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谢若暻明显不快的嗓音,孟璋笑着,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扭头朝张德保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没见你谢主子都不高兴了,还不赶紧打发了去。”

    谢若暻这才满意两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孟璋对她的忍耐度好的有点出奇,而她的试探恰恰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厢两人亲亲热热地用着晚膳,那头李裕如却是碎了一个又一个的茶盏。

    刘嬷嬷见李裕如气的双眼通红,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娘娘,殿下喜欢谢氏,您就让她喜欢,总归越不过您去,何苦要去拂殿下的意。”

    刘嬷嬷此话说的不假,若不是李裕如一次次对谢若暻下手,还漏洞百出,便是念着两分旧情,怎么也沦落不到如今的份上。

    李裕如捏着桌子的指节泛白,她也不顾手上传来的痛处,别了脸去,执拗道:“如今殿下竟是来都不愿意来我这怡和苑了吗?”

    刘嬷嬷见她如此,心中也是难受,上前温柔的拿开李裕如的手道:“殿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且惯来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您做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就能瞒得过太子爷的。”

    李裕如倒是将此话听进去几分,眼眸微垂,眼带期盼地望着刘嬷嬷:“那嬷嬷你说,殿下还回来我这里吗?”

    “当然会的,您是太子府的女主子,将来更是大靖的女主子。”

    刘嬷嬷的一席话倒是给李裕如吃了颗定心丸,她也是思及母家递进来的话,才慌忙之下出了昏招。

    想到这,李裕如微微眯了眯眼,她可还是没死呢,便有人迫不及待想接她的位置了。

    翌日,孟璋照常进宫处理完政事后,便踏进了怡和苑。

    “太子妃昨日找孤,是有何事?”孟璋换过衣服后便端坐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盏茶喝着。

    李裕如见他肯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随后便是泪盈于睫。李裕如向来自持正室身份,要不就是雍容华贵端庄娴雅的样子,要不就是偏执幽怨的样子,倒也难得露出这般小女儿家的姿态。

    见孟璋并不排斥自己的接近,李裕如跪在孟璋面前,泪眼朦胧道:“自禁足以来,妾日夜反省,终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还请殿下恕罪。”

    孟璋见此倒是分外平静:“于你而言,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错处,于姚氏而言,便是失子之痛,于谢氏,更是灭顶之灾。”

    见他动怒,李裕如再拜行礼,抬首凝望孟璋,露出一个有些凄然的笑意:“妾自知做错了事,但凭殿下处置,只是妾...妾着实是有难言之隐。”

    “既然如此,孤便听你说来。”

    “殿下可还记得,与妾成婚几载?”

    孟璋略一思索,淡淡道:“如今算来,堪堪七载。”

    “是啊。”李裕如一眨眼,眼泪便蜿蜒而下:“成婚数年,妾一直未能有孕,便求了阿母,寻了个民间的郎中来,那郎中说,妾身此生不会再有孕了。”

    说到后面,李裕如声中不由得带了几丝颤抖,眼泪更是不要钱的落下。

    孟璋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之心,皱了皱眉道:“可是因为那次?”

    当年李裕如与孟璋成婚后,并非久居后院之辈,而是随他一起行军打仗,其中有一次,孟璋一时疏忽,有个刺客并未死透,趁他不注意之时便举刀砍来,被一旁的李裕如为他挡下,伤了小腹。

    虽说那一刀,便是李裕如不挡,也不会伤到孟璋半分,但孟璋总归是要念着这份情。

    见孟璋垂下眼不言,刘嬷嬷再也按捺不住,上前跪下求道:“殿下,我家娘娘此人您是知道的,她或许并不聪明,但一颗心都是装满了您的,纵然做了错事,还望您看在多年情分上,宽恕一二。”

    孟璋未曾料到,李裕如竟是因为这个缘由才不断对谢若暻出手,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凝神道:“都起来吧,只要你以后好好尽太子妃的职责,没有人能动摇你的位置。”

    后一句是对着李裕如说的,此话一出,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李裕如,只要她不再害人,那么她便稳坐中宫之位。

    李裕如瞬间便喜极而泣,连忙上前期盼道:“时辰不早,殿下可要在妾这里用午膳?”

    孟璋一顿,随即点点头,便是为了安抚李氏,他也是应在这里用了午膳的,只是脑中突然想起了抱月阁的小气包,一时有些失笑。

    见孟璋难得笑了,李裕如更是分外殷勤。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后院之中。

    自谢若暻与盛文锦接了管家权后,二人便在各位置皆安插或收买了自己人,因此便也得了些消息。

    翠华庭如何做派不知,但是谢若暻这边却是实打实的不悦。

    “呵——,她没能生下孩子,便要来害我,这是什么道理。”谢若暻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午膳也没了胃口。

    丹婳朝丹素使了个眼色,随即上前劝道:“自打您进府以来,十天有八天,殿下都是宿在您这儿,太子妃慌乱也是情理之中,您可千万莫要为了这个与太子爷怄气。”

    谢若暻冷哼一声,眼底倒是一阵清明,轻讽道:“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看来也是个多情的种子,前儿个才保证了,不会将这管家权收回去,如今看来,倒是不好说了。”

    话音落地,谢若暻便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能在这段时间内,将手中权力再扩一扩。她话虽这样说,心中却也明白,堂堂太子妃,岂是那么好扳倒的,可这事儿孟璋和李裕如想揭过,也要看她乐不乐意,且别说,还有个姚氏在哪儿呢。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谢若暻尚在午睡,孟璋便蹑手蹑脚地来了,见她尚在梦中,便打算先去书房候着。

    怎料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骄矜的女声:“怎么?殿下这便是要走了?”

    一听这称呼,孟璋便知道这位娘娘许是又怄气了,只得回来好声好气哄道:“孤不过是怕扰你清梦,想着去书房等你罢了。”

    谢若暻眼睛一撇,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妾还以为,殿下就在太子妃哪里了呢。”

    孟璋一叹,有些无奈地朝谢若暻道:“昭昭,她毕竟是太子妃。”

    孟璋的意思是,她毕竟是太子妃,于祖宗礼法上,李裕如若是想磋磨谢若暻,她免不了吃些苦头,便是他再护着谢若暻再给她找回场子,也无法保证她一点苦不吃。她何苦非要与太子妃对上?

    谢若暻听了这话,心中火焰更是窜的更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便是她是太子妃,就能随意将妾捏扁搓圆了吗?妾可不是那般好性的人。”

    说罢,便下了榻扭头朝书房走去,不耐搭理身后的孟璋。

    二位主子吵架,屋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不敢多话,皆低下头不做声。

    谢若暻进了书房后,便随意拿起一支狼毫笔,扯出一张宣纸练着字。

    孟璋也不多言,静静站在她身后看着,半晌,赞道:“这边是上次烟娘在边关遇见的那个人?倒是个有才华的。”

    上次匆匆一撇,孟璋虽说关注了两分但并未多加计较,如今细细看来,此人的诗皆是言之有物,此等人物,便应当为国效力才是。

    “殿下若是欣赏,只管去找烟娘说便是,何苦与妾说?”谢若暻仍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也不好听。

    好在孟璋听了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拿起纸默默读着。

    见他如此惬意,谢若暻心中更是不痛快,语气生硬道:“殿下今日前院是没有事务么?”

    孟璋点点头:“今日尚可。”

    谢若暻真是气极反笑,忽然眯了眯眸子,扭头朝孟璋笑道:“殿下可觉得,妾这院子里,有些冷清了?”

    “哦?”孟璋知她要作妖,但也乐意让她把气撒出来,便顺着谢若暻的意道:“昭昭觉得,可要加些花草。”

    谢若暻微微一笑,上前搂着孟璋脖子,吐气如兰道:“妾尚在闺阁之时,便颇为喜欢赵粉姚黄,闺阁之中,也是种满了这花,如今倒是有些想家了。”

    孟璋明白她的意思,随即皱了皱眉,这赵粉姚黄,皆是正室所用,若是给了谢若暻,只怕...

    “怎么?殿下这是舍不得了?”谢若暻眼风一扫,又摆出一副俏脸生寒的样子,冷冷道:“妾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殿下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还说要补偿妾?”

    孟璋到此时,心中才渐渐泛起一丝悔意,方才就应该去前院处理国事,何苦来这抱月阁。

    宠妾灭妻,必叫后宅不宁。

    “怀瑾。”谢若暻拉长了声音娇声唤道,仰起头一双眸子俏生生地注视着孟璋,眼中充斥着希翼。

    孟璋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孤明日就让张德保找人来给你种,你可消气了?”

    谢若暻微微一笑,轻声道:“妾何时生过气?既是让张大监来,不妨就寻了宫中的种子来吧,妾上次遥遥一看,真是好看的紧。”

    孟璋呼吸一窒,知晓她要的还是王皇后宫中的牡丹,这真真是把李裕如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可看见谢若暻的眸子,又觉得,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这点要求,总归是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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