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这是迫不得已的手段,看到东太后受苦,她还是非常的不忍心。
付战寒抱着她的头让她尽可能不看到里面的画面,然而整个人好像磐石般坚定:“不。这是为了她好。她忘记了一时,不能一辈子逃避。”
回忆过去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不光是头疼的原因,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尤其是叶茹心的过去那么的惨烈,那么的痛苦!
裴飞烟埋首在付战寒怀里,隔着他的大手也能听见叶茹心的痛苦呼号,只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那惨叫声终于停止了。
“结……结束了吗?”她战战兢兢地问。
母女连心,东太后在受苦,她的背脊也湿透。华丽的晚礼服背后汗津津地。心里更加跳得厉害。
付战寒说:“她晕过去了。”
柏源梓带着他的医疗团队进去房间,给叶茹心急救了一下,维持住她的生命。
付战寒看着那面白如纸的中年女人,短短半个小时不到她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小半,他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药物对她的作用太强烈了。我想要把她带到医院去,借助电击仪器刺激她的大脑让她尽快结束这个过程。不然的话我担心她的身体熬不住。”
付战寒点点头,一边让徐天阳留下结束外面那无谓的宴会,一边悄悄地安排车子从后门出去,直奔医院。
深夜的清城,没有灯。一队车队悄悄地在路上狂奔,奔向未知的方向……
……
这一夜,注定彻夜难眠。
……
“小烟,小烟。”
裴飞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白茫茫一片。付战寒在她面前坐着,轻拍她的面孔。他的眼神全是关切。
“呃……我睡着了吗?”她坐起来,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
付战寒说:“你太累了,等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撑不住就睡了。”
男人平时黑白分明的眼内满布红丝,裴飞烟说:“那你没有睡?”
“我还撑得住。”付战寒扭脸,“她醒了,想要见你。你快过去吧。”
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裴飞烟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她唬地下了床,鞋子都没想起来穿就往外跑。
四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哎哎,太太,快把鞋子穿上啊!”
这才提醒了她,随便捯饬一下自己能够见人,急急忙忙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东太后的病房!
房间里空荡荡地,四面墙全都是软绵绵的,显然准备给特殊需要的病人用的。不过这会儿准备给叶茹心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裴飞烟打开门走进去,忽然脚步沉重得抬不起来。
病床上坐着一个头发全白的女人,她低着头,只看到侧脸,一动不动。
她看起来那么亲切,又那么遥远,十二年来日日夜夜魂萦梦牵,想都不敢想的奢望突然成了现实。裴飞烟竟然胆怯了。
她好怕。
怕这只是一个梦。
东太后抬起眼皮,目光向这边移来。视线在空中对接的刹那,裴飞烟就知道了,她的妈妈回来了。她一下子跪倒地上,所有力气都被抽空,眼泪好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妈妈……妈妈!”
东太后,不,现在应该要叫叶茹心了,也闭上眼睛哭得厉害。
裴飞烟膝行几步,伏在她床前地上,痛哭着喊:“你回来了,你竟然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她一回来就给了她力量,可是心底也生出了恨意。
她才发现,原来她对妈妈是充满仇恨的。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去死?!”
那一瞬间,十二年来承受的委屈和苦闷全部火山爆发,裴飞烟捶打着地面哭成了个孩子。
“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丢下我啊!!”
叶茹心一言不发,看着裴飞烟,只是哭。裴飞烟哭了一会儿,急气攻心,胃气无法承受,“哇”的一声开始搜心刮肺的呕吐。门外一直看着的付战寒忙冲进来扶着裴飞烟:“小烟!”
他拿出纸巾让裴飞烟一口一口地把东西全部吐干净,又让人进来清理。裴飞烟哭得软倒在他身上,根本无法站立,双拳雨点般落在他宽宽的肩膀上:“她抛弃了我,她怎么不去死!!”
如果叶茹心真的死了也许她可以凭借着仇恨一直活下去,可是她竟然还活着!活得那么好!她是怎么忍心把自己年幼的孩子抛弃然后走掉的!!
她真的无法1理解!
叶茹心哀哀痛哭,这会儿终于可以说话了:“原谅我……我也不想的……原谅我……”
她以为她真的要死掉了,癌细胞吞噬着她的生命……没想到巩盛辉竟然弄到了药……更没想到那个药会令人假死……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就连葬礼都办过了……
药物作用得厉害,求生的本能竟让她战胜了母性,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也狠心抛弃了女儿出走……
如果不是失去记忆,她这辈子都要沉1沦在愧疚和痛苦之中。
“原谅我……”
叶茹心的话好像魔咒困扰着裴飞烟,她好像个小女孩般任性地喊:“我才不要原谅你!你抛弃了我,你还不如直接去死好了!”
付战寒的到来给了她支持的力量,她扶着他站起来了。
她的话大大地打击到叶茹心,叶茹心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裴飞烟却狠狠地跺脚,掩面飞奔出了病房。
事到如今她突然发现,付战寒是对的,她就不应该唤醒叶茹心的记忆,就不应该重新相认!!
一路跑啊跑,跑到力气耗尽的时候,她人已到了医院外面的庭院里。
裴飞烟依着一棵大树软倒,情不自禁大放悲声。
付战寒随后赶到,同情地看着哭泣的女人。
第一次,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这么无力……
他的女人这么痛苦,他却只能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好恨这样的自己!
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把手放在裴飞烟肩膀后面,觉得自己这样做可以给她一点力量。
裴飞烟觉察到了,回过头来。她的眼睛红得大兔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