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开庭、安葬罗跃进等一系列工作,时间又飞快地过去了几个月,这一天,晴川又住进了滨江人民医院。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来治疗的,他是来做复查的。
尽管每一次复查都是一次提心吊胆的考验,但到底没有治疗时那般痛苦,患者的心情也就相应地轻松些。特别是对于晴川这样乐观豁达的人,也就更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影响了。他照样哼着歌,穿梭在检查的科室之间,快活得像一只放飞的小鸟。
而晴川不可能知晓的是,他的单间病房里两个女人碰面了,他们却没有晴川这样快活,甚至可以说有些尴尬,有些微妙。
此刻,芳草与查静雯各坐在沙发的一端,已好久没有说话,他们各自都不知道如何提起自己心头想说的话语,但这些话语又都是自己欲一吐为快的心里话。
还是芳草打破了这不应有的沉默,“静雯,你和晴川相处得还好吗?”
查静雯很爽快地回答道:好呀。
芳草话一出口,就后悔起来,她不为别的,是为自己的问题问得这样宽泛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呢。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到了什么程度了呢?谈到了婚嫁吗?”
这下让查雯忍不住笑起来,“芳老师,想刺探军情呀?你是想听我们确定关系没有还是有没有亲密接触?”
芳草“啊”了一声,她显然为自己的被动而尴尬。她今天不知道自己怎么啦,处处让查静雯占据着主动,难道自己今天真的如此慌乱与心虚吗?
“静静,我是你的媒人不是?了解一下你们的进展不好吗?”,芳草终于想到了这样一个为自己解围的理由。
查静雯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又站住了,她接过芳草的问话道:芳老师,你今天不诚实哦。
这样的一句话,顿时让芳草楞住了。
“芳老师,我感谢你将晴川介绍给我,可是你一边给我梯子,又一边撤我梯子,我正想问你这是为什么?”,查静雯继续说道。
“我没听懂,静静”,芳草望着查静雯想为自己辩解但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芳老师,你不会不懂吧?你自己看看,自从罗跃进大哥死亡后,你对晴川的态度,还需要外人来评说吗?”
“我没做什么呀?静静,你可以听我解释一下吗?”,芳草话语里一半是辩解一半是焦急。
“芳老师,我们之间需要解释吗?我问你,你现在还爱他吗?”
“爱,我一辈子都没有放下过对他的情感”,芳草沉默了一会,又坚决地坦白道。
“芳老师,够坦率,终于承认了吧?承认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吧?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介绍给一个自己爱着的人?”,查静雯的言语开始掺杂着一点怨恨。
“为了爱!”,芳草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为了爱?”,查静雯不解地问道。
“对,静雯,就是为了爱。我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人就是晴川,我想给他幸福,但我给不了,我觉得你能给他幸福”芳草坦诚地笑道。
“芳草姐,你是想让我代替你来弥补你心中的愧疚?”,查静雯的话让芳草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这样的,静雯,我是真心觉得你和晴川很般配”
“如果是你的真心话的话,你应该继续撮合我们呀?你不觉得我和晴川更合适吗?”
“静雯,我没有觉得你们不合适,但坦白地说,我一边希望你和晴川快点成亲,希望晴川生活在幸福中;一边又希望我能更多地走近他的生活,我亏欠他的太多了。你不知道,我十五岁就爱上了晴川,此生我不能给他婚姻,你能,但我可以给他爱情。静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太矛盾了”,芳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姐呀,你知道吗?一张折叠过的纸再怎么熨也会留下折痕,你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回不去了,你就放手吧”静雯停止了走动,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可是,静雯,我仍心有不甘,我不是图的男欢女爱,我是想履行自己的诺言”
“恋爱中的男女,谁没有过诺言?姐,你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诺言吗?”
这下又让芳草无语了。
“不能这样自私呀,芳老师,你知道吗?你能给他的,我都能给他,我能给他的,你却不能,而他今天这样的结果你应当承担多大的责任,你心里不明白吗?”
“你说什么?静雯”,芳草的脸色一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芳老师,晴川年近半百了,还孑然一身,你没有责任吗?所以,我打算为他生个孩子以弥补他半生的遗憾”,查静雯的话语处处透露出内心里的骄傲与自豪。
“他有孩子”,芳草直白地说。
“你是说谁是他的孩子?可染?青鸾?他们都只是他的养子养女,没有流淌他的血脉,能算他的孩子吗?”
“他有子英……”,当芳草正说出一个名字的时候,房门忽然咚咚地响了起来,然后探进来一张富贵的圆脸,像似了画像里的唐朝仕女,银盘的脸庞上笑容可掬,发髻高挽,一位典型的阔太太。
“请问,崔颢在吗?”,阔太太声音中气充足。
“你是?”,芳草和查静雯不约而同地说。
“崔颢呢?怎么没见他?”,阔太太一下给挤开了房门,将好几个包裹提溜了进来。
“崔颢去做检查去了,您是他什么人?”,芳草警惕地望着眼前的阔太太。
“我?他太太”,阔太太傲娇地答道。
这一句虽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像一架秋千一样将芳草与查静雯两人的心荡上了半天云里。
“我叫牟美丽,崔颢的前妻”,冷不丁阔太太又来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却又像一股强风将芳草与查静雯荡在半天云里的一颗心放回了大地,两人都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你们是崔颢的亲戚吧?他还好吗?多亏你们照顾他,现在好了,我来了,以后有我就行了”,牟美丽一边放包裹,一边说道。
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女人,芳草与查静雯除了错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接着这个女人说出来的话更加让他们吃惊:
“崔颢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我唯一的遗憾是没给他添个一男半女,现在后悔也晚了。现在他病了,他不会嫌弃我了,我要与他复婚,我要照顾他下半辈子”
“啊?”,沙发上的芳草站了起来,一丝慌乱从她的眼窝闪过。
而走动的查静雯却停住了脚步,她忍不住扑哧一声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在查静雯的人生字典里出现过吗?没有。她觉得自己心烦意乱,她要出去透透空气,于是她朝门口走去,打开房门,却与一个男人迎面相逢。
进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房子里三个女人都心心念念牵挂的男人。
此刻,查静雯做了她人生里最大胆的一个决定,她突然双手抱住了晴川的脖颈,不顾他讶异的眼神,就将自己的红唇贴上了他的双唇。
有时候,人的潜能就是这样被突然激化出来。查静雯这样突发奇想的举动无疑是在警告房子里的另两个女人:他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
这样的场景让芳草回想起在滨湖大学流传的“私有财产”的故事,可惜现在的自己在静雯的面前已经没有再复制将晴川视为“私有财产”的优势。
晴川没有看到房子里还有另两个女人,等他推开查静雯的激吻,却将一声惊讶的“咦”字留在了口腔中。
回过神来的芳草颤抖地冲出了门,牟美丽却不敢相信似的瞪大了她那本来就又圆又大的双眼,然后像只泄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