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
李从珂收到了泰宁镇三万余大军战败被歼,节度使王珂兵败身死的消息,心中震惊万分,没想到以勇将著称的王珂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李从燕击败,天知道李从燕的实力已经扩张到了何等地步!
李从珂清楚地记得,王珂手中可是有一支八千人的骑兵,这支骑兵足以抵挡两、三万步兵的围攻,李从燕究竟有多少兵力?
此时的李从珂想不明白,登州镇的详细信息很少,天知道李从燕用了什么办法进行保密的,只能在心中感叹道:“看来李从燕已非昔日阿蒙了!”
李从珂感叹了一番,虽然对于李从燕悍然进攻泰宁镇的做法非常恼火,但好在李从燕还知道分寸,按照兖州、沂州刺史的禀报来看,李从燕在占据了两州一段时间后,已经主动撤军,将兖州、沂州让了出来。
李从珂明白,这是李从燕在给自己台阶下,如今朝中尚不稳定,河东的石敬瑭势力庞大,在朝中都有不少的党羽,而且还不断与契丹人眉来眼去,各地节度使虽然已经陆续上了贺表,但是李从珂知道这些人都是阳奉阴违,自己还无法彻底掌控天下地方。
在这样的局势下,李从珂还不想与李从燕闹翻,毕竟李从燕也是先皇义子,而且向来对朝中之事不予干涉,让李从珂认为李从燕是可以争取的一大外援。
这一日,冯道早早来到勤政殿,在殿外遇到了李从珂的贴身宦官。
冯道笑着掏出一个小金蟾,塞进了那宦官的手中,然后低声说道:“公公辛苦了,不知今日圣人如何?”
那宦官将小金蟾攥在手中,轻轻掂量了一下, 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意,低声说道:“冯相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圣人今日情绪不太好,一早上都没给我们好脸子。”
“哦?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圣人恼怒?”
“还不是登州镇的事情?”
那宦官婉婉道来:“先前兖州、沂州刺史上奏,说是李从燕已经从泰宁镇辖地撤军,把击败泰宁镇兵马的缴获全都带走了。对此圣人也没说什么,毕竟王珂自己找死去招惹李从燕,现在人家缴获谢财物也是正常。可是……”
冯道微微皱眉,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昨日天雄节度使和横海节度使都先后上奏,他们有消息证明,李从燕不光带走了战场上的缴获,而且还将兖州、沂州各地的府库、武库全都搬空了,就连两州的百姓都带走了不少,据说至少有上十万人被带到了登州镇!”
听到这里,冯道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这个李从燕不光图财,还抢夺人口,他要干什么?亏得李从燕还通过北镇抚司联络自己,让自己在朝中为他李从燕打探消息、遮掩此番首尾,却不想是这样棘手的事情!
“冯相?”
宦官看着陷入沉思的冯道,笑着说道:“冯相这是怎么了?”
“啊,没事,昨晚没休息好,有些走神了。”
“呵呵,冯相真是老当益壮啊,这身子骨,啧啧,真是羡煞老奴了……”
冯道没心情理会那宦官的唠叨,叉手作别后,便迈步走进了勤政殿内,心中则是在考虑待会儿如何开口,怎么向李从珂提及登州镇的事情。
“要不然今日先不说了,等圣人要找李从燕麻烦的时候,再伺机而动?总不能为了一些钱财,就为李从燕赴汤蹈火吧?”
就在冯道心中纠结的时候,李从珂抬头看了过来,说道:“冯相来了,有事吗?”
冯道行礼之后,笑着说道:“臣过来向圣人禀报一些朝中事务,不知道是否打搅了圣人的清修。”
李从珂叹息一声,说道:“朕哪里还有什么清修啊!”
“圣人何出此言?”
李从珂没有回答,只是将横海节度使、天雄节度使的奏报递了过去。
冯道恭敬的接过来,翻看之后,顿了顿,说道:“圣人相信这些奏报的内容?”
李从珂说道:“朕开始是不相信的,只是后来一想,李从燕已经拿下了兖州和沂州,花费了大量钱粮,折损了不少兵马,虽然奉诏撤出两州,可是没有道理空手而回啊,否则他歼灭了王珂所部就可以撤军了,为何还要攻城略地!”
冯道点头说道:“圣人圣明,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圣人心中是怎么想的,是想严惩李从燕,还是想收拾残局?”
李从珂微微皱眉,问道:“严惩李从燕应当如何,收拾残局又当如何?”
冯道叉手说道:“如果圣人想要严惩李从燕,就请下诏例数李从燕出兵攻略、违抗诏令、暗中屯兵等罪责,然后派出朝廷大臣前往登州镇将李从燕拿下,押赴京城议罪论处,然后再另派人选主持登州镇。”
李从珂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如今李从燕兵精粮足,据说其麾下有十万之众,现在又获得了泰宁镇的不少俘虏,以及大量的战马、兵备,其实力更加膨胀。如此行事的话,李从燕必定举兵叛乱,那样一来天下百姓又要遭受苦难了!”
冯道说道:“圣人心系百姓,此乃天下万民之福!”
“如果圣人不愿意严惩李从燕,那就应该立即收拾残局。从朝中选派合适大臣赶往泰宁镇,料理兖州、沂州的残局,并且尽快重新组建泰宁镇兵马,以防备、遏制李从燕的势力。同时再次下诏给李从燕,命其不要再生事端,以震慑其心。”
冯道说完之后,心中暗道:“我也只能帮登州镇到这里了,只是希望李从燕不要再给我出难题了!”
李从珂权衡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声叹息,有些无奈的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随后李从珂猛地看向冯道,犀利的眼神让冯道心中一惊:“难道圣人看出了什么?”
只见李从珂说道:“只是朕心中不甘,李从燕如此行径,好处都归了他一人,朕只能斥责一番,然后再去收拾局面,如此朕的颜面何在!”
“这……”
冯道随即说道:“臣以为,圣人可以用李从燕之手,料理朝中之烦恼,如此也算是敲打了李从燕,为圣人出气。”
听到这里李从珂来了精神,问道:“此话怎讲?”
“按照横海节度使、天雄节度使的奏报,李从燕不是从泰宁镇获得了无数的钱粮和人口吗?圣人可以给李从燕下一道诏令:如今朝中用度缺乏,命李从燕上缴一半的钱粮,以供朝廷用度!”
李从珂进入洛阳城夺取皇位,靠的就是自己手中的骄兵悍将,其中大部分人马还都是战斗中投靠过来的各镇精兵。所以在登基之后,李从珂便给自己的一众部将许诺,会犒赏全军,给各部将士发放大笔的钱粮。
可是当李从珂真正掌管了朝政之后,才吃惊的发现,朝廷的府库已经基本枯竭,别说犒赏大军了,就连维持朝中官吏的俸禄都很勉强。这样的结果让李从珂夜不能寐,如果不能向那些骄兵悍将兑现承诺,其结果如何?李从珂不敢想象!
所以李从珂听到冯道的建议之后,急忙问道:“李从燕会奉诏吗?”
“臣认为李从燕会奉诏的。”
“嗯!”
此时李从珂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对冯道说道:“呵呵,好!就按照冯相的意思办吧。”
待到冯道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立即将自己的心腹找来,然后将自己准备好的一份情报交给心腹,说道:“立即联系登州镇的人,将这份情报立即送出去,不得延误!”
“喏!”
随后冯道心中暗道:“我为李从燕稳住了圣人,李从燕也要给我些面子才行,这些钱粮,登州镇是不得不花了!”
李从燕先是收到了冯道通过北镇抚司送来的消息,之后便收到了李从珂的诏令。
此时李从燕料理完郓州、齐州、棣州的事务,正准备率领直属军返回登州城。
白济汛也收拾好行囊,跟着李从燕一同出城,二人在一众将士的护卫下来到东门外,只见直属军各部已经集结完毕。
“主上,直属军各部已经集结完毕,咱们出发吧。”
李从燕点了点头,说道:“告诉徐晖和三州的刺史,做好各自的事情就好,不用赶来送行了。”
“喏!”
大军随即出发,而白济汛派人将李从燕的命令送出去后,又说道:“主上,那李从珂的那道诏令怎么办?”
李从燕沉吟了一会儿,而后说道:“虽然现在咱们登州镇新得了三州之地,各项开支巨大,可是幕府的收入也增长不少。民政部给我的奏报显示,今年咱们幕府的结余将多于去年!所以这次从泰宁镇带回来的钱粮花去一些倒也无妨,相比于这些钱粮,我更看重的是,留给咱们登州镇稳定发展的时间还有多少!”
白济汛点了点头,说道:“主上英明,与其固守这些钱粮,而让李从珂从此记恨主上,并且不断对咱们登州镇进行打压,将会让咱们登州镇失去快速壮大的机遇,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没错!”
李从燕当即说道:“给民政部发令:立即筹集二十万贯,以及十万石粮食,五日之内筹集完毕,发往洛阳城。”
“喏!”
白济汛笑着说道:“主上不用给这么多吧,给李从珂送几万贯钱财、粮草,意思一下也就行了,反正李从珂又不知道咱们从泰宁镇缴获了多少钱粮。”
李从燕笑着说道:“还是算了,既然咱们准备花钱买发展的时间,就不要心疼这些钱粮,要不然只会适得其反,钱粮花了,事情还没解决,那咱们就麻烦了。”
“喏!”
白济汛叉手说道:“是属下小气了。”
二人说笑间,直属军将士已经开拔,沿着官道朝着登州城的方向行进。
李从燕望着碧蓝的天空,心情大好,暗道:“我是没有小家子气,就是不知道李从珂还能否财大气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