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沈濂赶到郓州城之后,立即调集探查司和杀手司的人手,只用了几天时间便搜集了不少的情报。
在郓州城内刺史衙门的一处官署内,沈濂与几名部下审阅着各种情报。
“指挥,郓州任家家主任明川早在十几天前就出了郓州城,回到东平县的老宅之中,任家的一众子弟和私兵,也多聚集在东平县境内。”
沈濂喃喃的说道:“郓州乃是上州之地,下辖东平县、须昌县、阳谷县、寿张县、卢县、东阿县、钜野县、平阴县、中都县,以及郓州城,任家在各地都有不小的势力,要盯紧任家,就必须在各县都部署人手,否则定会有所遗漏!”
随后沈濂便对一众手下说道:“你们分头在各县布置人手,如果人手不足,立即从登州城调人,北镇抚司人不够了,就从南镇抚司借调,绝不能放过一个!”
“喏!”
随后沈濂又与众手下商议其余几个世家的监控情况,众人一直商议到傍晚时分才散。
次日一早,沈濂便将北镇抚司制定的布控计划呈报给李从燕。
“主上,三州世家的私兵已经开始调动,正在朝郓州一带集中,目前探查司正在查找三州世家私兵的具体集结地点。”
“此外,郓州、齐州、棣州下辖县城众多,属下考虑各个世家难保不会在这些县城内留有族中子弟,以为后路,这也是世家常用的伎俩,为的就是一旦有难,不至于全族折损。所以属下希望能从南镇抚司以及军情司借调一批人手,在郓州、齐州、棣州各县都部署人马,全面监控各地世家的情况!”
李从燕点了点头,当即表示同意,并且亲笔写好调令交给了沈濂。然后李从燕问道:“三州世家的家主和骨干子弟都盯紧了吗?”
“主上放心,三州世家的家主和骨干都是重中之重,北镇抚司已经调集了精干人马,将这些人全都盯紧了。只是现在三州世家很是谨慎,不但没有聚集在一起,而且出入都有不少私兵护卫,目前杀手司正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李从燕说道:“不用着急,只要别让这些人逃掉就好,至于刺杀之事,看情况而言,不必强求。”
“喏!”
接着李从燕问道:“杀手司司丞董锐在忙什么?”
“启禀主上,董司丞带人正在现场寻找机会,属下会将主上的指令及时通告董司丞。”
“嗯,好。”
沈濂禀报完毕之后便离开了郓州刺史府,李从燕又看了军政部呈上来的各种奏报,忽然想到:“不知道李从珂如今在做什么?”
洛阳城,宣政殿。
李从珂收到了李从燕派人送来的贺表后,心中松了一口气,李从燕这个原本看不上的“皇弟”总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自从自己登基称帝之后,天下藩镇公开上贺表的只有十之一二,而且大多都是洛阳周边的藩镇,其余绝大部分的藩镇虽然表面上没有异动,但是对于李从珂来说,没有上贺表就意味着首鼠两端,就是对自己皇位合法性的质疑!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李从珂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怒火,到了今日见到李从燕的贺表才算彻底熄灭。
大殿上,冯道站在一旁侍奉着,李从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从燕还是知道以大局为重的!有了这份贺表,朕倒要看看,天下藩镇将如何自处!”
冯道叉手说道:“臣也是这样认为的,李帅在登州镇的政绩有目共睹,如今又能为圣人分忧,实在是难能可贵。至于天下藩镇,各地节度使久在地方,对于朝廷礼仪生疏太多,臣以为圣人可以下诏予以斥责。”
李从珂将登州镇的贺表递给了旁边的宦官,然后说道:“冯相说得很有道理,立即将这份登州镇的贺表传抄给李从璋,以及各地节度使。让他们都看看,这才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事情!下个月如果还有谁没有上贺表,朕将下诏斥责,并且严惩不贷!”
“喏!”
随后李从珂语气一变,对冯道说道:“李从燕能够及时上贺表,朕心中甚慰。只是近来李从燕频繁出兵,好趁着朝廷动荡的时机,先后兼并了平卢镇和天平镇,据说现在又在郓州与泰宁镇对峙,如此这般如何解释?他李从燕是不是想割据自立!”
冯道微微皱眉,然后叉手说道:“启禀圣人,关于登州镇擅自出兵之事,据臣所知好像是平卢镇抗旨不遵在先,拒不将密州和莱州交割给登州镇在后,所以才引发了登州、平卢两镇刀兵相见。至于登州镇与天平镇之间的战端,臣实在是不甚清楚。”
“哼!这个和稀泥的老狐狸,好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李从珂心中暗骂一句,然后说道:“泰宁镇好像还没有上贺表吧?”
“启奏圣人,据臣所知,圣人初登大宝之时,朝廷便给泰宁镇发去了公文告知,可是泰宁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上贺表,应该是泰宁节度使王珂军政事务繁忙,一时没有顾上此事吧。”
李从珂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冯道这是有意在给泰宁节度使王珂上眼药,说明冯道明里暗里肯定与李从燕有所联系,否则冯道为何要帮着李从燕说话?
只是现在李从珂要倚靠冯道稳住朝政,对外要倚靠李从燕敲打各地节度使,而且据说李从燕现在兵强马壮,李从珂在洛阳城还没有彻底站稳,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李从燕激化矛盾,所以并不准备挑明这一点。
“如今登州镇和泰宁镇在郓州对峙,双方都是朕的臣子,岂能刀兵相见、自相残杀?朕立即下诏,警告李从燕不要做得太过火,尽快收拢兵力为朝廷镇守一方,如果再恣意妄为,休要怪朕不留情面!”
“喏!”
冯道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叉手说道:“圣人英明,登州节度使李从燕肯定能够体察圣人的苦心,与泰宁镇的冲突定然很快就会消解。只是泰宁镇那边,圣人准备如何处置?”
李从珂思索了一下,说道:“泰宁镇的兵马自然也要立即撤回!另外,泰宁节度使王珂始终没有上贺表,朕以为此人多半有些小心思,不如免去王珂的节度使职务,将其召入京城为官,朕也好与王珂当面相见,以免君臣之间生出间隙来,冯相以为如何?”
冯道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沉吟了一会儿,叉手说道:“启奏圣人,臣以为圣人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臣以为可以征召王珂为千牛卫将军,命其驻守在洛阳城内。”
“哈哈!”
李从珂闻言大笑起来,说道:“好!那就封王珂为千牛卫将军。至于泰宁节度使一职的新人选,容朕考量之后再做定夺。”
“喏!”
当日,冯道出宫之后便径直返回家中,这天深夜时分,北镇抚司的一名旅帅趁着夜色登门拜访,冯道在府中密室与旅帅密谈了一会儿,而后便将近一段时间朝中发生的大事提供给了旅帅。
“这可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还望将军谨慎一些。”
北镇抚司的旅帅叉手说道:“请冯相放心,就算出了事情,也绝牵扯不到冯相这边。另外这个月的分红已经到了洛阳城内,请冯相在三日内派可靠之人去老地方领取一下。”
冯道笑着说道:“好,好!”
八月,李从燕收到了一份诏令,诏令中的内容很有意思,李从珂先是对李从燕的扩张行为予以严厉斥责,然后便话锋一转,对登州镇的现状全盘接受,并且要求李从燕立即收兵,不要再与泰宁镇的兵马对峙了。
看完之后,李从燕笑着对吴从汉、李魏、白济汛说道:“看来李从珂已经认清了现实,咱们兼并平卢镇、天平镇的事情,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
如今李从燕在一众部下面前提到李从珂,始终都是直呼其名,再不以“圣人”二字敬称,有意通过日常言语来淡化后唐朝廷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让李从燕感到非常欣慰的是,一众部下对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纷纷跟着直呼李从珂的大名,特别是李魏和李任,二人叫得更是起劲,让李从燕很是诧异。
这边吴从汉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真是幸事,省去了咱们不少的麻烦。只是李从珂要求咱们登州镇立即撤军,不得再与泰宁镇的兵马对峙,主上准备如何应对此事?”
李从燕说道:“李从珂这是担心咱们一口见泰宁镇也吞了!如今王珂的兵马已经集结起来,只要泰宁镇的兵马不撤,咱们就先不理会李从珂的诏令,看看王珂有何举动再说。”
李魏叉手说道:“启禀主上,根据军情司提供的情报,王珂率领三万三千大军已经抵达郓州南端的大野泽,看来是准备背靠大野泽安营扎寨了。”
“大野泽?”
李从燕思索了一下,而后笑着说道:“王珂这是缺乏信心啊,大野泽地处郓州与兖州正中央,一旦局势不对,王珂就可以及时撤回兖州据守。”
李魏大笑着说道:“我看那王珂是有心称雄,没胆出战,如此还不如直接回去安享富贵好了。”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沈濂大步走来,叉手说道:“启禀主上,北镇抚司刚刚收到冯道提供的消息。”
李从燕眉头一挑,问道:“什么消息?”
“李从珂已经下诏,将泰宁节度使王珂就地免职,征召王珂入朝担任千牛卫将军一职,泰宁节度使一职另行任命!”
众人闻言很是诧异,没想到李从珂还真是够意思,不但对灭掉平卢镇、天平镇的事情只是斥责一番便作罢,而且还将王珂免职调走,这可是帮了登州镇一个大忙。
李从燕猛然站了起来,双眼顿时冒出一阵精光,而后大笑起来,对众人说道:“如此,我倒是可以送王珂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