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聋了哑了,听不见朕的话吗!”
御帐中,康熙怒不可遏,“叭”的一拳砸在御案上,把个茶壶“咣当”一声震翻在地,清脆的破裂声吓得一众臣子全跪了下去,人人低头。伺候的内侍小太监也害怕得动也不敢动,垂手在那发抖。
“平日里你们不是一个个能文能武,足智多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嘛,怎么现在却一个个跟哑巴似的,不肯替朕分忧呢!”
望着一众沉默不语的臣工,康熙忽然有一种气馁,疲惫的感觉,窝在肚子里的火气再也发作不出,暗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下去吧。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皇上!”
眼见皇上为贼逆主将之事忧心,高士奇虽不是武将,但身为大学士,没有理由不尽臣子本份。纵观帐中众人,王爷有、尚书有、将军有、都统有,但全大眼看小眼,没一个敢主动出声的,这让高士奇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决定还是由自己来打破这个僵局吧。
“如果非要奴才们说,奴才们都觉得贼军似乎在清原给咱们布了个套,试想那突然杀进关的贼军偏师,再结合今日那贼将所言,如奴才想得不错,怕是带兵入关的便是那贼军主将,而这清原贼军却不过是个幌子,意在迷惑我们而已。”
高士奇所说正是康熙所想,听完之后,康熙微微点头,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仍旧跪在那里不吭声的臣子们。
“你们说呢?”
有人带头,肃亲王富绥自然不为人后,当下不假思索道:“高士奇所言有理,臣以为确是如此。”
富绥说了,雅布便也跟着说道:“臣也以为贼军狡猾,那贼将使了个金蝉脱壳之策,留下一些人马在清军使障眼法,而他则领人马千里奔袭入关去了。”
康亲王杰书因为前日吃了败仗,说话不敢那么大声,也不敢主动进言,听了富绥和雅布二人的话后,在心中斟酌一番,方道:“以臣看,怕是咱们真上了贼兵的当了。”
明珠和赖塔他们见几位王爷把话说了,便不多说,秉气跪在那做倾听状。
“此贼深得兵法精髓,朕着了他的道了。”
想到自己竟然被吴三桂留下的贼逆给算计了,康熙不由长叹一声,“如果贼将真不在对面的贼军中,你们说,朕还有必要留在这里吗?”
闻听康熙这般说,佟国纲急了,忙劝道:“皇上切不可轻生离意,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等红夷大炮一到,便尽歼这股贼军,尔后皇上再回师入关,给那突入关内的贼军来个瓮中捉鳖!此才为上策!若是现在回师,则清军贼军必攻盛京,祖宗基业都在盛京,要再让贼兵占了,可不止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的事了…”
说到这里,佟国纲没有往下说,但康熙和众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思考佟国纲所说的后果了,是啊,要是就这么走了,那盛京可就危险了。
“瓮中捉鳖?”
喃喃自语一声,康熙紧绷的脸庞松了下来,点了点头:“嗯,舅舅此言甚善,若非舅舅出言提醒,朕差点起了去意,届时可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面色一凝,朗声命令道:“红夷大炮未到之前,三军不可轻动,待大将军炮一到,尽起兵马,朕要再与那贼兵一决高下!”他这是打定主意要等红夷大炮到来把清原这股贼兵先收拾了。
文武百官不敢有异议,忙齐声响应康熙:“臣等遵旨!”
…………..
“稳操胜券?不,皇上要的是无一漏网。对面贼将也不是等闲之辈,土城之内,岂有不作第二手准备之理。我担心的是,他在正面加强防御,背后恐怕也准备向西北宁古塔方向逃窜。你们看,他既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防守正面,为什么不把他的中军大营也放在这里。依我看,其中有诈。万一我们计划不周,使逆贼漏网,那我们就不好向皇上交差了!所以红夷大炮不能全放在正面,得分出十门以防贼兵撑不下去往西北逃窜才是。”
大营中一片军帐内,明珠和一帮将领正在争论,却是为那从盛京而来的四十门红夷大炮如何运用而起了争执。
“可是皇上并没有如此安排,皇上的意思是将四十门炮全集于南面,只求击破贼兵一面即可,如按明中堂所说另分十门炮到西北,恐怕这正面攻击力量就要弱了许多。”
驳明珠的是费扬古,他以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被康熙任命为明日的前锋将军,一力主持大军破敌,既然是全权主持,那四十门红夷大炮如何用就是他说得算,除了皇上别人是插不得嘴的,但不想明珠却横插一杠,非要另分十门到西北去,不说皇上不会同意这事,从用兵和集中火力角度上,费扬古也不能赞成明珠的意见。
被费扬古这么一驳,明珠的脸马上就沉下来了:“怎么,莫非费将军以为本官连用兵常识都不知了吗?我且问你,贼军西北当面只有一条路可逃往宁古塔,若是贼兵真有抵挡不住西逃宁古塔的安排,那么他们就是自寻死路。诸位不要忘了,贼军中可没有骑兵,而我们手中尚有万余骑兵,如果贼兵西逃,我军尽可以骑兵追击,如此一来,贼兵还有活路可走吗?这两条腿能跑得过四条腿吗!”
听了明珠的话,费扬古听了一愣,不知怎么反驳,只好苦笑一声道:“中堂言之有理,下官调度无方,没能看到这点。”
见费扬古服软,明珠有些得意,不想将军赖塔却摇了摇头,问他道:“如果我们分出十门大炮防守西北,正面的进攻力量就会削弱,如果攻不上去,成了对峙的局面,中堂大人,到时咱们怎么向皇上交差?”
“贼军当中本就有罗刹兵,如果罗刹国知道了我们与贼军打成了平手,突然出兵来增援贼军,那可如何是好?眼下皇上急着要挥师入关,倘若咱们不能一举而克贼军,皇上定不会饶过咱们的。”盛京将军安珠瑚说出了他的担心,他对明珠本就没有好感,现在见他瞎指挥,不由有些火气,但说得还是十分委婉的,但话里话外却满是剌意。
赖塔和安珠瑚的话让费扬古再一次愣住了,明珠是兵部尚书,上书房大臣,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的话不能不听,但要是听了,这后果谁也不敢预料,也没人承担得了。请示皇上裁决吧,无疑是告明珠的状。那样一来,这不要记下一辈子的怨仇?!唉,这可怎么办呢?打胜了,他功劳第一,打败了,他一点责任没有。一步走错,这黑锅是让我背定了。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贼兵跑了。他一跑,我就是杀头也无法向皇上交代。想到这儿,费扬古咬了咬牙,坚定地说:“中堂,不是下官驳你的面子,四十门红夷大炮,必须全部用于南面,要是因为炮火不足而无法突破贼军阵线,下官就是有十颗脑袋也担不起这罪责!”
赖塔他们说话的时候,明珠的脑子也没闲着。他想这场争执早晚瞒不了皇上,如果事情真像赖塔和安珠瑚估计的那样,皇上岂肯轻饶,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罪名。
既然风险太大,那还是不要坚持的好,还是照先前皇上说得办好了,自己就是想抢功,也不急于在这一时嘛,总是会有机会的。想到这里,明珠忽然换了一副笑脸:“既然你们都坚持不分,那就不分好了,这大炮多了,总也是好事不是,现在就看费将军明日一战大显身手了!”
明珠放下身段,费扬古忙也道:“多谢中堂大人体谅,明日一战,下官必竭尽全力,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
天刚麻麻亮,清军营中的号角就响个不停,似乎清军正在云集,仅肉眼可见,就可见得对面清军营地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列满了全幅武装的清兵。
听到号声时,胡旺就和一众将领向清营眺望,一边看,一边估算清军是不是要再次进攻了。距离上次的大战已过了三天,在这三天内,清军一点动静也没有,静得让人发奇,有些诡异。要是清军再这样下去,胡旺倒真是有些担心和忐忑不安了,但见对面清军终于再一次出动,悬着的心终是落了下来。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温度也不低,就是风大些,将两军营中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在焦急的等待中,关宁军终于看到密密麻麻的清军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南面,最后合成密不通风的一片,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从三面方向,黑压压的向关宁军的防线涌来。这一次不同上次,却不是以骑兵冲阵,而是清一色的步兵,人人持盾,一列列的缓缓杀来。
“怎么,鞑子这次改变战法了?”
郭璞不知兵,但也知道清军这次进攻和上次明显不一样,疑惑的看向身边的胡旺,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但胡旺也是十分不解,望着那由远而近铺天盖地而来的清兵,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安向上涌来。
步兵的大规模冲锋虽然人数看上去无比的多,但和骑兵的冲阵比起来,声势上还是明显不如的,所以关宁军将士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并没有多少紧张感。
“不对...”
右眼皮忽然跳得十分厉害,胡旺越发担心起来,总觉得清军有什么诡计,但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正在他疑惑、担心时,却发现正当面的清军突然分做两列,向左右方向移动。当人群散开后,出现在胡旺和关宁将士眼前的却是数十门黑洞洞的炮口。
“红夷大炮?!”
疑问和震惊瞬间在每个人的心头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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