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州城。
城外,刘知远和杨光远并肩站在高台上,由近而远,将近三十万大军已经完全铺展开来,将泽州城围得铁桶一般。一个个方阵在原野上待命,无数攻城器械已经被部署到阵前,一队队民夫组成的长龙正在军阵之中穿梭着,将各类兵备、物资运到需要的地方去。
“刘帅准备何时攻城?”
此时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小半个时辰了,可是刘知远却一直没有下令进攻,这让杨光远有些急躁。
刘知远看了看天色,说道:“杨帅不要着急,现在城中的守军兵力已经不多,而且外援已断、士气低落,这泽州城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现在正是正午时分,天气炎热对攻城不利,先让将士们原地休息一下,等到日头过去再打。”
杨光远微微皱眉,说道:“等到下午再攻城?那今天还能打多久?要是每天都这么打,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泽州城!”
“哈哈!”
刘知远笑着说道:“杨帅放心,今天我便让你进城休息!”
“哦?”
杨光远诧异的问道:“刘帅已经胸有成竹了?”
刘知远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我得到了消息,城中已经断粮了,今日定能破城!”
随后,刘知远下令各部将士原地休息,并且公然在城下埋锅造饭,将近三十万大军一同生火做饭,这样的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很快烟火气便升腾而起,随后浓郁的饭香便飘入城中。
此时城中守军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城头上几乎都是人,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外面数不尽的大锅,努力嗅着空气中的饭香。
高行周得知消息大吃一惊,想不到晋军竟然会如此做,也是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城头上。
如今城中守军已经断粮六天了,军中战马已经杀光,三万多将士几乎将城中的树都吃秃了,城中百姓的存粮更是已经被吃了个精光,几乎每天都有大批百姓成群结队的在街上抢夺。要不是高行周严令军队在城中弹压,此时的泽州城已经彻底乱套了。
来到城头上,高行周看着城外的景象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生理上的饥饿感差一点就冲垮了理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高行周都想要立刻投降,冲到城外去吃个痛快。
“弓箭手准备!”
高行周咬着牙说道,周围的将士都瞪了过来,眼神里面的意味非常复杂,惊慌、愤怒、哀怨、无助交织在一起,组成的眼神让高行周见了也心有畏惧,右手不自觉的放在了刀柄上。
“我说了,弓箭手准备!”
高行周狠狠的又说了一遍,周围只有随行的十几名亲卫在大声怒斥着一众守军,喝令四周的弓箭手准备齐射。
可是附近的守军依旧无动于衷,一些胆小的弓箭手看出端倪,想要拿出羽箭听令,却被旁边的同伴拦了下来,几乎所有的守军都瞪向高行周。
“将军,援兵久久不至,咱们不如降了吧!”
一名校尉壮着胆子大声说着,高行周怒不可遏,此战已经打到了这步田地,还怎么投降,自己又怎能再次向石敬瑭这样的奸贼投降?
只见高行周虎步上前,直接一刀将那校尉斩首,血淋淋的首级在城墙上滚到了一边,所有士兵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不知哪一个怒吼了一声,城头上的守军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嚣,纷纷挥舞着兵器冲向了高行周。
“开城!我要吃饭!”
“杀了高行周,咱们都能活命!”
高行周见状也是暗叫一声不好,不过此时也已经没有了退路,怒吼道:“给我杀!”
十几名亲卫便一拥而上,护着高行周向后退却,想要从走马道下去,先撤到城中再调兵平乱。
可是城头上的叛乱如同大火一般,转眼之间就蔓延开来,高行周等人刚刚撤到走马道的入口处,回头看去只见到处都是叛乱的士兵,甚至城内冲过来的士兵见状也纷纷倒戈,很快便有一支乱兵冲到了城门洞内,开始开城门!
“完了!”
此时高行周心如死灰,身边的亲卫见状也慌乱无比,纷纷各自逃命。甚至还有一名亲卫突然双眼一狠,猛地举刀砍了过来,高行周猝不及防之下肩膀受伤,鲜血瞬间就将高行周的脸颊染红。
“啊!”
高行周大步后退,反手一刀就砍死了那名倒戈的亲卫,可是随后周围的乱兵纷纷冲了过来,无数的横刀、长枪杀了过来,高行周大吼一声,随即便被斩杀当场,转眼之间尸体便被乱兵分割。
与此同时,泽州城门大开,城外的刘知远见状大笑不止,对身边的杨光远说道:“好了,现在可以率军入城了,杨帅辛苦一趟吧?”
杨光远见状先是惊诧,随后便满心佩服的叉手说道:“刘帅真是神机妙算啊,竟然用一顿饭就拿下了泽州城,在下佩服!”
“可笑景延广那个蠢材,在泽州城下迁延日久,损兵折将、寸功未建,此人与刘帅比起来,简直是婴孩一般可笑!”
听着杨光远的恭维,刘知远也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便说道:“好了,杨帅就先一步进城吧,我整顿中军一番,随后就来。”
说完,杨光远告了声诺,便兴奋的率军入城了。而城中的守军也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受降,而是迎来了晋军的一轮血腥屠杀。
直到待到刘知远率部入城的时候,城中的屠杀才停止下来。而此时,城中的三万多守军只剩下一万多人,全部被刘知远关押了起来。
泽州失陷,高行周兵败身死,一时间天下震动,石敬瑭的威望在各地藩镇之中迅速提升,甚至连安重荣都大为恐怖,担心石敬瑭下一个会集结大军来攻打自己,于是急忙上表请罪。
各地藩镇的节度使也是如此,一时间各地藩镇的请罪表如同雪片一般,随着泽州大胜的春风飞进了洛阳城中。
与此同时,泽州大战的结果也送到了李继业的面前。
这场大战原本就是李继业主导掀起的,如今随着泽州陷落、高行周身死而落幕,而天策府除了重创了刘知远所部兵马之外,没有任何战果,没有占据伪晋一州一县,反而因为郓州洪灾而损失了不少的钱粮。
想到这些,李继业的心中便很是发堵,正所谓世事难预料,当初李继业率领十余万精兵猛将西征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这个结果的。
李继业唏嘘了一番,便对前来送情报的白济汛说道:“让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沈濂想想办法,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看看能不能救下高行周的家眷。如果救下了,就护送到天策府来,如果实在没有机会……”
李继业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就算了吧。”
“喏!”
就在这时,后院的女眷管事慌张的跑了进来,说道:“启禀主上,夫人腹中疼痛,怕是要生了!”
李继业猛地站了起来,一边指了指白济汛,一边紧张的大步朝着后院赶去。一旁的白济汛当即明白,大声疾呼着朝着外面跑去,找人去寻稳婆了。
当李继业来到甄宁夕的房门外,只听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传来,李继业听了也不禁有些心神不定,眉头紧锁的在门外踱步。
没过多久,白济汛拉着一名稳婆跑了过来,那名稳婆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此时被白济汛拉着跑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是却不敢怠慢,到了门口只来得及向李继业行了一下礼,便急忙推门进去接生了,一同进去的还有天策府中的几名侍女,以及两名女医官。
“主、主上。”
白济汛也是连急带跑有些气喘,此时说道:“主上,主母临盆,此事虽然是主上的家事,但是对于天策府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情,这关系到天策府基业的传承!所以属下建议主上一定要做些准备。”
李继业开始时候有些着急,但是此时也稳住了心神,点头说道:“立即将直属军军长种桦甲找来,命其立即封锁兖州城,并且调集一个旅的兵力驻防天策府。”
“另外,让吴从汉和李魏立即赶来,从现在起,天策府进入紧急状态,六个野战军都要做好调动的准备。”
“喏!”
自从薛明山一党覆灭之后,第三野战军军长武启以及一营折冲都尉武行被斩首,第三野战军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整顿。
随后军政部部长李魏在请示了李继业之后,由都督司发布了命令:升第一野战军一营折冲都尉李偲烨为第三野战军军长,原第一野战军一营折冲都尉一职,由直属军亲卫旅旅帅崔琦担任。
同时升第二野战军战车团校尉唐铭为第三野战军一营折冲都尉。
此时李继业给白济汛下令之后,白济汛便急匆匆的赶往了军政部。没过多久,吴从汉和李魏便一同赶来,并且向李继业复命,李继业的命令已经都发布出去了。
“启禀主上,府中兵马已经调动起来,并且加强了防备。”
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前来禀报,此人是新任直属军亲卫旅旅帅石丕。石丕原本也是老牙兵之一,为人谨慎低调,所以虽然身手出色、忠心可嘉,但是在众多牙兵之中却显得很不起眼。不过此番石丕被李魏看中,从队正的位置上提拔了起来,接了崔琦的班。
李继业对众人点了点头,然后便坐在门外等候消息。吴从汉、李魏、石丕、白济汛四人也是紧张不已,众人都在为甄宁夕祈祷着。
时间慢慢流逝着,仿佛过了一年之久,房间内终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众人几乎同时长出了一口气,李继业更是猛地站了起来,大步就要进去,却被吴从汉和李魏一左一右给拦住了。
“主上稍安勿躁,房内不可入。”
此时习俗,丈夫不能进妻子的产房,否则便会引来血光之灾。虽然李继业并不相信这些,可是吴从汉、李魏等人却是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都拦着李继业不让进去。
就在这时,稳婆推门出来,在门楣上挂上了一条红布,然后便喜笑颜开的小跑过来给李继业报喜:“恭喜主上、贺喜主上,主母诞下了一名世子,母体安康、世子强健,可喜可贺啊!”
李继业闻言大笑起来,旁边的吴从汉、李魏、白济汛、石丕一同叩拜在地,大声说道:“世子降世,我天策府后继有人,请主上赐名!”
李继业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近来我天策府遭遇了不少的挫折,今日有了儿子,我天策府后继有人,这便是希望。我盼望等到世子长大成人之后,我华夏已经盛世重现,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华夏大地上国泰民安。”
说到这里,李继业看着不远处的房门,提高了几分声音,说道:“世子就叫李国泰吧,寓意我华夏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