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芹、陈粉健二人来到春平县城,她们都是乡下妇人打扮,穿着打补丁的老蓝色衣裳,鬏儿也梳得土里土气,就是个木簪子,耳朵上没有佩戴金坠,素雅得很,脚蹬老花布鞋,跑起路来却很有力神。忽然遇到街头徜徉的沈秋芝、笮香丽二人。女人遇在一起,家常话说了个不停。
沈秋芝笑着说:“黄鸿胪,你们两人今日怎这么个打扮,活脱脱的乡下下田做活计的妇人。”黄子芹不以为然地说:“人家说话呗,客随主便,到什么地方就什么打扮,不然的话,人家一眼就晓得你不是当地人。唉,我听说春平县有不少的冤案,你们两人已经在春平好多天,应该晓得好多的案件。”
笮香丽说:“眼下就有一个天大的冤案。”接着她就把征如兰冤案从头至尾说了一下。陈粉健愕然道:“啊?昏官乔亦彪简直到了指鹿为马的地步,要死的,我恨不得敲碎了他的头的。”黄子芹摆着手,说:“陈粉健你别要急切,我们赶紧找出证据,另外,我们瞒着寨主调几个人手,再一个就是把真正的凶手张辛酉抓起来,绝对不让他侥幸逃过惩办。”说着,黄子芹、陈粉健二人便告辞而去。
已经到了暮春季节,该是气候宜人的时候,但经两天的西北风的劲吹,人们身上都被迫穿上了棉袄棉裤。空中仍然是浓重的阴云,地上的生机遭到无情的抑制,县衙门前的人们畏畏缩缩,有好多人似乎在避严厉的风头,往墙角努力靠过去,看客们比较多,墙的附近显得拥挤,……
“威——武——”令人胆颤的衙役吆喝,唤醒人们意识此地是肃杀的场所。县衙大门洞开,谁也不敢靠近站着,征如芳受到江和五人的鼓舞,凛然地站到大门口,她呼天抢地地大喊:“天大的冤情啊——好人遭冤披枷,坏人逍遥法外,世上的公理何在?”衙役头目吆喝:“公堂之下,何人吵闹?回避,肃静!”衙役们再次厉声喊道:“威——武——”
师爷王熠站在一边,高声说道:“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大人,畏天命,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他接着就此话做了诠释。人们这才意识到乔老爷升堂了,他坐直了身子,威严说道:“今日审理案件,任何人不得在大堂上咆哮,否则,当场鞭打三十大板,生死勿论!”
他慢悠悠地打开征如芳呈上去的状词,说道:“被告到场了吗?”张辛酉装模作样地上前打躬作揖,说道:“小人张辛酉来到堂下。”乔亦彪说道:“被告,原告征如芳告你曾数次勾引犯人姚征氏,未达目的,便下毒毒死犯人姚征氏一家,有这回事吗?”张辛酉不慌不忙地说:“征如芳说我数次勾引她姐姐,言词实属危然耸听。应该说是有几次嬉戏她姐姐,君子爱人之美,人之常情。至于说我下毒毒死她的家人,纯属主观臆断,虚无缥缈的事栽赃与我,谁来证明?我要说征如芳不明事理,胡乱猜测。老爷,我张辛酉今日在你堂下就说这两句。”
乔亦彪摆了手,说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让神灵来说话吧。传巫师上堂。”此时走来一个女巫师,头上满是红布条,像个大公鸡似的,只见她摆着屁股,不住地摇摆着。她拿起大铜铃抖动着,随着响声左右晃动上身。她绕着张辛酉转动了三圈,摇了摇头,说道:“他身上没有神灵,一点异样都没有。”
神汉提着木剑上堂,四处砍伐,嘴里念念有词。他在大堂上转了一圈,马上喊道:“看你往哪里逃?”连连迈动着碎步,追了下去。过了好一会,神汉追了上来,挥动着木剑乱砍一气,吆喝道:“看你还往哪里逃?”随后又神经兮兮地追了下去,……
一个身穿褐红色罪衣的女人脖子上是大木枷,两只手锁在木枷里,被两个公差推上大堂。女人的发鬏松动,好多头发下垂,脸上显出悲苦的神情。要命的是两个公差扭着木枷,女人根本说不了话,只能表露她的脸部表情,仅此而已。
女巫、神汉在大堂上尽情表演,随之乌烟瘴气,愚昧的看客竟然信以为真。女巫老是围着征如兰转动,不时地摇动哪只铜铃。神汉更是煞有介事,不住地对征如兰挥舞着木剑,高声喊道:“原来你逃到这里,借身作祟,够狡猾的了。”他掏出一张划着符的黄纸条无情地往征如兰脸上贴了上去,喝道:“这一下被拿住了,她再也逃不走了。”
女巫也说道:“妖怪钻到这个女人的灵魂深处,一有机会,就出来作祟,下毒最是她的拿手好戏。”神汉一听,马上说道:“我来仔细瞧瞧,这个妖怪确实有来处,待我仔细查查,她到底是何方妖怪。”说着,便瞅着征如兰身子嗅了嗅,随后煞有介事掐指算了算脸上显示出惊愕的神色,再次瞅着征如兰的脸嗅了又嗅,喝道:“大胆妖怪,你还想强行施妖法,看剑!”说着,便倏地拿出木剑支在征如兰的脸上,恶狠狠说道,“妖怪,你永远翻不了天,永远钉在这里,跑不了啦!……这个妖怪是南山野狐狸精,修炼已经有九百多年,目下正在找她的替身,一下子就找住了姚征氏,便在她的身上住了下来,但她不安分,有了机会就掀风作浪,祸害人世间。”
乔亦彪叹了口气,说道:“唉,想不到姚征氏竟然被野狐妖怪占住了身子,难怪她不认自家人,下毒毒死家人,分明是她魂魄早已丢落,是非颠倒,神志迷糊。此等妖怪不除,还要在人世间作祟,不知要害死多少人。看来必须尽快处死此阴险妖怪,一日都不能让她生存。推下去速速斩死,叫她永远不得投胎祸害人世间。斩!”说着,狠狠抛出一块长牌子,上书“斩妖魔鬼怪征姚氏”的字样。他的声音一落,随即拥出三四个公差,凶神恶煞地抓住征如兰,将她直接往远外的空档处推了去。
看客们麻木地往南门跑去,那里有个斩妖台。县丞胡老八充当监斩官,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念了判词后,说道:“查验一下,认定是不是姚征氏的正身,不得有误!”仵作便依着程序仔细地看了看征如兰,说道:“胡县丞,仵作姜作桂认定此人是姚征氏的正身,一点误错都没有,禀报完毕。”,胡县丞,随即说道:“吉时已到,斩死妖魔鬼怪姚征氏,动手!”刽子手一听,马上高举大刀,就要行刑。
忽然有人高喊一声:“慢!”刽子手不予理睬,麻木地砍下,他哪里料到膀臂突然受到一块石子冲击,手略微抖动,大刀便自然脱落,“当”的一声,监斩官瞠目结舌,随即站起身就跑。众位公差抽出大刀就要跟劫法场的人格斗。
江和一个筋斗翻到那个“斩妖台”,大声说道:“不想死的衙役们赶快溜掉,要不然,就如同死狗一样,尸身分离,死无葬身之处!”有两个公差顽强,当即遭到铁二瓜的痛打,拳打脚踢,一个公差满嘴喷血,从台上跌了下来,台下的人四处逃散。另一个公差慌忙操起铁叉,自己为自己壮胆,不住地喊着:“妖怪,我看你还敢作祟么?”不见他前行,只见他不住地往后倒退。
沈秋芝跳上了台子,揭去征如兰脸上的黄符,迅速地给她解掉绳索,说道:“征如兰,我们的人在保护你,你跟我走!”说着就驮起征如兰往台下跑走。此时,两个公差还想拦住去向,费宜喝道:“哪个胆敢当道,看剑!”两个公差见状,惊恐地掉头就跑,宝剑掉落在地,竟然闪出寒光。
铁二瓜大声喊道:“哪个拦住我的去向,哪个就是我的刀下之鬼!”县丞胡老八惊恐地溜出好远,对跟随他的两个衙役说:“快点跑,赶紧向乔县令禀报。”什么衙役,什么公差,此时正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拼命地往县衙溜了去。
台底下的看客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跑不动腿子,一个个痴呆呆的。此时却有十几个人往这边的台子拥来,大家睁开眼一看,只见一个绳捆索绑的张辛酉被推上前,跑得穿穿的,到了台上才停下脚步。沈秋芝拾起地上的黄符贴到他的脸上,说道:“乡亲们,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妖怪呀!”张辛酉胆颤心惊地说:“我不是,我不是啊。”黄子芹对江和说:“今儿你当着众人说几句,将案件的真相彻底说个明白。”
江和站到台子中间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不要被乔亦彪这个昏官蒙蔽了!今日他搞的征如兰冤案正是他自己犯罪的铁证!毒杀姚大木一家六口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个家伙,他叫张辛酉!他觊觎征如兰的美貌,一再威逼征如兰跟他走,做他的二夫人,遭到征如兰严词拒绝,他就下狠手要绑走征如兰,征如兰的丈夫姚大木见状,痛打了他这个张辛酉。可是,这个家伙一再怀恨在心,找了个机会,在姚大木家里的饭锅里搅拌砒霜。毒杀了姚大木家里六个人之后,张辛酉拿出大量银子行贿乔亦彪,诬陷征如兰下毒毒死家人。……张辛酉,我问你,你毒杀姚大木一家,是不是事实?”
张辛酉仍然是煮熟了的死鸭子的嘴硬,说道:“我根本就不曾下毒哇,肯定是有人造的谣言。”黄子芹喝道:“张辛酉,你死不承认,请听证人说话。”姚静寿站到台前说道:“我在绵阳镇亲耳听你在发狠,妈的,这一回我要姚大木一家统统见阎王,哪叫他打我打得神气的。随后你就进了仙林药店买药。”另一个证人名叫王庆久站出来检举道:“你在姚家墩庄北头听到姚大木一家六口被毒死的消息,喜滋滋地说,妈的匹,跟我斗还不是屁股夹太斧作死,嗨嗨,姚大木你这回死翘翘。”
仙林药店掌柜屈日喜站出来说:“张辛酉,我认得你,你到我药店买砒霜,一下子买了一两银子的砒霜,我不肯卖这么多,你掏出一把短刀挟持我一定要卖给你,我说你买这么多做什么,你舞着短刀说,卖不卖?不卖就先割掉你十个手指头再说。哪料到你买了一两银子的砒霜去毒死姚大木一家六口。”
黄子芹一把抓住张辛酉的头发问道:“你说话呀!姚大木一家六口到底是不是你下毒致死的?”张辛酉闭起眼睛说:“我也是吃了他姚大木的闷的呀。”铁二瓜将姚大有推上台子,说道:“姚大有,你当众说清楚,为什么带头栽害征如兰?说清楚了,可以放你一马。如若恶意隐瞒,这你要看看下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姚大有活活抖抖地说:“我在县衙说的确实是昧良话,是受张辛酉他买弄的,拿了他二十两银子,大柱、大桂、大富,还有大水,都拿了张辛酉给的十两银子。他向我们五个人提供了说词,还说我们乖乖的照他说的办,日后还会给我们好处的,不会得低于到手的银子。”
“张辛酉,你这个蟊贼还有什么话说?”黄子芹抓住他的头发往上一提。张辛酉无奈地说:“事情都被你们摸到了,大不了一死。”江和大声说道:“乡亲们,眼前这个蟊贼在铁的证据面前无可抵赖,毒死姚大木一家六口的凶手竟然还想买弄狗官、女巫、神汉以及姚大木弟兄无人,妄图嫁祸于征如兰,真是罪不容诛。大家说说看,应该怎样处置张辛酉他这个蟊贼?”此时,终于爆发了人们的呼声,“打死他,打死张辛酉!”
江和大声说道:“罪犯张辛酉觊觎征如兰的美貌,强行逼迫做他的二夫人,数次下手,最后一次遭到征如兰的丈夫姚大木痛打。该犯怀恨在心,到绵阳镇仙林药店强行购买一两银子的砒霜,在姚大木家里的饭锅投下搅拌,致使他一家六口中毒致死。案发后,该犯花重金行贿乔县令、女巫王艺花、神汉门栓子三人,另外收买姚大有弟兄五人,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词授予他们。证人:姚静寿、王庆久、蒋顺德。我们代表春平县衙判决罪犯张辛酉斩刑!刽子手蔡四还是由你操刀。”
蔡四拿起大刀对准凶犯猛地砍了下去,罪犯的人头落地。江和马上说道:“仵作姜作桂,你把罪犯张辛酉的首节挂到县衙大门上边。”姜作桂活活抖抖,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敢啦。”陈粉健划着手说:“你不敢,那么我们就把你的人头也挂上去!怎么样?”姜作桂马上驯服地说:“我挂,我挂。”
众多的人跟在仵作的后面,一齐跑向县衙大门口。铁二瓜、费宜二人抬起那鼓架,仵作站到上面,将罪犯人头上的长发系在那椽子上面。沈秋芝带头拍起巴掌,在场的随即“哗哗”的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