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出乎众臣的意料,他们谁都没想到萧王居然会提出这般的想法,虽然觉得有些荒谬,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毕竟这婕蓝公主他们从未接触过,所知晓的也都是从民间以及少君一行人中所传来的事迹,而对于她自己究竟是否有治理天下的才干,那还真不好说,毕竟经过时间的考验才行,所以众臣们议论之后,也没有反对,都跪下接受此命。
婕蓝感到很是诧异,她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变成这样,居然成了自己和南容一同辅政,那意思就是说,自己从此就要待在王廷之中,接受众官的监督,倘若自己无法处理朝政之事,五十日之后,就会被取消王选资格,虽然婕蓝觉得这未免有些荒谬,但是却也何尝不是一种办法呢?因为这样一来自己有了五十日的缓冲时间,这段时间里,自己可以好生考虑是否为王的事,倘若此生注定要担当起这份大任,那自己就应好生学习,慢慢地学会成为一个王应具有的资质,但是倘若自己与王位无缘,那也是喜事一件,这样自己就可以解脱过自由的生活,也不用担心母亲会受刑了。
然而不高兴的是南容,她本来以为今日自己成为王上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没想到中途起了变化,自己居然只能做辅政,并且还要跟婕蓝一决高下,到五十日之后才能决定出谁是王上,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怎的不是一种侮辱,可是就算心中不愿,这种时候南容也不能表现出不悦来,如果表现出了的话,百官定然会有异议,而自己的计划也完全落空了,因为她本来打算,倘若最后萧王要立婕蓝为王的话,她便将婕蓝与擎战之间的私情说出来,让两人无法成为逃脱罪责,但是现在,自己倘若说出来的话,众官只会认为是她没有度量,无法接受五十日的考验,所以才想出这些事来陷害婕蓝和擎战,因此南容还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她心中气得几乎要炸裂了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种节骨眼上不能出一点错,看来也只有等日后再想法除去这个婕蓝公主了。
萧王走到婕蓝和南容身边,拉起她二人的手,走到百官前,道:“来,你们二位向众官行礼。”
此礼是向百官多照顾指点的请教礼,就相当于学生拜见老师的礼节一般,所以并不存在着君臣之分,百官见到两位公主行礼后,也都跪下,齐声呼道:“愿辅佐王上,两位公主亲理朝政,共保血瀛太平。”
行跪礼之后,众官平身,而此次祭天大典也算有了结果,虽然这是所有人都未料到的结果,但这结果也未尝不是好结果。
至少对于婕蓝来说。
此时日渐西斜,到了回王廷的时辰了,萧王牵着婕蓝和南容的手,朝台下走去,而身后紧跟着擎战、承风一行人。官员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让王上和少君等人先行离去,等他们走出之后,官员们按照官位等级先后跟了上去。
王上拉着婕蓝和南容上了她的轿子,虽然萧王很想跟自己的女儿单独相处片刻,但是南容公主既然也是辅政之一,那么他们两个自己就不能区别对待,否则会给众官们落下话柄,她们二人分别坐在王上左右两侧,不知为何,婕蓝和南容两人相顾无言,因为婕蓝自己觉得对不起南容,因为自己曾答应过她,放弃王位之选,助她登上王位,但是自己最终居然食言,在第一选的击锣推选时,婕蓝并没有选她,虽然婕蓝现在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但在那时,婕蓝确实觉得,贤治王子比起南容来更适合成为一国之主,虽然她不知道为何会这般想但是她和贤治两人,她宁愿相信贤治。
但现在面对这个曾从自己父亲手中救出自己的女子,婕蓝顿时又有些惭愧,她觉得自己欺骗了她,自己在她面前完全像个骗子,婕蓝羞红着脸,低着头,嗫喏着:“对不起,我没想到结果是这样,我…”
“没什么,能与姐姐一起共事朝廷,妹妹我非常开心,这也是王上的决定,也是朝臣们的意愿,所以我们既然身为公主,就应当听命而为,不是吗?姐姐。”南容将婕蓝的话打断,她害怕她说出自己让她推举自己为王的事来,所以将婕蓝的话堵了回去。
而婕蓝觉得这种时候,南容却还是句句帮衬着自己,她更为惭愧,她伸出手握着南容的手,道:“妹妹这般好,想必血瀛国有了妹妹的话定然会再次繁荣安定起来,而我却什么都不懂,以后还望妹妹多加提点才是。”
南容泯然一笑,反手握着婕蓝的手,道:“姐姐说哪里话,姐姐经历了赤燕城还有清周城的事,无论是胆气还是谋略,都可属上层,妹妹还得向姐姐好生学习才是。”
萧王听到自己女儿与南容一言一答地说着话,心中既高兴却又忧愁,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片赤诚,对这南容公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然而这南容公主,句句却都是虚言假意,只是自己女儿心善,瞧不出来罢了。
倘若此时是在以前的村落里,萧王会觉得很开心,因为自己的女儿如此善良,就跟她的父亲一样,那只会造福村民,但是现在是在这王廷之中,自己女儿的善良就成了一把自杀的剑,倘若不能时时警惕身边的人,她迟早会丧命在自己的良善里的,所以,萧王最为忧心的便是这个。
南容心想萧王见到自己爱女定有许多话时,自己在此,恐怕会惹得她不高兴,而且她也不愿跟她共处一起,便道:“王上,你与蓝姐姐刚相遇,便应多聊聊,那我便回我父王处,不打扰王上与蓝姐姐叙话了。”萧王还待想留时,南容却已经出了轿,去了她父亲的轿中。
萧王爷没有管她,此刻只有她和婕蓝两人,萧王再也不用装着一副王上的气势与派头,她顿时变成了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她紧紧握着婕蓝的手,捧着她的脸庞,看着如此憔悴的她,萧王怎不心痛,她顿时泪流道:“我可怜的孩子,这一路你受苦了吧!”
这才是自己的母亲,这才是自己日思夜念的母亲,婕蓝听到这温柔的声音,瞬时便回到了以前,她再难抑制住眼中的泪水,一头扑进她母亲的怀抱中,小声啜泣起来,因为她怕轿外的那些大臣们听见,所以不敢哭出声来。
婕蓝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般,不住滚落而下,“母亲,你真的是我的母亲吗?我到现在都还不能相信,我的母亲还活着。”
“是的,是的,我可怜的孩子,母亲让你受苦受委屈了。”萧王抱着自己这个痛哭不已的女儿,心仿佛也跟着她一起碎了般,竟让她也如同刀割一般难受,“你会不会恨母亲,恨我欺骗了你?”
说实话,婕蓝有些恨,但是现在能拥在母亲的怀中,婕蓝已经觉得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她又怎的会再恨,“不,不会的,我只要母亲能好好地活着,就这样一直陪在蓝儿的身边,永远不要再抛弃蓝儿,好不好?”
萧王听到这句话,颇为感触,她何尝不期望如此,何尝不期望自己能跟自己的女儿永远这样相伴下去,可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如此,更何况萧王抛弃王位二十年,自己既然选择回到王廷,那么就应该学会承担自己的罪责,她歉然道:“我的女儿,母亲会永远陪着你,也会永远守护着你的,知道吗?母亲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婕蓝一听很是开心,道:“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萧王紧紧抱着婕蓝,仿佛抱着一个易碎的瓷瓶,她将婕蓝从自己怀中扶了起来,擦干她眼角的泪水, 道:“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何还活着,为何成了血瀛国的君主是不是?”
婕蓝点了点头,虽然南容曾跟自己提过一些,但是婕蓝很多事都不是很清楚,她问道:“我真的不清楚,母亲你怎么可能是当今的王上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王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就得从二十年前说起了,那时我还登位不久,朝廷中有一位英伟的勇士叫龙柯,也算是劫数难逃,在一次平息金楚城的内乱时,我被陷于敌手,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我出来,两人单独相处多日,便有了感情,但是我是王上,他只是将军,我们是不能缔结在一起的,可是母亲太渴望爱了,也实在无法割舍他,因此我要求他带我离开王廷,去寻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生活的地方,他照我说的去做了,他带我离开王廷,到了我们所住的什落村,本来那里是没有其他农家户的,因为那一代多妖魔出没,所以很少有人在,但是因为我和他住在那里,除魔斩妖,渐渐的也就没有妖魔敢来贸然侵犯了,所以也开始有许多其他的村民搬到我们这里来住,说我们是圣者,可以庇佑他们,从此,我和龙柯就成了这个村落的村长,一个女王因为一个男人成了一个村长,你说可不可笑,可是我却觉得很幸福,更幸福的是拥有了你,但你出生时,我并没想到你是血魔,这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婕蓝第一次听到有关父亲的事,不禁泪水扑簌而下,她看着母亲,想着她与父亲之间抛弃一切走在一起的爱情,又怎的不感动呢?婕蓝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为何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父亲的记忆,他到哪里去了,他离开了妈妈吗?”
萧王此刻也是泪水盈眶,这已经是过去了十几年的故事,如今提来,怎不黯然神伤,她续道:“你父亲她在你出生后的一年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婕蓝越发紧张了起来,她不相信自己父亲会背叛母亲,弃她而去,也不愿去相信父亲已经死了。
“你母亲始终是太天真了,以为只要逃出了王廷这辈子就可以和你父亲一生厮守在一起,可是母亲后来才知道,男人的心是摸不透的,有一晚,天下着大雪,你父亲从外面喝醉酒回来,也不知何故就朝我大发脾气,说我阻他前程,害他一生只能委屈在此,他不愿再跟我一处,让我离开,然后把你留下,我不肯,他便破口大骂,说若我不走,他便走,我更是生气,请求他不要任性说这些气话,但是他却在那夜的大雪之夜就这般离开了,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母亲想,他一定只是一时的意气,等气消了就会回来寻找我和你,但是你母亲错了,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回来过,而我也自始至终都没选择回王廷,因为我要等他回来,可是王廷因为我的空缺,国事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战祸开始不断发生,我渐渐意识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也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我岂可因为一个舍弃我的男人而放下天下百姓不管,这是我的罪,也是他的罪,所以我要回到王廷,重新担负起我所犯下的罪孽,可是我知道,我担负不了多久了,而蓝,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母亲和你父亲所犯下的错由你来为我们弥补,你懂母亲的心情吗?虽然说这样做,母亲又是为了一己之私,可是这次我宁愿欠女儿你,也不愿再欠天下了。”
婕蓝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英雄,最后又怎样的死在妖魔口中,因为她能想到的只能是父亲去除妖时被遇害,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可是原来父亲是如此蛮不讲理,背信忘义,抛弃妻子的人,她真的很难接受,她呢喃道:“不,不是的,父亲怎么会抛下母亲不管,怎么会骂母亲呢?我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萧王知道婕蓝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的苦楚,所以她一直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所以她从未对她说起她父亲的事,但现在,婕蓝已经长大了,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过去,应该知道这世上之事,多有变数,她擦着婕蓝的泪水,道:“不管他是怎样的,母亲都曾深爱过他,不管他是否抛下我离开,母亲心中都永远有着他,所以,不要觉得伤心,因为母亲从未后悔过,因为有他母亲才会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