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城西庇护所的一个医务楼。
走廊内，黑色风衣的男子在几个病房间徘徊，走来走去。
忽然。
吱呀——
某个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她穿着病号服，手臂和腹部都缠着绷带，脸色也虚弱了很多。
“思思，你怎么出来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莫天行见着来者，连忙说道。
陈思思摇了摇头，用微弱的声音问道：“小齐和赵岩还没有醒过来嘛？李谦和罗哥.......”
莫天行摇了摇头，颤颤巍巍用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烟，给自己垫上。
烟雾缭绕，他才终于开口说道：“思思，你不要太在意。有些牺牲，总是要面对的......”
他这么说着，安慰陈思思，也安慰自己。
“赵岩受伤太严重了，身体多处被击穿。他的基因也不具备齐迹这样的恢复能力，现在的医疗技术也帮不了太多，只能看他自己的恢复进度了。而齐迹......他的情况太复杂了，不止医疗手段难以解释，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陈思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莫天行前方的病房门口，透着门上的玻璃，将视线放在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身上。
明明他当时身躯都恢复了，怎么就突然醒不来了呢？
明明昨天还在并肩作战的队友就死在自己的面前，仅剩的队友还在昏迷......她是唯一一个只是受伤没有出现意外的。
陈思思只觉得很自责......眼睛里挂满了悲伤，不知不觉间脸已经要贴在了玻璃上。
“哈哈哈......真他妈荒谬，到头来我这个当教官的，反而成了受伤最轻的那个？信誓旦旦的去打噬杌的战舰，却一个都没救下来......”莫天行忽然狂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个世界太奇怪了，难道所谓的战争真的就只有强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可挥刀向更弱者的，也是那些所谓的强者！
这就是所谓的规则？
那么在这样的规则之下，他们这颗弱小星球的文明，生命就只有任人宰割？
绝不是这样的。
那些冠冕堂皇打着“弱肉强食”的旗号去肆意侵略别人土地的人，又算得上真正的强者吗？
莫天行无法想通透，于是将只抽了一半的烟重重地丢在了地上，靠着墙壁，却又涌上了一阵无力感。
陈思思不懂，所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病床上的人儿，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良久。
走廊的另一头忽然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莫天行和陈思思同时转过头，视线中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医生走了过来。
“老刘。”莫天行缓过了情绪，重重吐了口气，说。
刘中奇急匆匆走过来，看了一眼相邻的两个病房，又看向老莫，满脸歉疚：“老莫，对不住......”
“是我战前安排不够充分。”老莫又一次点上一支烟，缓缓说道。
“不怪你们，大家都尽力了。要怪，就怪我们的技术和别人差太多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一次派出那么多战舰。”刘中奇摇了摇头，叹息着，“我这就去通知各科研部门，加快我们的进度，争取加快时间和效率，把战甲造出来。还有那两个牺牲的同志，我们会尽力按照资料去联系幸存的家属，进行补偿的......”
说到最后，刘中奇握了握拳，歉疚感却更加强烈。
现在这个关头，谈什么补偿，都太无力了。
莫天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一口又一口吸着烟，却想不出日后的仗该怎么去打。
“我们相信国家，相信各位领导，一定会有更好的作战方案。老刘，你去忙吧，这里我盯着就行。”老莫最终收起念头，只是强撑着对刘中奇说道。
“好，好......”刘中奇颤抖着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身后的医生，“这是魏医生，我特意让他过来替你盯着，老莫你也去休息吧。我听人说，从昨天回来，你就没闭过眼......”
莫天行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刘中奇最终深深看了一眼两人，便转身离去。
他的工作需要处理得太多了，在这种紧要关头就没有松懈的时间。
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是一场真正的战争爆发了。
片刻后。
陈思思依旧在两间病房来回去看。
刚来的魏医生看着两人如今的情绪，实在是不敢插话，于是也站在一旁等候着。
莫天行重重吸了一口烟，轻声说道：“思思，我得去处理事情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有魏医生在这里看着，一旦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魏医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肯定不会醒不过来的，对不对？”陈思思眼含热泪，却笑着说道。
魏医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莫天行吐出烟雾，良久才说道：“思思，别为难魏医生，回病房吧。”
“要不然，魏医生你把门打开，我可以给他们注入能量，肯定能帮得上忙的......”陈思思不愿离去，忽然颤抖着说道。
魏医生道：“同志，他们现在的情况都不乐观，我不能贸然开门......”
“我也不要走，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
疼痛、恍惚，冰冷......
齐迹睁开了眼睛，窗外是灰暗的，白炽灯的光线刺眼，脑海里一阵阵画面涌了上来。
捅入心脏的剑，流干的血，神圣光芒中的少女，猩红国度中的王座......
忽然。
耳边传来一个颤抖着的声音：“醒了？醒了！莫长官......”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一个憔悴了很多的中年男子的脸映入眼帘，戴着似乎从未取下过的墨镜。
“小齐，你怎么样？”
老莫浑身都在颤抖。
齐迹艰难张开嘴，问：“我......在哪？”
“城西庇护所的医务舱。”老莫回道。
“我们......赢了么？”齐迹又问。
老莫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了一些复杂，最终挤出一丝微笑，点头说：“赢了，我们赢了。”
“幸存者救下来了么？”齐迹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于是再次艰难问道。
老莫嘴角颤抖，半天没有说出话，一股更深的愧疚感涌了上来！
李谦和罗谨尚且可以安葬，还有多少人连尸体都没有收回来......
啪嗒，啪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少女的脸庞映入了眼帘。
“小齐，你醒过来了，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我......”
她哭泣着，嘴角颤抖着，话都说不清楚了，一下子趴下来抱住了齐迹。
齐迹忽然下意识地从被子里把手拿了出来，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艰难张嘴：“没......关系......”
“你不许死，你要一直活着，好不好？”
陈思思将头埋着，眼泪穿透他的心脏，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齐迹不太能明白，却莫名有一种悲伤涌了上来，似乎是突然懂得了什么，一下子说不出话，只觉得空气苦涩得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