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相,事已至此,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冯道眉头紧锁,说道:“陛下,现在外面的局势乱的很,各种说法都有,基本上都是对陛下不利的言辞。现在辽国使者虽然被朝廷安顿在馆驿之中,但是难保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所以现在事情很难办啊。”
石敬瑭叹息一声,说道:“朕听礼部负责接待的官员说起,辽国使者的态度很强硬,甚至对我大晋有一种敌视的态度。朕就很奇怪了,双方还没有接触谈判,辽国的使者为何是如此的态度!”
冯道思索了一下,然后犹犹豫豫的说道:“陛下,会不会是辽国那边有变?否则辽国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石敬瑭眉头紧锁,说道:“有变?我大晋始终对辽国恭敬推崇,辽国为何有变?又怎么可能有变!”
冯道说道:“臣以为,多半是因为吐谷浑部的事情,也许此事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了机会,这才使得辽国上下对我大晋的态度有所变动。当然,这只是臣的一家之言,全都是猜测的,只能作为陛下的参考,做不得数的。”
虽然冯道自己是这么说的,但是石敬瑭还是听进去了,紧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许久之后,石敬瑭说道:“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就当前的局面来看,应该就是这样了。”
“可是这背后始作俑者又会是谁呢?”
冯道猛然醒悟过来,放眼当今天下,能够做成此事的还能有谁?冯道瞬间明白了,看来今天自己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于是便微微低下头,变得谨慎了起来。
而石敬瑭也猛然站了起来,然后说道:“天策府!一定是李继业在背后捣鬼,除了李继业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做成这件事情!”
“李继业好算计啊,竟然将朕和辽主、安重荣都算计在内了,此人不死,朕寝食难安!”
冯道微微一叹,然后说道:“陛下,如果此事真的是李继业所为,那臣建议陛下还是低调处理。以李继业的能力和手段,此事绝不会像表面看到的这样简单,臣认为李继业肯定还有后手,所以朝廷的反应越是平淡,李继业才越是没有切入口。”
“嗯?那朕应该如何低调处理?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朕还能够低调处理吗?”
冯道说道:“陛下应该清楚,不管是辽国还是天策府,都不是朝廷目前能够对付的,所以为今之计,要想既稳住天下藩镇,又安抚辽国君臣,就只有拿安重荣开刀了。现在陛下应该做的,就是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将给朝廷造成的损失降到最少。”
石敬瑭闻言虽然有些不甘心,觉得自己如果那安重荣开刀,一定会正中李继业的下怀。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当前的局面又无法打破,思来想去之后,石敬瑭终于是长叹一声,说道:“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只是朕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啊。”
次日,石敬瑭便在宫中召见辽国使者,但是大殿之上并没有满朝文武在侧,只有冯道和刘知远二人而已。显然石敬瑭也不想将此次辽国使者进京的事情扩散,还是低调处置的比较好。
辽国使者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然后脸上也多了一份嘲讽的笑容,然后傲然站在大殿中央,根本没有行礼的打算,直接说道:“大辽皇帝陛下敕令,请大晋皇帝接旨!”
冯道和刘知远见状,二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但是石敬瑭却面沉如水,只是抬了抬右手,刘知远便咬着牙上前接过了一封国书。
石敬瑭打开看完了之后,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然后说道:“上使,这诏书是什么意思?”
辽国使者傲然说道:“什么意思?陛下既然自愿将雁门关以北的吐谷浑部割让给我大辽,又为何纵容成德节度使安重荣招纳吐谷浑部,难道说在陛下眼里,我大辽就如此可笑吗?”
面对辽国使者当面的斥责,不管是冯道还是刘知远都有些挂不住面子,石敬瑭毕竟是大晋的皇帝,一个小小的辽国使者如此无礼难道真当大晋无人吗?
但是即便如此,石敬瑭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便笑着说道:“此事朕已经知道了,但是实际情况却不是上国所知晓的那样。安重荣招纳吐谷浑部的事情并不是朕的旨意,而是安重荣的个人行为。”
“陛下可以这么说也没问题,但是请问陛下,那安重荣到底是不是大晋的臣子?”
“朕以为……”
“是也不是,请陛下回答!”
这下石敬瑭终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安重荣是成德镇节度使,自然是朕的臣子,何须多问!”
“那陛下的臣子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陛下不应该承担责任吗?至少也要给大辽一个说法才行!否则我大辽百万雄师如何服气,大辽皇帝陛下的怒火如何平息!”
此时刘知远终于忍耐不住,当即大声说道:“上使的话是什么意思,两国邦交之下竟然没有半点礼仪可言,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晋皇帝陛下如此言辞!”
辽国使者冷笑着说道:“礼仪?上国使者到下国宣旨,你告诉我应该用什么礼仪!”
刘知远一时语塞,看向石敬瑭,只见石敬瑭竟然依然没有动怒的迹象,自己心中顿时怒火中烧,然后愤然而走,只留下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的冯道,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简直是尴尬至极。
待到刘知远走后,石敬瑭心中也是怒气冲天,但是却顾不上斥责刘知远的无礼。此时石敬瑭压住心中的火气,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说道:“贵使勿怪,朕的这位将军脾气有些不好,回头朕自会批评他的。”
“哼!”
随后辽国使者说道:“陛下怎么说?如今吐谷浑部都已经投靠了安重荣,即便我大辽占据了吐谷浑故地,但是却是一片空地,这其中造成的损失怎么算?今日陛下一定要给我大辽一个说法。”
石敬瑭显然已经有了准备,此时看了冯道一眼,微微点头。
冯道心中微微一叹,然后便站了出来,说道:“上使,我大晋皇帝陛下一向愿意与大辽两厢安好,此番因为吐谷浑部的事情造成两家的不愉快,我大晋皇帝陛下心中很是不安,所以愿意以二十万贯、绢帛十五万匹、粮草八万石为贡品,消弭大辽皇帝陛下的怒火。不知可否?”
这下轮到辽国使者有些措手不及了,虽然那使者一进来就声势夺人,但是也没想到石敬瑭会如此痛快,直接拿出来的贡品比自己的心里预期还要多出不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石敬瑭能够做到这一步,也是辽国使者没能想到的。
只见辽国使者顿了顿,显然是在思考应对的话语,然后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本使就不多说什么了,回去之后一定将陛下的态度如实禀报我大辽皇帝陛下。”
“嗯,如此甚好。”
“但是……”
辽国使者说道:“但是安重荣那边怎么办?吐谷浑部的人口和牲畜现在都被安重荣收纳了,此事怎么办?”
石敬瑭说道:“此事自然由朕去料理,上使回去之后可以如实向大辽皇帝陛下奏报,朕一定会给出一个说法的。”
辽国使者闻言也不多说,微微行礼,便转身走出了大殿。
冯道看了石敬瑭一眼,然后赶紧追了出去,招呼一众宫女跟了上去,准备好生款待辽国的使者,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此时大殿内只剩下石敬瑭一个人,现在虽然用大量的钱粮暂时稳住了辽国人,但是石敬瑭的心中却非常的难受。自己消弭了辽国人的怒火,那自己心中的怒火该由谁来消弭?
答案显而易见,自然是该由安重荣来负责!
于是石敬瑭当日便下了一道诏令,派快马送往成德镇。
安重荣此时也感到了一丝不安,辽国使者抵达洛阳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成德镇这边,安重荣心中料定石敬瑭肯定抵挡不了辽国的怒火,最后一切的结果还是要由自己来承担。
当安重荣看到石敬瑭的诏令之后,这种感觉也终于是坐实了。在石敬瑭的这道诏令之中,通篇都是斥责之意。石敬瑭一面言辞激烈的斥责安重荣,认为安重荣没有向朝廷做任何的请示,便私自接触、招纳吐谷浑部,已经是有谋反作乱的意图了。同时石敬瑭还在这道诏令中严令安重荣立即遣散吐谷浑部,将吐谷浑部的兵马缴械,连同部众一起押解到雁门关一带,交给朝廷兵马,准备向辽国移交。
安重荣看完之后心中怒火中烧,对石敬瑭的这种无耻行径很是不满,认为石敬瑭软弱不堪,对辽国奴颜屈膝,对内部则是强横暴虐。
于是安重荣便召集部下准备起兵,成德镇的兵马开始频频调动,各处的钱粮和兵备也开始汇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