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培军、萧潇原本是负责果汁厂的生产及工艺,结果被抽调前往秣陵增援了小二十天,果汁厂都丢给陈祝等人管理——销售团队吃过今天的庆功宴后,还能放两天假,顾培军、萧潇他们今天却要睡到厂里去,找陈祝他们聊最近厂子里的一些状况以及后续如何改善。
张斐丽作为宿云生物行政综合部经理,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再走出接待站,抬头看到有人站在五楼天台边上抽烟。
月色下人影很模糊,但张斐丽知道这一个多月,只有一个人常常会在深夜安静的站在天台上抽烟或发呆。
张斐丽心里安慰自己说:将一天的工作妥善安排好之后,应该汇报一声再回家才是。
张斐丽走上顶楼的天台,果然是萧良独自一人站在围栏前在眺望着什么。
“事情忙完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回去?”萧良转过身来,看到张斐丽从楼梯间走上天台,问道。
仲秋天气已经清凉下来,张斐丽身穿直筒裤,纤盈的腰肢下双腿修长,小翻领衬衫以上是纤细柔弱的颈项,精致雪白的小脸在楼梯间外侧的壁灯照耀下,有着她这个年纪最为明艳的柔美。
“怕你们酒喝多了,都没有人照顾。”张斐丽说道。
“你这么说,你更得早点走。”萧良笑道。
“啊,”张斐丽想到萧良喝醉酒被何红陷害诬告的旧事,嗔道,“你这次又没有怎么喝醉酒,怕什么?”
“对了,”
张斐丽想到一件事,问道,
“你一个多月前说‘脑健灵’的定价策略时,假定过元旦之前的销售目标要达到四十到六十万盒,才有可能支撑将公司的规模同步扩到四五百人,之前谁都不相信有这种可能。现在这么计算下来,就算接下来两个月,秣陵、东洲、锡江的市场会继续回落到低谷,只有很缓慢的自然增涨,就算其他九个地市的市场开拓也很艰难,但到十二月中上旬的时候,也应该差不多能完成四十万盒的保底销量了。这一次国庆节的销量突然爆发,其实是早在你预料之中的吧?”
“呦,这都叫你看出来了,脑袋瓜子不蠢嘛!”萧良笑着说道。
“……”
张斐丽美眸横了萧良一眼,又觉得这个眼神太轻飘了,不好意思避开萧良的眼神,低声说道,
“我也有在学习好不?国庆节这种大的假日,顾站长都说了,很多商品销量出现大的增涨都很正常。南亭湖果汁也要比往常高出两三倍,其他保健品销量也基本上能比平时高出一两倍,但就是‘脑健灵’上周销量一下子暴增十一倍,却没有谁能想到。你看大家今天兴奋的,可不就是高兴坏了啊!你是不是接下来就想着元旦之前完成十二个地市的市场渠道建设,然后赶着元旦假期销量会有一个很大的增涨,再之后就是大家更加重视、热闹的春节?”
“哦?”
萧良定睛看着张斐丽在月亮下犹显深邃的眸子,轻颤的长睫毛在眼睑上留下淡淡的疏影,他知道张斐丽这段时间非常用心,但也没有想到会是她第一个看出这个关窍,笑着说道,
“你要是还能看出激增的销量主要发生在哪个环节,都可以出师了啊!”
张斐丽双手环抱胸前,托着粉腻的下巴沉思起来。
这三个多月来,张斐丽主要都在萧良身边。
除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工作节奏外,学习、吸收的知识也是她人生前二十三年所难以想象的,也习惯更细致的观察身边的人与事。
萧良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她能观察得到的——毕竟这些天来萧良总是这样引导她思考、分析问题。
“……送礼!对,很多人到商店、小卖部买‘脑健灵’不是自己吃,是送礼!‘脑健灵’包装也很讨喜,价格也合适!”
张斐丽脑子闪过一念,突然间想到了正确答案。
“嘘!”萧良拿手指压住嘴唇,让张斐丽小点声,笑道,“先不要跟老顾、何雪晴他们说破,看他们什么时候能自己醒悟过来。要是有人看破了,也叮嘱他们保密,现在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我们还不能对外宣扬我们的营销策略!”
有别其他琳琅满目的保健品,“脑健灵”保守的宣传口径,以及选择与副食品相近的销售渠道,主攻社区及乡镇商店的零售柜台,说白了就是瞄准此时保健品行业还没有重视起来、日后却极为重要的礼品分类市场。
这大概也是这个年代做保健品,唯一不需要昧着良心搞夸大其词宣传、还有成功可能的分类市场了。
当然,就算如此,想要成功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为了赶国庆周这个长假爆第一波销量,为后续的生产及市场扩张争取更多的资金,他都在办公室睡一个月了,几乎所有人都累了个人仰马翻。
销售团队持续增涨到近两百人不说,国庆前夕还临时招聘了六百多名大中专学生,直接下沉到各个零售终端进行助销,可以说是打出真正的人海战术,这也是国庆前夕突然放量的关键。
接下来到元旦还有两个半月;从元旦到春节还有一个月,时间相对就宽裕多了。
接下来两个多月,到元旦之前销量是不可能再出现异峰波动,但销售团队的扩张也不可能再这么激进。
除了秣陵、东洲以及锡江外,接下来还会分出团队陆续开发其他九个地市的保健品,但有省城秣陵市场的辐射带动作用,阻力会小许多,时间也相对宽裕得多,市场推广、渠道开拓的安排也会更按部就班一些。
也就是说,哪怕区域市场在元旦之前的销量增涨幅度会相当有限,但随着对江淮全省市场的铺开,总的销量在元旦之前,还是会有较为可观的增涨。
萧良也测算过,元旦之前正常的周销量达到四五万盒左右,各个环节都不会有什么压力,但最终今年能有多少收成,以及春节后有多少资金去开拓省外市场,则要看到元旦与春节两个关键节点的爆量了。
反正今年春节之前他没有想过要涉及外省市场,云社这边他还没有彻底摆平呢。
“对了,我想在镇上租一套干净点的院子,”萧良跟张斐丽说道,“接下来到元旦、到春节还有三四个月,我要是继续睡办公室也太艰苦了!”
虽说从云社回市里只有十一二公里,但回市区的公交车最晚一班七点半稍过点,就要从文化站大楼前经过。
接下来就算相对要轻松一些,萧良也很难在七点半之前,结束掉一天的工作。
他现在还没有时间去考一下驾照,有限的资金也不想消耗在购车上;更主要他内心深处极其排斥花二十万买一辆桑塔纳或捷达。
此外,宿云生物虽然跟接待站签了住宿协议,但接待站的客房都是背阴朝北,九四年又没有想到要给每间客房都装上空调——萧良想要生活稍稍安适点,最好的办法就在镇上租栋稍微像样子的小院子,除了方便他跟他哥等人留宿外,也可以作为日常接待或召开管理层会议的场合。
张斐丽既然是行政综合部经理,这事自然得交给她去做。
…………
…………
“操你娘,十天前你他妈到底怎么说的?”
周斌推开包厢的门,看到张铭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搂在怀里,一把将那个女人拉开,指着张铭的鼻子就骂,
“就你带来的破消息,害得我爸跟范镇长,在姓萧的小杆子面前丢那么大脸!你BYD到底站哪边的?你是不是小杆子派的卧底,故意跑来恶心我们的?”
周斌刚刚接到他老子周健齐的电话,他现在一肚子怒火发泄不出来,恨不得一脚将竟然这时候还有脸搂着女孩子扣裙底的张铭踹翻在地。
“周斌,”袁桐喝止住要动手周斌,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从张铭鼻子前拿开,不悦的说道,“别喝了点酒,就闹事!”
袁桐作为周康元的秘书,看似也要接受县政府办主任、周斌他妈梁爱珍的领导,但周斌知道在县长周康元心目里,袁桐的分量绝对不会比他妈稍低——他还真不敢在袁桐面前发脾气。
“我他妈都快气糊涂了!”周斌一屁股坐沙发上,心烦意乱的将身边的女人推开,说道,“十天前张铭这逼嘴吹嘘说我们一定可以整垮那小杆子,结果十天过去了,人家耀武扬威活得更滋润,谁受得了这口气?”
“合辙这世界就只该你风光,人家就不能踩到一两次狗屎运了,做什么事这么快就没有耐心,怎么成?”
袁桐瞪了周斌一眼,说道,
“这事肖总刚刚分析过了,就是凑巧赶上国庆周,‘脑健灵’销售突然爆量,让他们缓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见不得那孙子小人得志,心里急,但你也不能将气往自家兄弟身上撒,是不是?实在不行,你拉个女的进厕所泄泄火去。这才哪到哪啊,就不耐烦啊?”
“得,是我急躁了,”周斌语气进一步软下来,但心里总就不甘心,侧过身子问肖裕军,“肖总,你在狮山不是认识不少道上的人嘛,有没有可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肖裕军瞥了一眼坐旁边的乐宥、袁桐。
乐宥一脸无所谓的跷着二郎腿,摇晃手里的红酒杯,似乎整件事都跟他没关系,而袁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肖裕军瞬间明白过来,不管他们做什么,都跟乐宥他无关;出了什么事,也不要想能拖乐宥下水,但袁桐这一刻则明显对周斌不满起来了。
肖裕军心想周斌还真是一个不成事的废物,也不想想袁桐这家世摆在那里,他自己又有志在仕途上发展,会因为暂时收拾不了一个小角色,就轻易跟着他们玩道上的那种手段?
肖裕军脸皮子微颤着,跟周斌笑道:“我哪认识道上的人啊?再说我现在是取保候审出来透气,敢有什么轻举妄动,袁文海第一个会将我逮进去,你还是让我在外面多快活两天吧。”
肖裕军肯定不想跟周斌这种废物有太深的接触,一点城府都没有,但周斌刚才的话还是提醒到了他——他取保候审期间,肯定不能亲自动手,也不宜在有汪兴民、袁文海眼鼻子底下搞什么事,但未必没有其他杀鸡骇猴的手段。
再说了,真正害他在云社颜面尽失的人是谁?
倘若他以后还想在云社镇上露面,最先要收拾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