若真是激起丐帮和朝廷作对,只怕比一百个张无忌还要难对付得多。
西山晚霞如火,城西五里,伍家村外,一驾被布帘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旁边唐延雄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服饰,拱手对对面几个乞丐服饰的人道:“多谢徐舵主帮忙,我等才能况困出城。”
“唐堡主说哪里话?唐门丐帮同为武林同道,朱少侠又是我丐帮的好朋友,事急之时朋友自该伸手相助。更何况还有帮主的青竹令,徐某敢不竭力相助?”
“青竹令?贵帮谢帮主在京城之中吗?”
“谢帮主周副帮主都还在总舵,在下已飞鸽传书传递消息,送来青竹令的另有其人。”
“哦?”唐延雄颇觉奇怪,但因是丐帮帮中之事不便多问,便拱拱手道:“唐某还须尽快带文羽赶往栖霞山,这便告辞了,还请代唐某多谢谢帮主援手之德。”
“徐某不敢,一定将唐堡主的话带到。”那丐帮京城分舵舵主“铁弥勒”徐浩忙拱手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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