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非声音陡然放低了很多。
“谁也不信,谁都怀疑,连自个儿子都不相信,别看他对怀仁好,其实暗下防着呢。”
裴笑捂住嘴,声音发闷。
“听怀仁说,心思深的像一口井,没有人能揣摩到他在想什么,脸上永远是四平八稳,看不出任何情绪。”
谢知非低头凑到晏三合面前。
“很多人说他心狠手辣,前太子兵败后,所有曾经追随过前太子的人,明里的,暗里的,几乎都……”
谢知非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没有再往下说。
裴笑叹了口气,“慈不养财,义不带兵,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的,就是吧,做的过了。”
“看来……”
晏三合冷冷一笑:“他才是最像先帝的那一位。”
这话,谢知非和裴笑都不用往下再接——的确是最像的,绝非仁善之辈,却都有雄才伟略。
沉默中,朱青领着朱远墨走进来。
谢知非忙放下茶盅,起身问道:“朱大哥从哪里进来的?”
“后门。”
朱远墨脱去大氅,口气很笃定,“放心,没有人跟着。”
晏三合拉回自己的思绪,开口道:“现在咱们要商量的,是如何见沈老太医一面,然后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前提是……”
谢知非必须再强调一遍,“在保证我们安全的情况下。”
沈老太医和皇帝的关系,非同寻常。
万一他们前脚问完,后脚沈老太医就到宫里打小报告……
所有人全
完蛋!
虽然沈老太医在外的名声不错,人品也不错,但事情牵扯到巫咒案,不得不存一万个小心。
那么。
有什么好办法,既可以让他说出当年的真相,又能保证他把见到晏三合的事情,带进棺材里呢?
李不言的目光扫过蹙眉的晏三合,板着脸的朱远墨,敲脑袋的谢三爷,还有一个托着下巴,眼神空洞的小裴爷……
得!
都没辙。
……
重华宫。
书房。
暗卫从墙头跃下,推开书房的门,跪地回话。
“王爷,今日朱府大爷下朝后,回到府中没有出门;朱府三爷一早去了兵马司,找的是谢三爷;朱府二爷午时一刻出了城,回朱家时,身边多了三个人。”
“谁?”
“僧录司的裴大人,还有晏三合和她的婢女。”
赵彦晋与董肖对视一眼,“他们三人去朱家做什么?”
“不知道。”
暗卫:“半个时辰后,婢女先离开;裴大人和晏三合迟了一盏茶出来。”
赵彦晋:“还有吗?”
“半个时辰前,朱府大爷从朱府角门坐车,去了小裴爷城中的别院,他没有走正门,是从后门进去的。小的离开前,他还没有出来。”
暗卫吞咽了一口口水。
“王爷,这些人都非常小心,进门、出门都会往四周看了再看。小的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看着。”
“做得好,赏。”
赵彦晋摆摆手,示意暗卫先下去。
等门关上,他再掩饰不住激动的神情,道:“伯仁,你
料得太对,这朱家果然有猫腻。”
“不仅朱家,那个叫晏三合的姑娘也有几分蹊跷。内宅女子,哪有总是往外跑的?”
董肖:“我记得上回她出城,就是同朱府二爷和小裴爷一道。我还记得,太孙也往别院跑。”
赵彦晋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一个未出阁的内宅女子,不是和这个男人混在一道,就是和那个男人出行,身边还跟着一个有武功的婢女?
听着怎么这么稀罕呢!
董肖起身,走到赵彦晋的面前,一字一句,“王爷,我总觉得这些人在密谋着什么?”
赵彦晋短暂的沉默后,冷冷咬出一个字。
“查!”
……
别院的书房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长久的沉默中,李不言的目光,来来回回不知道溜达了多少圈,最后定格在小裴爷身上。
“小裴爷。”
“啊?”
裴笑呼吸急促起来。
这人干嘛呢,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凡事要含蓄一点。
李不言:“今儿个话少了。”
啥意思?
“每回最关键的时候,小裴爷总能想出点招来,今儿个怎么没动静了?”
李不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是……不……行……了……吗?”
这祖宗为什么要在“不行”上面加重音?
这不由的让人浮想联翩,他小裴爷是上面不行,还是下面不行?
这种羞辱,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啊!
小裴爷斜着眼睛看她,哼哼:“小爷我行着呢!”
“行啊……”
李不言拖长了调儿:“
那就支个招儿呗!”
支毛支。
小爷我要支得出来……
喂,喂,喂?
这祖宗用什么眼神看我呢?
被自尊心支配的小裴爷一拍桌子,随口胡扯道:“用她女儿罪孽深重做文章。”
李不言:“然后呢?”
小裴爷继续胡扯,“然后一口棺材变成三口,三口不行,变四口,四口不行变五口。”
李不言:“再然后呢?”
反正是胡扯,也不用过脑子。
小裴爷瞄一眼朱远墨:“然后想办法让他看到沈家祖坟上的黑烟。”
李不言:“继续。”
小裴爷肚子里的坏水,止不住蹭蹭蹭往上冒。
“恐吓他不说实话,沈家以后只生女儿,生不出儿子,从此绝根绝种。”
李不言:“……”
“还不够吗?”
小裴爷咬咬牙,眼里露出狠光。
“再不够的话,咱们就钻到沈家祖坟里,扒开她女儿的坟,把棺材敲裂,说她女儿有心魔。哼,到这个份上,吓都吓死了,我就不信他不说!”
最后一个说完,书房里连喘气声都听不见。
裴笑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不由自主的缩了下脖子,“是不是太丧德了?”
没有说话。
裴笑眼皮耷拉下来:“……你们就当我刚刚放了个屁。”
晏三合:“这个屁放得好。”
呃?
裴笑猛的抬起眼。
李不言:“三口棺材足够了,四口、五口有点夸张。”
“祖坟上冒黑烟简单,远远的生一堆火就行。”
朱远墨摸着下巴,“但火比较容易被人发现
作假,还得想想别的招。”
“但绝根绝种这事,谁都受不了。”
谢知非:“在这一点上,可以再说得严重些。”
裴笑:“……”
操!
我随口说说的事,他们竟然当真了?
一个个缺了个大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