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傅糊弄过关,没有再就着话题展开。
陆上将身上有种痛苦寂寥的苦,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就他端着盒饭、脚边放着包、作战服水洗发白的样子,仿佛刚刑满释放无家可归。
在逐鹿星怎么不算画地为牢?陆京数次豁出性命晋升上将,却选择了最艰苦最偏远的逐鹿星。
江傅忍不住想,因为孩子丢了太痛苦了,所以无法在一起吗?很多父母孩子生病出事了,互相指责攻击甚至离婚。江挽澜看见陆京会觉得痛苦,所以不想见他?
江传伤怀地垂下眸子,发现他打包盒里的生煎多了两个。
拇指生煎又贵分量又少,所以他给岑阆买双份,岑阆怎么还给他呢?多了两个。
岑阆: “没多。”
江傅吃了两个,还剩几个他不知道吗?“你不喜欢吃?”
岑阆道: “不是,我喜欢,我觉得你一大早出去买,你肯定非常喜欢吃。”
江傅其实还好,吃了两个后,把那股非吃不可的馋劲儿压下来,他本身是非常克制的人。“我没有非常喜欢。”
陆京把生煎盒和筷子挪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进裤兜,掏出一打纸票: 没带钱?
岑阆:
是的,他习惯在战舰上跟江傅分享食物,忘记在地球上是可以再买一份的。他神色自若地接过陆京的钞票,对江傅道: “等我。”
岑阆很快买回新的早餐,把一袋生煎扔给陆京,给江隽买的是紫米粥。“配点甜的。”
岑阆把剩下的钞票塞到江傅外套口袋:
“他二十年前带上逐鹿星的钞票,再不花要禁止流通了。”
二十年风云变幻,秩序稳定后,纸币也出了全套新版,虽然没什么人用。像江傅这样有点洁癖不愿意接触纸币的人,一般都使用电子支付。
江傅刚才都没注意,原来陆上将的钱这么旧了: “……这是人家的钱。”
岑阆: “一般剩下的叫跑腿费。”
江傅: ……大人支使晚辈才有跑腿费,你的语气像收保护费。
陆京: 花了吧,我用不上。
江家的势力范围集中在和平区
,陆京就去边境动荡区,掘地三尺地找,有疑似的孩子就去看看,互相觉得对方有人贩子嫌疑,被警惕护崽的家长叫来宗亲干架。这时候陆京不怎么还手,但强硬要求看一眼孩子。
途中他救了不少战乱区的孩子,但都不是他和江挽澜的。一个地方没有,就原地挣路费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站的路费还在兜里,陆京和江家的人在B9区会师——代表他和江挽澜已经将联邦翻遍了。
他剩下的盘缠花不出去了。
他和江挽澜也完了。
丢失孩子五年后,陆京在B9区应征入伍。与其低效率地盲目搜索,不如致力恢复秩序,让江挽澜的势力去找。
秩序混乱的时候,不仅孩子丢了找不到,被抱走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平安长大。
江传不知道兜里的是陆上将以前的路费,他吃完紫米粥才反应过来:是岑阆挣的跑腿费就能放他兜里了么?
他俩又不是一家的。
疗养院临街栋。
江挽澜站在窗边,手指隔着窗户,触了触外边的霜花。天空渐渐清明,远处的树,房,街道,描出了轮廓线。
啪,屋内被开了灯,顿时亮堂,外面的世界晦暗下去。
“先生,暖气坏了么!温度这么低。”来人是江挽澜的秘书,见屋里温度冻人,连忙去看门后的暖气面板。
面板没坏,只是被关了。秘书明白了什么,把面板合上,从沙发上拿起毛毯,给江挽澜披上。
江挽澜仍然穿着昨天的白衬衫和西裤,虽然在疗养院,但他完全把这里当成了办公室,无论何时见他,都是一副精英清楚的模样,还少见地戴上低度数的眼镜。
整个人比冬天更冷。
能进来的只有少部分公司的人,凡是祖上八辈子有点沾亲带故的江家人,统统拒之门外。
人均初婚年龄奔向四十,大部分人谨慎选择婚姻和标记,江挽澜依旧年轻,江老爷子不死心,希望他豪门联姻,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洗刷当年被看笑话的耻辱。
江挽澜干脆开始频繁住院,他发现疗养院比家里任何一个地方都安静。
秘书学过侦查,昨晚有人出现在疗养院附近,他立刻去询问疗养院的安保,为什么任由一个跟凶神似的人盯着疗养院。安保疑惑地说“检
测过了,人家有权限”。
秘书用望远镜一看,这不是陆上将吗?
陆京出现在树下多久,江挽澜就站了多久。
江挽澜自言自语: “他消息挺灵通的。”还以为要天下皆知他不行了的时候,那个人才会出现。
秘书望了一眼树下,距离太远,依稀看见是三个人在吃早餐,道: “另外两个是岑先生和他的……爱人?
原来是岑阆告诉他的。他没查到陆京的战舰进港,估计人也是跟着白焰战舰回来的。
“像不像一家三口?”江挽澜看见陆京给钱,让岑阆去买早餐。岑阆还需要陆京给钱买早餐?他居然还接了。
秘书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面的生煎包很好吃,我给您买一份。”
“不用。”
江挽澜闭了闭眼,明明想着午睡醒就给孩子做一顿蛋羹的,怎么醒了就找不到了。
岑阆早餐吃完,便带着江傅回去, “陆上将,告诉您一声,您坐在这儿,江挽澜的窗户可以看见。
陆京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岑阆怕在地铁里错过江传,因此也是坐地铁来的。
时间还早,地铁里人不多,第一次,他俩一起坐公共交通工具,简直像一对出去买早餐的老夫老妻。
正巧,他们对面坐着的就是一对中年夫妻,看起来感情很好。
岑阆观察江傅,发现江得在看自己的实验计划,对外界漠不关心。就只关心苦命鸳鸯?
回到酒店,他提了江傅的行李,由直升机直达宿舍楼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江聘出差了一趟。
&n
bsp;岑阆帮他把行李箱推拎到宿舍,舍友顾云开正好在宿舍,他便没有打扰,道: “整理完行李,今天好好休息。
“我晚上来找你吃饭。”
江傅刚想说晚上他就进实验室,岑阆又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江傅把话咽了回去,好吧,可以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嗯。”
岑阆走后,江隽关上门,把行李箱摊开,衣服裤子叠回柜子里。春季开学,顾云开刚刚返校,也在整理东西: “我们就放十天假,你还跑去出差。”
江傅搬空衣服,露出行李箱底部一堆
岑阆硬塞的零食: “闲着也是闲着。”
顾云开站起来,揉了揉肩膀,突然见鬼一样瞪大眼睛: “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医疗站发的孕期免费营养品吗?
江傅手指一顿,没吱声。
顾云开蹲下来,和江傅面对面: “这个牌子的鱼油外面买不到。”他是辅助生殖系的,有一段时间还在医疗站实习,专门给人发营养品。
江傅: “是你想的那样。”
顾云开抓头发: “我想的哪样?!”这可是清冷如皎月的江学霸诶!高岭之花!是谁!是不是刚才那个Alpha?
江傅: “三个月了。”
顾云开盯着他的肚子,难怪江傅有段时间对他的AO备孕小故事那么感兴趣!江傅: “因为一些比较麻烦的原因,毕业前可能要请你帮我做两次产检。”顾云开: 没问题……孩他爹是刚才那个Alpha吗?
江傅: “单亲。”
“哦。”顾云开推算了一下时间,毕业答辩时正好是六个月,不会吧,当时他们宿舍讨论打分制,只有江傅实行了?是教授团的提问太无聊,学霸想打高端局?
顾云开把猜测一说。
江傅: “也可以这样理解。”“你上次产检是什么时候?”
江得: “四周。”
顾云开:“那今天正好都有空,不如再检查一次?”
江得: “可以。”
顾云开: “那你躺下睡一觉,我们去医技楼。”
两小时后,顾云开仔仔细细给B超探头消毒,他怀疑没消毒干净放在江傅肚子上会引起不规律收缩。
“你的生殖腔比较小。”顾云开皱眉,看了一眼江傅第一次产检建档的材料,上面清晰记录了怀孕时间。
那一段时间,江傅不是一直呆在实验室吗?江偶: “时间往后推半个月。”顾云开立即想起江傅睡不醒的那几天。
太反常了,记忆深刻。
“有胎心了。”“都挺正常,看来出差强度还行。”
顾云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同舍三年,他们帮江傅挡住多少桃花,江傅居然有能看上的人?
而且江传一个低生育率的Beta,居然说怀就
怀!这要是发生在他身上,高低地写个论文。
不愧是学霸,该不会自己研究出什么医学上未曾发现的备孕技巧吧?他的毕设要是能整上,整篇文章都会如金子般闪闪发光。
顾云开低声接头: “有没有什么技巧?”
江傅: 嗯?
顾云开:“怀孕的技巧。
江隽沉默: ...
没有技巧,只有蛮力。
“运气。”
顾云开相信是运气,学霸不是藏私的人。
江傅道: “我打算搬出去住。”
顾云开: “跟谁住?你要是出于不想打扰我们的目的,那没必要,你经常在实验室,锐哥和阿虎都不回来住,宿舍就只有我,咱两个Beta,我还能照应你。
“孩子出生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虽然政府能覆盖大部分,但为人父母,总想给他更好的。”
高档婴幼儿用品的价格能赶上奢侈品。新手家长咬牙消费,反正这辈子就这一次。
江傅微微动摇。
“谢谢你们。”
顾云开: “谢什么,要不是你像定海神针一样认真学习,带动我们,哥几个得挂多少科。”
晚上,岑阆如约来找江傅吃饭。
江傅本来想说在食堂吃就好了,结果看着岑阆高定西装三件套,选择听对方的。
岑阆选择了一个浪漫的餐厅,非常无良地选择陆上将的爱情故事作为切入口。“我们走后,陆上将就离开疗养院了,可能怕天色大亮被发现。”
江傅:“真的只是看看啊。”
岑阆城府深沉地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
江传听完后,内心一定变得变得很柔软,会思考生命、爱情、珍惜、遗憾,等感情充沛的问题。有这样的例子在,他告白的时候,江傅即使没有马上动心,也不会排斥。
他顺势提出柏拉图恋爱,那江传犹豫的点就更少了。
晚上会是一个完美的约会。没有人知道星际最强Alpha为了约会,黑色西装覆盖的手腕,戴着一道电子枷锁。
岑阆没有选择私密性很强的餐厅,他们在露台上,隔断是一圈一圈藤编靠背
,有晚风、小提琴、其他人远远的交谈。
意味着Alpha即使被拒绝也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江傅没动红酒,吃了一点全熟的牛排: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岑阆刚要张口,餐厅突然出现不文明顾客。
隔壁一桌一家三口浪漫晚餐,孩子突然被什么戳中怒气,大喊大叫地把盘子扫到地上,哐啷啷的,食物残渣飞出去甩到父母身上脸上。
服务员赶忙过来处理,两个形容狼狈的家长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合力才抓着嗷嗷乱蹬腿的小孩,边道歉边撤离露台。
江傅余光扫了一眼,冷淡地收回视线,专注吃牛排。岑阆深吸一口气,问题不大,也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江傅一定很讨厌吃着饭都能甩家长一身酱油的小孩。没有洁癖能忍受到处打滚的人类幼崽。柏拉图就不会怀孕,优点又多了一个。岑阆漫不经心地问: “你喜欢小孩子吗?”江傅: “喜欢。”
岑阆眼前一黑。
柏拉图恋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