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幄镇乌记当铺生意红火,前来当物件的很多。掌柜乌起荣赚的钱足够多,顺手把隔壁鲁春景的两幢房子买了下来,开辟为仙客居。侄子乌进发和他的妻子戴梅红前来打理,戴秋云便到这里做店小二兼保镖,拿双份银子,她的夫君仲连星同意她在此营生。
陈粉健、岳芷英二人进了仙客居,戴梅红连忙迎接道:“两位大嫂,请坐到里面。”陈粉健说:“我们今日来,不是到你这客栈作客的,而是有事的。我们要在你这里住个三五天,本庄人就不必客气,给我们开个房间。”戴梅红说:“好的,请跟我走,就住到上层房子吧,那上面清静。”
两人就坐进了上层最南边的一间。陈粉健说:“你忙你的,中午我们在你这里吃饭。说不定底下还有人来。”戴梅红说:“现在帷幄镇比以前人多出了不少,也不知什么原因。”岳芷英笑着说:“你个老板娘不晓得生意上了门的原因,告诉你呀,现在的帷幄已经不是从前的镇子了,而是成了帷幄县,县衙门马上就在这里开张。”沈梅红惊异地说:“怪不得的。”
忽然楼下有人喊,沈梅红赶紧下去。原来又有人住宿,等人走上来,却是六个人,分住两个房间。岳芷英支开隔壁房间,里面坐了四个人,大笑道:“啊哟,原来是你们四个人,你们怎晓得这里有个仙客居?”阚红娣说:“我们这四个人并不曾相约到这里,而是路上遇到的,到了帷幄,找人打听,才晓得这里的仙客居刚刚开张,便往这里跑,正好又遇到郑碧芳、黄子芹她们两个,这会儿她们住在北边的一间。”
沈荷花说:“我是到芙蓉村联系演出的,不料有人要劫持我,多亏阚大姐出手援救了我。打了芙蓉村的地痞没处去,只好跟住阚大姐。”李秋桂说:“我跟卞扣红都是惹了祸,不得不逃出来。刘志庸在庙镇仍不安分,我没留神跑路撞了他的小老婆冉菊香,她就不依不饶地缠住我,我一再打她招呼,她就是不听。冉菊香跑到我跟前就伸手打我,我气恼了,顺势将她一推,她就跌了个仰大巴。刘志庸恶狠狠地扑打我,我身子避了开去,他扑了个空,栽倒在地。我晓得势头不对,赶紧溜出庙镇,不敢跑回家。”
卞扣红说:“我早上路过刘志庸家门口,他家大黄狗追着我咬。我眼见它扑过来,操起手上的钉耙扫了过去,畜生的腿子被打断,呜呜地跑了开去。刘志庸的大老婆戴月琴要我给她家狗子医治,我回她说,你家狗子太恶,打死了活该。刘志庸出来了,咆哮道,李有全家婆娘,你打伤了我家狗子,要你家赔十石小麦,否则就冲你的家。我不敢回家,就跑到镇南头,正好遇见了她秋桂。我们两个人同病相怜,说到帷幄镇找人帮忙,到人家店里做帮手。”
阚红娣笑着说:“我叫她们俩别怕,只要身上有力气,到哪里都有饭吃。找不到活计做,就跟住我,我吃什么,你们两个也吃什么,哪叫咱们是相好的姐妹们。”
郑碧芳、黄子芹两人听了隔壁在不住地说话,便跑了过来。“啊哟,岳芷英、陈粉健,你们两个怎来到这里呢?”陈粉健说:“碧芳姐呀,我们两个老早就在这里了。你们够晓得呀,金妙花已经到了这里,就是不晓得她住在哪条巷子里。”
黄子芹说:“哪说的,金妙花她在秦山县衙里生养,这才过了多少天,却说来到帷幄镇。我不信。”岳芷英说:“你还不信的,如今的帷幄已经是县城了。永溪县分了两处,西面仍然是永溪县,这东边新建立一个帷幄县,那个芙蓉村也改成芙蓉镇了。帷幄全县有七个镇子,海子楼也成了镇子。另外五个镇是这五个镇:刘港镇、吴春镇、龙头镇、包冰镇跟阳原镇。另外还有五六个乡。”
郑碧芳说:“丛干调过来做的什么官儿?”“同知,县令却让大活宝何其庸做了去。”郑碧芳惊讶道:“何其庸他这么个二流子除了会吹牛拍马,其他什么也不会。怎让他这个大活宝做帷幄县令呢?这真是世上的能人都死光了。”岳芷英摸了鬏儿说:“他跟戈海滨关系好得凶的,戈海滨提议,庄应文马上让延进帝发出圣旨。何其庸原先是个八品御史,这会儿便升任七品县老爷,位列丛干之上。”
黄子芹跺着脚说:“混世虫往往会比干实事的人吃香,无非凭借一张会献媚讨好的嘴。何其庸他能有什么用?人家在科场上考上的,他是拍马屁拍了个御史,简直是对读书人的侮辱。”郑碧芳笑道:“人世间有时候出现一些龌龊事真的叫个无解。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科举场上中举的人幸运的也不过做了个县令,何其庸他个二流子,根本就不晓得什么《论语》、《孟子》,他就做上了帷幄县的县令,不由得你不服气。”
“哟,黄鸿胪、郑书记你们两人在说话。”邵流云笑哈哈地走了进来,冉红帆也笑吟吟的,“我们进了乌记当铺,秋香老板娘接待我们两个说,你俩先到隔壁会会熟人,这就跑过去吧。我俩走进来,果然不错,怎这么多的熟人呢?”
黄子芹说:“姐妹们会会,情谊就不断加深。人家说话吧,走动走动,三分财气。”邵流云摇着手说:“啊哟,我们可不是串亲访友,而是逃难来的,找找秋香大妹子帮忙躲灾。”郑碧芳说:“秋桂、扣红她俩也是逃难的,一个打了刘志庸的大黄狗,一个打了刘志庸的小老婆冉菊香,有家不能回。你俩逃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冉红帆说:“我俩惹的也是刘志庸他这个丧门神,我们两个到庙镇想买些家用东西,路过他家大门口,他的两个老婆破口大骂,骂的话难听死了。你们这两个匹跑到镇上来纳骚,也要等到晚上。你们的男人怕的就是吃软饭的户口。流云说一早起来就这么毒骂人,可要冲撞神将的。唉,大老婆竟然大骂起来,你是哪里来的忽货?流云说她见人骂人,不是个东西,简直是个疯狗。小老婆指天骂地,你们是哪里来的野匹,怎不掉到牛脚塘里死掉的。……”
邵流云接过口说:“我们过路的人挨你们两个恶婆娘骂,真的晦气死了,哪碰到扫帚星的。大老婆上来就抓住我的褂子不丢,要我交出哪个是扫帚星。我恼了,说就你们两个都是扫帚星,如同疯狗乱咬人。这一下,两个婆娘一齐揪住我的衣裳。冉红帆喝道,哪个再蛮缠,就把哪个拎撂到粪坑里去。两个婆娘竟然一齐哭骂,说打杀人了,小老婆竟然喊救命。我晓得势头不好,一拳打过去,大老婆喊没得命,一屁股坐在地上。红帆一不做二不休,拍了小老婆的头,她丢了手,高声喊救命。我们两人撒腿就跑,吴牛小叫我俩快点跑进一个院子里,然后抄小巷子跑出庙镇,到了山地里就没事。我们听了他的话,这才顺利跑到这里来。”
陈粉健说:“原来你们李秋桂、卞扣红、邵流云、冉红帆这四个人都是惹的同一个瘟神,想不到刘志庸经过修理仍不悔改,恐怕还要黄鸿胪、阚将军你们两个再去收拾他一下,看他之后老实不老实。”阚红娣摇了摇手,说:“你跟刘志庸没说头,他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流云、红帆你们两个大姐来到这里不要愁,我给你们找个主家做事,管吃管住。……唉,我们这十个人今日排一下,哪个是老大,顺着往下排。”
“排什么?你们就不带我金妙花玩。”郑碧芳一看乐了,“唉,丛夫人,小孩出生已经多少天呢?”金妙花说:“还不曾满月的,才二十一天。今日我才到帷幄的,听人说这里来了好多的庙镇和戴家店的人,所以我就抱着我家丛维宝过来了。”“你眼下的住处在帷幄的什么地方?”“就隔一条巷子,只不过县衙在北边,这里是南面。”
黄子芹从金妙花怀里抱过小孩,逗道:“小丛干呀,啊,我哥呀,……啊,小孩笑了,笑得真可爱。”陈粉健说:“也让我抱一下,唉,这个儿呀伶俐的,眼睛骨碌碌的,不拣人,惹人喜爱。”
戴梅红、戴秋云、戴秋云都走了进来,戴秋云嚷道:“你们拜姐妹,说的不带我们这里的人,那怎么行?”阚红娣说:“啊哟,我们只顾说了玩,还就把你们三个忘掉,像这样做法,真的把你们三个主人丢在一边,罪过罪过。”
阚红娣说:“下面就排一下,岁数相同的,就排生日。郑书记,你这一项拿手,就烦你排排。”经过一阵排序,郑碧芳宣布:“老大邵流云,老二冉红帆,老三戴秋香,老四戴秋云,老五戴梅红,老六陈粉健,老七金妙花,老八李秋桂,老九沈荷花,老十阚红娣,十一妹岳芷英,十二妹郑碧芳,十三妹卞扣红,十四妹黄子芹。”冉红帆说:“我们在此的都是盘鬏的大娘子,没有一个是没曾嫁出门的姑娘人家。”
陈粉健说:“这样按长幼次序排出来,以后就不许乱喊,说的你流云老大有时候还喊我们姐姐,这不乱了套了吗?”金妙花笑着说:“其实这是对别人的尊称,不一定按年龄。我们姐妹十四个人岁数相仿,最大的比最小的也不过大了三四岁。”
戴梅红说:“今日我老五会东,中晚两顿,中饭马上就好,豇豆烧肉,红烧茄子,韭菜炒长鱼,红烧鲫鱼,丝瓜蛋汤。五样头,白酒一坛。”郑碧芳说:“好杀了,咱们姐妹们既然是结拜,这酒多少都要喝一点。你们是不是呀?”个个呼应道:“是呀。”
大家刚坐进里屋,金妙花忽然说:“不好,我刚才发现有两个人影在门口闪了一下。”陈粉健便跑了出来,在门口张望了一阵,自言自语道:“没个人呀,大街上也不见人影。”她回到屋子里说道:“没人,我四处都张了眼。”金妙花疑惑地说:“眼么我花了眼,刚才我抬起头望了两个人影往北跑的,很快。”
老大邵流云举起酒碗,说道:“我平时从不喝酒,今日高兴,就喝掉碗里的酒,下面大家都喝酒,实在不会喝酒的人,嘴边上也要舔点酒,否则,她就不配做我们的姐妹。我敬大家,大喝一口。”她做出恶势的样子,似乎猛喝了一口,随后大家都喝了起来。
沈荷花惊呼道:“不好了,是有个人在跑动,唉,好像是两个人呀。”她这么一说,哪个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