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异常沉重,思绪像是从某个深渊里又倒灌回来,之前的很多记忆被打碎了,纷乱嘈杂无法聚集。
秦丁还没有睁开眼,却听到了有人在旁边说话。
「这次的剂量是不是有些大,怎么这么久他还没有醒?」
「剂量没有问题,是他的病情加重了。
再这么下去,恐怕会更严重,到时候意识也会更加错乱,甚至以后可能会在他幻想的世界里永远醒不过来。」
秦丁觉得这两个人的声音好熟悉啊,可他们在说什么。
他试图睁开眼,可一道耀眼的光却让他无法完全睁开,他的眼睛感到微微刺痛,仿佛之前他身处黑暗久别光照。
他本能地想伸手去遮挡下,却突然发现手臂无法动弹,似乎有什么东西绑住了他。
熟悉的声音又传来了,同时有人拿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他醒了!」
「先不要乱动。」
秦丁没有继续动,他的脑子逐渐清醒起来,他现在在哪?为什么会被绑着。
身上束缚捆绑的感觉让他感到怪异和恐慌,而脑中记忆的碎片隐约折射出了一些画面,那是一间满是蜡烛的房间,还有一张男人的脸。
秦丁忽然想起来了。
他刚才是在镇压馆内的乾坤库里,那个叫黑武的男人给他讲了很多事情,最后让他看脚边,而他看到了脚边地面上的烧痕,那分明是一个人曾经趴过的轮廓。
而那轮廓就是他的,也就是说,他死了,他被天火烧死了。
一想到这里,惊骇的情绪无法控制,他浑身开始扭动想挣扎坐起。
「马正明!稳住你的情绪。」
秦丁已经顾不得光照带来的刺痛,这人在说什么,马正明?为什么他们在叫马叔的名字,怎么回事。
秦丁使劲眨动着眼睛,同时也快速地适应了光亮,他没在挣扎。
视线对焦,秦丁看到了两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怎么会是他们?
秦丁看到他左边站着的男人是黑武,右边的男人是冯远,而冯远的眼睛里并没有双瞳。
秦丁相当诧异,他难道没有死?
黑武和冯远都在,一定是他们救了自己。
秦丁感到浑身有种说不上来的束缚感,让他异常难受。
他想再次伸手抬腿,却发现他的上半身被一件奇怪的衣服裹住了,而下半身好像被带子捆在了床上。
「马正明,你先不要乱动,一会儿给你松开。」
「他……现在不是马正明。」
秦丁看向黑武,心中止不住的怪异。而黑武发现他情绪稍微平缓,又开口说道:「你……现在是谁?」
「黑哥,我是秦丁啊,为什么绑着我?」
黑武与旁边的冯远对视了下,表情都有些凝重。
而秦丁此刻却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他觉得不是自己听错了吧,他说话的声音为什么跟马叔的一样。
「你……叫秦丁?」
秦丁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他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怎么会这么诡异。
他试图再次说话,验证是不是自己出现了什么错觉。
「您……不认识我了?你们应该……应该认识我啊。」
秦丁说完更害怕了,因为那声音的确不是他的。
黑武微微眯了下眼,稍稍有些困惑。
「那你认不认识马正明?」
秦丁的脑子空白了几秒。
「我,我的声音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先不要着急也别害怕
,我一会会给你解释的。你先回答我,认识马正明吗?」
「认,认识。可是……我的声音……怎么会是马正明的啊。」
两个男人又对视了一眼。
「你在哪见过马正明?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镇压馆内的知院,我是那里的掌记,您是调查司的司隶,冯大哥是侦缉所的所长啊。
你们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不要激动。」
秦丁完全听不明白了,他好混乱。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刚才您和我不是在乾坤库里吗,然后您让我看脚下,我以为我被天火烧死了。
然后睁开眼就这样了,我没有死是吗?这里是哪?」
「这儿是第六精神病院。」
秦丁心中闪了一下,瞬间变得安静。
第六精神病院?他现在在云中市的精神病院?
秦丁不可思议地努力支起脖子又一次看了眼身上绑着的衣物,那的确是给精神病人穿的约束服,接着他朝天花板以及周围看去,这间屋子的确看起来像是病房,而眼前的黑武和冯远,也都穿着白大褂,一副医生的模样。
秦丁头又落回到枕头上,眼睛瞪得很大,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这里是精神病院,而他被绑在床上,黑武和冯远奇怪的对话,还有自己的声音变成了马叔的,难不成……自己是精神病人?
脑子有几秒又木住了,接着之前发生的一切,陆陆续续翻转涌来。
他清晰地记得所有,他敢肯定,那都是真真实实经历过和发生过的,不可能是假的,更不可能是幻觉。
难道之后他出了什么状况?所以才进了精神病院,但是黑武和冯远又是怎么回事?
秦丁困惑极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件事有些复杂,不过你的确是生病了。」
「我多会儿病的?什么时候送进来的?能给我面镜子吗?」
秦丁想问得太多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快要分裂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可以,我们需要去另外一间屋子来谈这件事。」
「感觉?要有什么感觉,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被绑着。」
「我们现在给你撤掉约束衣,但是你得保证自己的情绪要稳定。」
「您是叫黑武吗?他的名字是叫冯远?」
「是的。」
叫黑武的医生并没有对秦丁知晓他们的名字而感到意外和吃惊,他示意冯医生跟他一起去解除秦丁身上的束缚带和约束衣。
不一会,秦丁坐起来了,但是他感到有些眩晕,所以短暂闭起了眼睛。
「感到头晕是正常的,毕竟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睡觉。」
秦丁实在搞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了,他也没有去问,然后再次睁开眼睛。
他伸出双手看了眼,这是一双枯瘦干瘪的手,跟他原本的手简直天差地别。
他足足愣了有十多秒,他难以置信,这双干枯的手会是他的。
惊恐下,他赶快用手去摸自己的脸,发现这张脸同样瘦削,而下颌骨棱角分明,那脸型是张方脸。
秦丁感到呼吸的空气都是凉的,双腿也感到有些软。
「我,我怎么变成了别人?」
黑医生把手放到了他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你先不要慌也不要害怕,咱们先去问诊室一下,我会给你解答一些情况。」
秦丁往床下看了眼,一双陌生的鞋在下面。
他下了床,穿上这双鞋,感到怪异极了。
黑医生走在前面,冯医生在他身后,他们出了这扇门到了走廊里。
走廊很长,也很幽暗,地面是水泥铺成的,有些地方已经被走得光滑如镜了,而墙围是深绿色的漆刷成的,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走廊两边没几步就有一扇门,他们并没有走多远,黑医生将他们带进了一间屋子里。
秦丁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间,别说时间了,他脑子都很混乱。
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靠墙一个柜子,屋中间一张长桌,长桌前后各有一把凳子。
「小冯,你去别的屋子搬个凳子在旁边听。」
秦丁没有等黑医生发话,已经坐在了长桌前。
黑医生也随之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
秦丁看到那是个录音机,和他在镇压馆里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看来医生要录制他们的对话,他感到更加怪异了,这看起来像是缉魂使在工作。
冯医生从门外进来,把凳子放下,还捧着一本笔记,想是要记录什么。
黑医生在秦丁对面把录音机打开了,然后语调平和。
「我现在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有疑问可以提出。」
秦丁微微点了下头,手脚却是冰凉。
「你多大?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丁,18岁。」
「18岁?那你还在上学吧?」
「我已经高考完了,没打算继续念书。」
「你刚才说你认识马正明,是在哪里认识的?」
「在……在凶魂镇压馆。他是管理员,我应聘的录.入员。」
黑医生并没有表现得吃惊,仿佛他们知道有这个地方,而秦丁说完后却有些别扭,他觉得如果这是精神病院,他现在说的这些会不会让他看起来更像精神有问题了。
「你在……那个镇压馆里当了多久的录.入员?」
「也就七八天吧。我前不久刚应聘进去的。」
黑医生跟冯医生对视了一眼,然后将目光又落回了秦丁身上。
而秦丁突然想到了什么。
「额,我能问一下,现在是2000年7月吗?」
「是的。现在是2000年7月24日。」
秦丁暗想,这个日期是对的,出事那天是23号,也就是说已经过了一天。
「为什么要问日期?你应聘进镇压馆内是多会儿的事?」
「我是在7月15去的。」
「那是不是你的记忆里,只记得七月的事?或者更精准些,只记得这七八天的事?之前的都没有印象了。」
「不是,我之前都有完整的记忆,不是光有这个月的。
黑哥,你们不会是在搞什么事情吧?」
秦丁感到太混乱了,明明刚发生的那一切,明明面前的人是黑武,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黑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秦丁有些着急,看黑武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所以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接下来不说实话。
「我,我可能刚才说的事情,你们会产生一些误会,会觉得离奇荒谬,但是我没有疯,我的确是在那个地方认识的马叔。
不信你们可以去查青石巷四号老宅。」
「青石巷四号老宅?」
「对,玉江区青石巷四号,就是当做古建筑保护起来的那片老宅。」
黑武微微皱起了眉,面色有些担忧。
「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玉江区没有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