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了大辽的使团,石敬瑭却没有半分喜色,将冯道和刘知远召入宫中,准备商议一下给大辽上供的事情。
刘知远接到入宫的诏令之后,便起身前往。这段时间刘知远非常的郁闷,郭威的突然不辞而别,让刘知远很是恼怒,毕竟郭威已经追随自己多年,此番郭威竟然直接跑掉了,他这是干什么!
后来刘知远也派了不少人查找郭威的下落,想要将郭威给抓回来,可是郭威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刘知远派出的人手有多少,手段有多高明,却始终找不到郭威的踪迹。
“唉!”
入宫之后,刘知远一边向前走着,心中还在想着郭威的事情,迎面就碰上了冯道。
“哈哈,冯相啊!”
冯道与刘知远寒暄了两句,二人便一起向大殿走去。
石敬瑭在宫中的宣政殿召见了刘知远和冯道,待到二人行礼之后,石敬瑭便直接说道:“现在京师这边的兵马要操练、要扩编,各地藩镇也要安抚,忠心于朝廷的藩镇更要赏赐,如今朝廷已经拿不出这么多钱粮上供给大辽了,二位爱卿说一说,有什么办法渡过眼前的难关?”
冯道心中苦笑一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增税而已,难道还能指望着像李继业那样,直接从世家、商贾身上捞钱?石敬瑭不是李继业,大晋也不是天策府,这招即便石敬瑭敢用,也绝对走不通的!
但是冯道却不敢轻易说出增税的话来,这样的事情绝对会引起地方动荡,甚至是会引发民变,冯道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也绝不会担责。
一旁的刘知远也是这样的想法,此时刘知远和冯道都沉默无语,石敬瑭见状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二位爱卿都没有办法吗?”
刘知远叉手说道:“还请陛下恕臣愚钝,臣还没有想到筹集钱粮的办法。”
冯道也是叉手告罪,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弄到这么多的钱粮来。
石敬瑭冷哼一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不满,不过也仅限如此,而后便说道:“既然二位爱卿都没有办法,那就按照朕的意思来办好了。”
冯道叉手问道:“不知陛下是何办法?”
“增税!”
石敬瑭冷声说道:“朝廷没钱,群臣没钱,那就只有向百姓要钱了!”
冯道微微一叹,有心劝谏一下,不过一想到眼下的局势,冯道便牢牢的闭上了嘴,知道自己就算劝谏也是没有用的。
“朕今日就下诏,立即向各地州县摊派赋税,限期一个月内将大辽索要的钱粮绢帛征收齐备,不得有误!此事就由冯相负责吧。”
冯道没办法,只好叉手领命。
随后石敬瑭看向了刘知远,说道:“看样子耶律德光已经等不及了,幽云十六州的事情估计是拖不下去了,爱卿准备准备,率兵北上幽云十六州,协助辽军接管各处。”
刘知远闻言大吃一惊,当即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向大辽割让幽云十六州已经被天下人所诟病,如果再出兵协助辽军占据各州,恐怕朝廷将彻底失去天下人心!”
石敬瑭猛地站了起来,说道:“朕一心为天下,用幽云十六州稳住大辽,我大晋才有时间积蓄实力,那些百姓懂什么!如果有谁妄谈国事构陷国君,那便是叛国之罪,朕会命各地州县擒而杀之!”
刘知远见状长叹一声,明白石敬瑭心意已决,只好领命。
仅仅一天之后,一队队人马便从洛阳城出发,将石敬瑭的增税诏令送往各地州县。
一时间,天下州县便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催缴赋税的运动,那些被伪晋朝廷摊派了赋税的州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将所有能够动用的衙役和兵丁派了出去,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搜刮民脂民膏。
原本伪晋朝廷只是摊派了一万贯赋税,这些州县的官吏便要向百姓搜刮一万五、甚至是两万贯的赋税,天下百姓苦不堪言,不少地方都开始动荡起来,甚至一些州县的百姓已经开始聚集起来,与府衙派来催缴赋税的兵丁衙役对抗起来!
石敬瑭收到各地陆续奏报上来的情况,却依然不为所动。对于石敬瑭来说,这些小民的死活自不足为虑,自己根本不会去关心。石敬瑭唯一关心的,只是能否及时交上这一大笔钱粮绢帛,能否暂时稳住大辽,好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来稳定内部。
府州以南百里处。
刘知远奉命率领两万大军北上,此番刘知远的任务便是率部威压府州刺史折从远部,最好是能够将其打压,或是削弱一番,以便将来辽军能够顺利接管府州等地。
此时折从远已经动员了府州所有的兵马,自己率领三千精兵驻守府州城,长子马步军都校折德扆率领一万主力在府州以南三十里的横山谷底驻扎,以阻挡刘知远所部北上。
侄子步军校尉折德行和侄子马军校尉折德清率领六千多兵马分兵驻守府州各地县城。
侄子团练使折御勋和侄子校尉折明翰率领各地乡勇八千余人在府州以南十里处驻扎,算是折德扆部的后援。
一番布置之下,折从远几乎将府州的所有兵力都拉了出来,在总兵力上是占据优势的,但是却都分兵驻守在各地。所以折从远心中是非常不踏实的,意识到石敬瑭已经要彻底放弃幽云十六州,要将各地交给大辽。
于是折从远也有些坐不住了,一面派人前往刘知远军中,想要质问刘知远一番。毕竟刘知远名声在外,与已经死去的桑维翰不同,刘知远并不是一个畏惧大辽的将领,所以折从远只能赌刘知远还有廉耻,不会真的率部杀过来。
当然,折从远也没有将希望都放在刘知远那里,于是将次子折德愿找来,让折德愿以府州刺史府长史的身份代替自己出使天策府,看看天策府能不能为府州提供一些帮助。
做完这些部署之后,折从远忽然觉得非常的疲惫,仿佛自己要与全天下敌对一般,自己没有一个后援,没有一条退路。
很快,石敬瑭此番的所作所为便传遍天下,一时间天下愤怒,不但民间百姓纷纷怒骂石敬瑭这个当朝皇帝,就连各地藩镇节度使也是怒不可遏。
这倒不是这些节度使有多么的中正,而是眼见石敬瑭公然放弃幽云十六州,这些人免不了兔死狐悲罢了。今天石敬瑭能够放弃幽云十六州,甚至帮着辽军围攻这些地方的藩镇和州县,明天说不准谁就是下一个!
于是不少的藩镇都公然将上缴伪晋朝廷的赋税与贡品给停了,还有几个藩镇节度使上书朝廷,希望石敬瑭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眼见如此,石敬瑭索性一条路走到黑,只要稳住了大辽,自己就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这些桀骜不驯的藩镇。
于是石敬瑭严令刘知远尽快打一场胜仗,自己要用府州刺史折从远的项上人头来震慑各方,同时也算是给大辽一个交代:你看看,我为了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你,都已经开始动手杀自己人了!
当镇抚司和军情司将这些情报送回兖州城之后,李继业少有的失态了。
天策府议事堂内,李继业的骂人的咆哮声几乎将房顶掀翻,一个个茶杯、摆件被愤怒的李继业不断丢出门外,府中上下大气都不敢出,就连甄宁夕也被吓得脸色发白,怯生生的站在屋外不敢进去阻拦。
议事堂内,李魏、吴从汉、白济汛、薛明山四人一言不发的坐着,四人也被李继业的怒火给吓住了。几年以来众人追随李继业开创了天策府,有了如今的局面,可是却从来没见过李继业如此愤怒过,可见此番石敬瑭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李继业的底线了。
发泄了一会儿,李继业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说道:“石敬瑭此举让我想起了一句话:量华夏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李魏、吴从汉、白济汛、薛明山四人顿时眉头紧锁,显然都觉得这句话够无耻的。
李魏怒声说道:“主上,这样的话是谁说的,此人该千刀万剐!”
李继业说道:“此人最后也没有一个好下场,即便是死了,还被人从坟墓里挖了出来,也算是报应了。先不说此人。”
“此番石敬瑭的所作所为正好与这句话相应,可见石敬瑭的为人是何等的低劣!而此事的影响也会非常巨大,首先一点就是北疆的百姓对于朝廷的信赖将会彻底崩塌。不光是对石敬瑭的伪晋,就算是将来建立在中原的朝廷,也会跟着吃亏,想要重新收服北疆人心,将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其次,府州折从远的处境将会非常危急,按照现有的情报来看,我甚至看不到折从远免于败亡的希望!一旦折从远败亡,北疆各地不甘心委身于胡的豪杰、百姓将会失去一大后援,更会对抗击辽胡的豪杰军心造成巨大的打击。”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吴从汉问道:“主上,那咱们怎么办?”
白济汛也说道:“主上,咱们是不是派出一支小股兵马,试着化整为零北上参战,支援折从远一下?”
李继业摇了摇头,说道:“太远了,过不去的。上次给折从远运送钱粮和兵备的时候,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运输队折在了半路上,而最终抵达府州的物资也只有一半不到而已。”
众人都是纷纷叹息,距离的确是横亘在双方中间的一大难题。
就在这时,旅帅崔琦在门外说道:“启禀主上,府州刺史府长史折德愿乔装来到兖州城,现在天策府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